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酒吧卡座，于北鱼和许睿相对而坐。
“你好，我是陈昔年的男朋友，于北鱼。”于北鱼淡笑开口，向他做自我介绍。
许睿眼眸深沉，思索了片刻，倏地，也跟着扬唇，“昔年并没有跟我提起过你。”
这一句挑衅意味即浓，但于北鱼神色淡定，“这并不意外，她一向不喜欢和外人讲自己的私事。”
一句“外人”就将陈昔年和他划清界限。
许睿身体坐直，不动声色，“有时候，外人也许更容易走近她的心。”
“是吗？可是她现在是我女朋友。”于北鱼扬唇，“还请许律师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含糊不清的话，也不要随意挑拨我和我女朋友的关系。”
“我想不需要我来挑拨，您今晚跟踪的行为若是被您女朋友知道，想必她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您，毕竟她也是一名坚定维护法律的合格律师。”
“这在许律师的眼中是跟踪，但对我来说，我只是因为担心我女朋友而做出了不恰当的行为。”
“不恰当这三个字听起来更像是狡辩。”
“狡辩是律师的特长，我只是讲出我的真心话。况且，陈昔年会原谅我。”
“哦？”许睿如鹰般锐利的眼眸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她喜欢我。”于北鱼告诉他这个事实。
“……”tiqi.org 草莓小说网
是的，这或许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真相，如果不是喜欢，陈昔年又有什么理由会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呢？
许睿没有怀疑于北鱼话里的真实性，因为他如此镇定，并且提起陈昔年时，眼神是那么温柔。
他该觉得放心吗？
那条叫陈昔年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供她休憩的岸。
许睿紧绷的脸色松懈下来，释放出友好的气息，“于先生大可不必对我怀有这么深的敌意，我来江州只是出差，明天下午就会返回兴北。”
于北鱼也跟着笑，“那就祝您这次出差顺利。”
说完这句，两人却都没有要说再见的意思，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最终还是许睿先说话，他的声音低沉，酒吧五彩的光不断变化，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陷在这样的光影里，诉说着除他之外，再无人知晓的回忆。
“第一次见到陈昔年，是在法学院门口。那时候我已经大四了，迎新这种事跟我们没有关系，况且我也并不想理会这些琐事。但是那一天，当室友问我要不要去看看今年的新生时，我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或许我的潜意识也在告诉我，我今天应该站在学院门口。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愿意将它称之为命运。我站在学院门口，来来往往经过的新生在我眼里别无二致，他们都有着相同的青涩和欣喜，也有着相同的迷茫和希冀。唯独陈昔年不同，她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远离人群，萧索孤寂，像一颗被随意丢掉的种子，在那一隅空间缓慢生长，然后长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看着她走近，写下自己的名字，被带着领取资料，然后走向寝室的方向。她没有看我一眼，但我第一次发现除了法律之外，我也许可以关注一些其他东西。但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处于素不相识的状态，直到那场意外。”
“她阻止了一场暴行，却惹上了官司。没有钱，没有人脉，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击，我以为她会惊慌到哭泣，但再见到她时，她还是如平日一般冷静淡漠，她找同学院的学长学姐帮忙，但那些人在我的授意下都拒绝了她。我在等着她来主动找我，可是没有，她经过我身边时始终无动于衷，一次、两次、十次……”
“最后还是我认输，我主动找到她，我对她说我要做一次社会实践，所以可以免费帮她打官司。她没有拒绝，我那时以为她终于看到了我，却没想到，她不拒绝，只是因为她不相信，她不信我能打赢官司，既然我打不赢官司，索性送我一次社会实践。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前途如此随便。”
“我的未来早已按部就班的规划好，我不会因为生命里突然闯入的一个人就随意更改。毕业后我按计划出国留学，学业很忙碌，写不完的诉状，上不完的法庭……但在那些大雪纷飞的夜晚，和晨光破晓的黎明，我总会无端地想起她，那个远离人群的女孩。”
“从国外留学回来，我进入了知名律所，在律所打算招聘实习生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了她。之后的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发展，她来当我的实习生，然后转正留下，我们一起工作，一起加班熬夜，一起就餐，形影不离。”
“但是没想到，她却选择从兴北离开，回到一直想要逃离的江州。”
于是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做的所有都是徒劳。
故事讲到这里，于北鱼神色淡淡，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
许睿嘴角轻扯：“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安慰我一句吗？不过短短两年，你就拥有了她，你已经是赢家。”
于北鱼沉声：“如果要说拥有，也应该是我被她拥有，陈昔年始终站在那里，不需要被谁来拥有。”
“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跟一个律师来咬文嚼字？”许睿不解。
于北鱼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我是想告诉你，不用表演得如此痴情，如果你真的喜欢陈昔年，而且你有那么多的时间来为自己争取，但你没有争到，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你的喜欢不值一提。”
“……”
许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烈酒划过喉腔一阵苦涩，他嗤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过，如果我一次次的试探全部碰壁，你告诉我，我又该如何继续争取？”
于北鱼眼里露出笑意，声音缓慢坚定，对他说出自己的答案，“那就不死不休地和她纠缠到底。”
他的眼神近乎偏执，许睿看着这双眼睛，突然庆幸对面这个人不是他在法庭上的对手。
“……或许吧。”片刻后，许睿如此说。
“那么，还请许律师以后不要再主动靠近我女朋友，你怀着这样的心思，我无法不担心。”于北鱼表情带笑，语气暗含警告。
“你不必担心，我很快就结婚了。”许睿咧嘴笑：“世界上深情的人并不多，我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时间去和一个人纠缠不休。”
“我对她有过喜欢，但也仅此而已，情深似海那一套并不适合我，我的未婚妻还在兴北等我回家。”
许睿起身离开时，似忽然想到，问他，“从开始到现在，我并没有对你说过我姓许。”
为何，他能准确无误地称呼许律师？
于北鱼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淡声说：“想知道的总会知道。”
许睿神色一怔，然后低笑出声。
推开酒吧的大门，雪花从空中飞舞飘落，地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一阵冷风袭来，他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他回过头，于北鱼还坐在原位。
“你名字里的北鱼，是北冥有鱼的北鱼吗？”
卡座上的男人挑眉看他，并不应声。
许睿也不期望他能回答，离开时留下一句：“有人曾经是这样向我解释的。”
于北鱼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酒吧门口，一颗冷寂的心因为他最后一句话陡然温热。
漫天的雪花从空中落下，汽车开过去，将这一路厚重的白色碾碎，留下黑色的轮胎痕迹，但很快又有雪花飘落，将行经过的痕迹完全掩盖。
车子一路疾驶到小区地下车库，熄火，关灯，人却没有下车。
他从储物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的火焰升起，他却没有将香烟点燃，香烟与打火机的距离保持在两公分，过了许久，最终还是全部被他又扔进了储物箱。
他怎么会知道许睿呢？
不过是因为陈昔年是他心上的一根刺，拔不掉，放不下，拿不开，所以他只能用心血去浇灌她，任其她在心脏上肆意生长，纵使这根刺会穿透他的血肉，令他痛不欲生。
所以在被她拒绝之后，他还是会偶尔飞去那个城市，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偷偷看她。
他不觉得这是偏执，他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医治。
即使越治疗越加重。
十方律师事务所在大年三十前一天放了假，年终奖如数打到了陈昔年的银行卡上，新年礼物也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
律所统一发的礼物是一盒巧克力和一张超市购物卡，文梅英送了她一条项链，她送了阳雪一只手表。
除夕上午，陈昔年在家里休息，打扫整理房间，将床单被罩也换上了一套新的。
纵使对新年这个传统节日再无感，看着邻居门上贴的红色“福”字，大街上每个人脸上的灿烂笑容，还有商场里传来熟悉的老歌。
陈昔年还是被这种气氛感染到，下午去了趟商场。
她买了一些肉和菜，准备下午煮好饺子，炒好菜，晚上带去医院。还给吴雪霞买了两套新衣服，不管怎样，新的一年，总该怀抱新的希望。
天快黑的时候，她的饺子和菜全部做好放在了保温盒里，临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于北鱼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当时她在做饭，没有听到手机铃声。
没有犹豫，陈昔年给他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
“喂，怎么了？”
于北鱼起身走向阳台，客厅里的电视正播放着节目，主持人的声音环绕四周，家里的亲戚们全都到了，小孩子们笑嘻嘻地围在一起吃糖果，玩游戏，厨房里的人进进出出，桌上已经摆好了瓜子花生。
“没事，就想问问你，今晚怎么过节？”于北鱼看向远处升到天空的烟花，五颜六色璀璨绚丽，好似要穿破这层薄薄的昏暗。
他问道：“要不要我去找你……”
“不用了。”陈昔年拒绝，“我今晚要去医院。”
于北鱼沉默，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没有什么事，我就挂了，我要出门了。”陈昔年对他说。
“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过去。”于北鱼说完，转身想去拿外套。
“不用了。”陈昔年看着手里的保温盒，“今晚你好好陪家人吧。”
她的声音如常，但于北鱼却听到了明显的拒绝意味，于是再多的话也说不出口。
“好，那你出门小心，注意安全。”
“知道了。”
陈昔年挂断了电话，今晚是一家人团圆的重要日子，于北鱼没有必要离开家，离开家人来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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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