第 21 章

时彧怎么会不记得。

八年前,阿父和阿兄都还活着,阿父带着他们兄弟俩,陪着阿母回青州,给多年未见的外王母过寿。

寿宴前一天,阿父一时兴起,要去附近山林里打猎,他与阿兄并肩策马,肆意驰骋,好不自在。天擦黑归来,阿父在溪边起了篝火烤了野鸡野兔,给他们讲了很多出门征战遇到的趣事,还给他喝了人生中第一口酒。

(注意:吃野味是非常错误的行为,这里时代不同,剧情需要,小朋友们切勿模仿!)

那恐怕是他回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了。

至于王楚容说的,关于她的故事,他倒是没什么印象。

想到这,时彧手握住玉珏,轻轻摩挲,摇头道:“不记得了。”

王楚容有些怅然,叹道:“是啊,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物是人非了。”

随即怕勾起他伤心回忆似的,忙话锋一转,将手里的大氅奉上,“这是我亲手做的,用的都是上好的银狐皮,入秋之后,天一日更比一日凉了,表兄公事繁忙,也要多注意身子才是。”

这又做衣裳又熬汤,时彧再钝,也看得出她的心思。

他缓抬眼,“你该知道的,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王楚容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先是一怔,随后苦笑,“我知道。”

当然没有男女之情,不然怎么会,再见面连她的脸都认不出?

“既然知道,便不必再做这种毫无意义之事。”

“怎么会毫无意义呢。”王楚容深吸一口气,顿觉胸腔胀满,“我倾慕表兄,做这些事时,是心生欢喜的。”

“你心生欢喜,对我来说却只是困扰。”时彧毫不留情,“你我表兄妹一场,不该因为这种事,闹得无法收场。”

他向来说话不近人情,王楚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钝刀子,也有割向自己的时候。

王楚容强摁下心中酸楚,反问道:“表兄本打算和离的,不是么?”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和离之后,总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

一句一句,堵得王楚容心口窝疼。

像是赌气,又像是憋了很久的话,终于有机会释放,王楚容陡然提高了音调,“既然表兄直言不讳,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表兄这样的地位,成亲光谈感情,也是不大可能,放眼整个大庸朝,我可以说,我是表兄最好的选择了。”

“哦?”时彧眯起眼,饶有兴趣问道,“怎么说?”

“表兄现在虽位高权重,可身后必定要有人坚定扶持才是,琅琊王氏乃百年名门望族...”

他开口打断,“表妹怕不是忘了,我阿母也是出自琅琊王氏?”

“亲上加亲嘛!”王楚容不假思索道,“我阿父是当今王氏家主,你若作为女婿,和外甥的亲厚程度自然不同。”

时彧轻笑两声,不想却引发咳嗽,自顾自倒了杯水润过嗓子之后,才又笑着开口道:“据我所知,你阿兄王冶资质平庸,反倒是你那庶兄王获卓尔不群,若哪日舅父将家主之位传于王获,届时你作为同父异母的妹妹,处境或是亲厚程度,恐怕还不如我阿母。”

王楚容交握的双手倏地攥紧。

他扬了扬手边带封泥的竹简,“那陈郡谢氏仅次于你王家,这不是也传信过来,想与我结秦晋之好?如今我势头正盛,无数势力都想要依附于我,我从中随便选几位女娘作妻妾,大大小小加起来,怎么也能抵过一个王氏了,你说是么?”

王楚容紧咬嘴唇,脸青一阵白一阵。

“令我想不到的是,你竟然觉得,你最拿得出手的,是这些家世背景等身外之物,而非你这个人本身。”他嘴角扬起一丝嘲讽,将竹简丢在矮案之上,“同是王氏嫡女,你同我阿母,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王楚容再也受不了侮辱,愤怒起身,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够了,你不接受我的真心便罢了,何苦要如此糟践?”

“我糟践?”时彧冷笑一声,“要说糟践,也是你糟践了你自己。你说利益,我便同你说利益,你却又转而去说真心,你该纯粹些,要知道,鱼和熊掌,自古便不可兼得。”

“你以为我想说利益吗?我付诸真心的时候,你有过回应吗?”王楚容泪如雨下,“这狐皮大氅,这汤,还有那日的梨羹,哪样不是出自我的真心?可你根本没正眼看过我!”

面前的人如泣如诉,时彧却不由自主晃了神,他想起昨夜半梦半醒间睁眼,看到的那张干净无暇的脸。

他平日里最无法接受的,便是一个人逻辑上都不能自洽,一旦碰上,他总是要用最锋利的语言,怼得对方哑火,再无法吐出半个字,才肯作罢。

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没了争辩的兴趣。

“你我并不合适。”他放缓语调,试图平和,“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明白了,我明日便回青州去。”王楚容含泪,羞愤离去。

肉体凡胎,总少不了这样那样的欲望。有人坦然接受,大胆交出灵魂,供欲望肆意驱使;有人深以为耻,却仍无法就此放手,只得把欲望穿上各色外衣,好让它师出有名。

“真心”和“清君侧”一样,都不过是外衣当中的一件而已。

时彧起身来到窗前,艳阳狠照了大半日,那些藏在树木根部,和泥土间的最后一点潮湿也消失殆尽。

今日之事,日后少不了要被阿母唠叨,他如是想着,但耳根总算是暂时清净了。

乐知许正捧着手里的竹简发呆。

竹简是杨媛刚送来的,上面按她的要求写了几个名字。

云老太公夫人,老一代官眷之首,夫君云老太公曾任两朝宰相,两袖清风,德高望重。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早已嫁作他人妇,老两口如今就住在长安城不远的雍县。

虽然不在五陵邑和长安城,但云老太公威望仍在,昔日同僚遇困惑还时时拜访,以求点拨。

淮阴侯谢瑾,出自陈郡谢氏,夫君乃是前太仆孙登,三公之乱时皇帝出逃,走投无路之时,孙登换了皇帝的衣裳吸引了临阳侯的大军,皇帝这才活了下来。

回到长安第一件事,皇帝便召孙登遗孀谢瑾,封其为淮阴侯,也是唯一一位女君侯,性子孤僻清冷,如今住在参陵邑。

而最后这位女公子,身份有点意思,是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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