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密语

经由折威大人向善思营和慈明营的争取,最终徐尧得以暂时安置在善思营的知非楼内,那是善思营给待罪犯人暂时居住的地方。

安置妥当之后,孔慈和徐靖去到善思营的官长大厅,和善思营的官长晋武大人一起,讨论玉璧麒麟的事,善思营的官长大厅,是官长处理要务的地方,一般人是不能随便入内的,熊姥姥已经脱离徐家堡,景和年纪又小,折威大人官阶不足,都没有列席。

现场除了晋武大人、孔慈和徐尧以外,还有储卫营的官长善武大人,这当中,善武大人对徐尧和孔慈最是有敌意,言词间多少存了刁难的意思,晋武大人因为身为善思营官长的缘故,比较有平常心,态度还算友善。

两方才坐定不久,善武大人即问道:“照折威之前说的,玉璧麒麟真的还留存着?”

徐靖冷冷哼了声,“如果徐尧没有说谎的话,应当是的,但谁知道那样满口胡言的油嘴小子口中说出来的话能信不能信。”

善武大人急得骂道:“真是蠢笨如牛,枉费我对你一番苦心,听人言词,度其内心,辨其真伪,这本事你不是学的顶好的么?”

徐靖没作声,良久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明白过徐尧的想法,无从猜度他,所以没有办法辨别他言词的真伪。”

善武大人气顿时不打一处来,“既然是这样,做什么还带人回来?你行事几时变得这样糊涂的?”

徐靖无言,辩解道:“我虽然无法辨别他言词真伪,但这不表示他说的话不可信。”

“照你的意思他的话可信了?”

徐靖给挤兑地有些难堪。本来心中已经有些火气,当下怒道:“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愿意扶他灵柩回相州?我简直恨不得他葬身荒郊野外算了。一路看中文首发要不是,要不是……”他偷眼看孔慈。却发现其人又在神游太虚,眼神茫然看着某处,显然心不在焉,顿时气苦,气得几欲流出泪来。自觉一生之中,还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苦不堪言。

善思营的徐善武、储卫营的徐晋武,连同储卫兵库地官长徐昭武,是亲兄弟,三人自小在徐家堡长大,成年之后分管不同营盘,因为家规的限制,三人平时往来也不是太多,但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对徐靖格外地疼爱,这一方面是因为徐靖过身的父母,和三兄弟有同窗之谊。年少时候曾经一起学艺,另外一方面。也是因为徐靖天资聪颖。是徐家堡年少一辈当中除了孔慈以外,难得的人才。三兄弟将重振徐家堡的重任,悉数都寄在了他身上,见到他神色犹由于,容颜憔悴,都大是不忍。

善武大人首先开口,“晋武,徐尧那刁徒的为人和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连你我这样富有经验地人当初都给他骗过去,徐尧吃不准他说话真假,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他看向孔慈,沉吟片刻,谨慎说道,“但我相信,孔慈是一定可以辨别出来的。”

晋武大人见着徐靖气苦模样,已经有些后悔,给善武大人薄责,也觉着自己多少是有些过分,再听他提及孔慈,当即转移枪口瞄准孔慈,“孔慈,你给我个明确回复,徐尧所谓的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之处藏匿有玉璧麒麟,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孔慈回过神,沉吟了阵,“真的假的,去地头上看看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胡乱猜测。”

晋武大人和善武大人互视一眼,善武大人问道:“地头在哪里?”

孔慈曼声说道:“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劫义公,在高堂下,交钱百万两走马。两走马,亦诚难,顾见追吏心中恻。心中恻,血出颅,归告我家卖黄犊。”

晋武大人皱眉思索了阵,突然心有所悟,“你说的该不会是在十万大山里吧?”

孔慈点头,“对,就是十万大山里。”

十万大山是徐家堡西向位上一片连绵不绝地山峦,徐家所有的家奴,在储卫营受训到十二岁,都会被赶进十万大山,能够活着走出十万大山的小孩,就算是从储卫营顺利毕业,可以接受各营官长地挑选,成为合格的家奴,无法走出十万大山地小孩,要么是葬送在十万大山里,要么是发出求救信号,由储卫营派人去接应,但是经由这种方式出山地小孩,会变成整个徐家堡身份地位最卑微的人,只能从事杂役、矿奴之类地低贱工作,终身都是没有机会得到重用的,所以许多小孩在十万大山里迷路之后,宁愿死在里边,也不发求救信号。

善武大人大皱眉头,“十万大山那么大,要找出一块小小的玉璧,那得找到什么时候?”

孔慈却笑,“不用找,玉璧麒麟所在的方位,徐尧已经交代的很清楚,我们去拿就可以了。”

三人面面相觑,善武大人和晋武大人是满头雾水,徐家则是辛酸难言,平陵东,松柏桐,不知何人劫义公,很显然这是徐尧和孔慈共同的密语,这密语普天之下,只有孔慈一人才知道如何解。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和孔慈也拥有这样一套密语呢?

会不会要等到地老天荒?

会不会是到了地老天荒,仍然是不能够?

徐靖这番凄苦复杂的心事,孔慈完全不知情,她深深吸口气,转身往外走,徐靖连忙问道:“你去哪里?”

孔慈轻声说道:“走我小时候走过的路。”

“十万大山的入口,有一处义公庙,里边供奉的全部是历代徐家堡出色又机敏的家奴牌位,每个小孩在进山之前,都要去祭拜过,希望能够得到先人的指点,走出群山,不知何人劫义公,这是第一处线索。”

站在山脚下,孔慈仰望,进山的路,还是那条羊肠小径,两边青山如黛,绿草如莺,暮春时节,正是踏春的好时机,而再过三个月,新的一批储卫营适龄小孩,就将循着眼前这条羊肠小径,走进不可测知的命运,面对他们人生中第一回合的艰辛挑战。

善武大人有些感慨,“今年合格的小孩数量,和去年相比,虽然略有上升,但总体而言,始终是没有办法回复到当年光景。”

这当年光景,想当然是指徐家堡破亡之前了。

众人听到这话,都感恻然,一时无人接话,沉默行至半山的义公庙,站到门口,徐靖问道:“这庙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知道玉璧麒麟会藏在什么地方?”

孔慈说道:“劫义公,在高堂下。”

所谓的高堂,即是指堂前正对大门那处地方,众人不由自主望过去,果然见着正对大门那处的木雕,半边袖子没有了,露出木头雕成的胳膊,煞是尴尬。

善武大人啼笑皆非,“这个徐尧,他抢人半边袖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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