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支援

孔慈说道:“行军打仗,秦王最在行,又有李元霸做先锋,带上我出征,只是锦上添花,不如留我在长安,跟进朝廷和后宫的动态并向他汇报,使他能够在千里之外,也能时刻掌握长安的时局。”

景和点头,“有道理,对了,说到后宫,我昨天听花生汤说,圣上最近纳了一个叫做尹绮珍的女子做妃子,地位好像还不低。”

孔慈笑出来,慢慢行走在夜风中,“花边新闻就是传得快,有什么问题?”

“据说这女子是太子送进宫的。”

“太子的手脚还真快。”

景和说道:“主子爷,我们要不要也做点工作?”

孔慈似笑非笑,坏心的说道:“等两年吧,你的小胸部还没长出来呢,送进宫也只能做押帐宫女。”

“啊?”景和愣了愣,明白过来孔慈是在调侃她,羞愤得双颊通红,“讨厌鬼!谁想进宫了!”狠狠踢了孔慈一脚,气呼呼跑开。

三月初四,太子从洛阳前线送回消息,称义师攻伐不利,和王世充交战五场,损失了四员大将,攻城四次都告失败,兵勇损失折半,现在驻扎在洛阳城外一百里的三王陵附近,和王世充部两厢对持着,而我方粮草和兵马都十分不足,请求长安方面紧急增援。

当天夜间,纳言刘文静到秦王府找孔慈,和他商量对策。

彼时孔慈正在阅读李世民私下差人送来的加急密函,他在密函中写道:

孔师父台鉴:

战局其实没有大哥说的那么艰难,事实上,之所以会出现今天局面,是我一力促成的。

二月二十七,大军进入洛阳境内,我看到沿途张贴着王世充的求贤告示,求取三种能人:学识出众,通达世务者;武艺高强,善于摧锋陷阵者;善于审理冤枉、发掘人才者,我因此判断,王世充其人,是很懂得识人用人的,在他跟前一定聚集着不少有能力的人,经过仔细收集,我列出了以下清单:

文士方面,有宇文儒童、元文都、皇甫无逸、长孙安世、张行成等五人;

武官方面,有刘师立、罗士信、杨注、杨公卿、郭士衡、郭什柱、董浚、张童仁、硃粲等十三人。

上述这十八人,都是十分难得的人才,我希望能够全部罗到,但还没有找到罗的办法,所以开战以来,我都在私下嘱咐四弟,和敌方交手时候不可尽全力攻击,最近几天索性让他装病不要出战,我不希望上述战将伤亡,当然更不希望破城之后,这些能人全部投到大哥门下。

现在我需要你帮忙的,有两件事:

第一,找刘文静出面,设法说服父皇,暂时不要派兵增援;第二,给我一个将上述十八人收为己用的方法。

这信函内容我原封不动抄送了一份给刘文静,稍后他会来找你讨论,切切尽快回复为盼。

孔慈读完密函,沉吟了阵,问刘文静,“刘大人,针对秦王提出的两项要求,你有什么建议?”

刘文静样子清俊瘦削,眉眼却十分突出,他的眉形平直,浓黑如墨,双眼透亮,光华四射,“第一件事,比较难办,在目前这种情势,不派兵增援是不可能的,这是本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出兵,圣上非常看重,他比谁都希望能够得个开门红,以壮军威,因此太子的要求他一定会满足,我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筹措粮草和兵马的过程拉长,给秦王争取时间;

第二件事,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对策,因为不了解这些人的身世背景,不好贸然建议,只能提一点小小的参考意见,秦王列举的十八人,能罗的尽量罗,罗不到的,宁可全部屠宰掉,也决不留给太子。”

孔慈笑道:“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

刘文静略略露出笑意,“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

孔慈出了会神,说道:“十八人当中的五名文士,皇甫无逸、长孙安世是前隋国有名的孝义之臣,肯屈尊洛阳,想必是因为杨侗的缘故,所以想要两人离开洛阳,就须得在杨侗身上做些文章;

剩下三人,宇文儒童是宇文家族的人,虽然有才干,但未必能用,元文都从大业十二年开始,一直担任东都留守,和王世充关系匪浅,是王世充的心腹,不大可能罗得到,张行成是河间名士刘炫的关门弟子,才学出众,又清正廉明,现在是王世充委任的度支尚书,在物资筹集和管理方面,非常有才干,很值得秦王收容,据说他很尊师,因此如果我们可以请到刘炫做说客,也许能够说服他弃暗投明。

武官方面,刘师立忠孝,罗士信勇猛,两人都是很识实务的人,只要破城之后,对他们善加抚慰,多多封赐官职,问题就可以解决,至于两人降唐之后,会投太子一方还是秦王一方,这个就说不好,因为两人都些说不出口的后顾之忧,关键看太子和秦王谁先替他们解决,这是后话,等洛阳战役结束之后,我们再来讨论。

除了刘、罗两人以外,秦王列决的其他的十一名武官,都是平常角色,可有可无,能罗到是最好,假如罗不到,不妨都屠宰了,将来还会有更好的出现。”

刘文静皱眉,“秦王不会同意的,他指明要罗所有的人。”

孔慈却笑,淡淡说道:“秦王会有这样要求,是因为他现在正闹兵慌,手下的武官只有一个卫王,他心里虚空,所以见人就想拉拢,但我的观点就不同,武官这种资源,和普通兵勇不一样,武官的平均生命周期,比普通兵勇要长很多,这同时也意味着要花更多的精力和心血去培养,才能得到理想的战斗力和向心力,既然是这样,我们就一定要严格把关,宁缺勿滥,带一摊破铜烂铁,还不如身无一物轻松。”

“这倒也是。”

“更何况真正有价值的游鱼,根本就不在洛阳。”

刘文静皱眉,“什么游鱼?”

孔慈解释道:“这是我给秦王做的比,说能用的人,就像游鱼一样,灵活机敏,要想抓鱼,就要下海。”

刘文静露出微笑,“这比喻有趣,你说他们不在洛阳,那是在哪儿?”

“洛仓,瓦岗山。”

刘文静眉骨轻轻耸动,“是否是西魏大魔国开元魏王李密盘踞的洛仓瓦岗山?”

孔慈点头,“对,去年八月初,我为着找玉玺,去过一次瓦岗,那里云集的文官武将,真正堪称是奇才。”

刘文静沉吟了阵,说道:“说话要负责任,你可想清楚了,杨注等人一旦被剔除秦王名单,就只得一个死字,人死了就不能复活,万一将来秦王打下瓦岗,发现西魏国内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后果将会十分严重,秦王平时性情虽然是温良,但他发怒时候,也是非常可怕的。”

孔慈心下略有暖意,刘文静说出这番话,完全是基于好意在提醒孔慈,“我知道,放心,不会有问题。”

刘文静清瘦面容略有笑意,“那就好。”

两人商议妥当,决定分头行动,刘文静去圣上跟前,设法将筹集粮草和兵马的事包揽下,逐步安排,尽量拖延时间;孔慈负责写密函给秦王,说明十八人的处置方法,并派出两路狙击手,一路过洛阳狙击杨侗,一路过河间邀约刘炫。

计划原本已经拟定,但是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刘文静气极败坏赶到秦王府,对孔慈说道:“今天朝议时候,圣上说太子要求增援,谁愿意出面负责筹集粮草和兵马,我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民部尚书唐俭就先我一步,将这件事抢了去,说有一万担粮草和两万兵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用,其人更愿意亲自押送所有资源去洛阳,增援义师,圣上当即就准奏了。”

孔慈听得大皱眉头,“这么快?粮草也就算了,兵马他是从哪里调度来的,我记得今次太子出击,七万大军全部是从长安屯骑部队抽调走的,当时几乎已经罄尽长安兵力,两万也不是小数目,就算他调集附近州郡的游击充数,也至少需要两三天的时间安排,怎么可能会这么快……”

刘文静问道:“你那边情况如何?是否安排妥当了?”

孔慈说道:“还没有,信函昨天夜间才送出去,狙击杨侗和邀约刘炫的人也才刚刚出发,最快也要七天才可能出结果。”

刘文静急得满头冒汗,“这可怎么办?”

孔慈在房中来回踱步,皱眉苦苦思索,眼角余光扫到景和在窗户后边露出半张脸,冲他示意,他不动声色行至窗口,景和展开一张小条,上边写着:是徐靖,他调用了徐家扶风储备兵库的资源。”

孔慈心下一沉,唇齿开合,用口型无声的询问:“你确定?”

景和点头。

“领兵是谁?”

“昭武大人。”

孔慈沉吟了阵,转身对刘文静说道:“唐俭什么时候动身去洛阳?”

刘文静说道:“就在今天下午,这会儿估计已经出发了。”

孔慈深吸口气,“我今天夜间出城一趟,会把问题解决。”

刘文静试探着问道:“你打算怎么解决?”

孔慈笑出来,轻描淡写说道:“不外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礼后兵,斩草除根。”

刘文静打了个寒战,只觉眼前这瘦削斯文的年轻人,眼中闪烁杀机的样子,像极了一条捕食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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