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对比伯邑考的自信,崇应彪却觉得不一定。

“他说不定会觉得我给他丢人现眼。”小声叨咕出来之后,他立刻摇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是被他们遗弃的人,我不配……”

伯邑考拦住了他的话。“我求父亲为我们的姻缘起过一卦。父亲说我们是同生共死永世的姻缘。所以天地间再没有比我们更相配的了。以后不许说自己的坏话。我会生气。”

看着伯邑考严肃的表情,崇应彪心颤抖了一下。“我知道了。我不再说了。”等下!“你的意思是……西伯侯知道?”

“当然。西岐城已经在新建世子府了。那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家。”

崇应彪瞪大眼睛:“你怎么能分府而居?你可是世子啊!”身为伯侯公子,他再不受宠也知道基本的礼教。他怎么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世子那就是继承者。不光承袭爵位,家中一切也都是世子的责任。他带自己分府出去,是不要世子的位置了吗?

“父亲母亲都是应允的。而且咱们的家与伯侯府相连。我们日日还是要给父母请安,只是多了一堵墙罢了。我这是存了私心,想要跟你在家里没那么多顾虑。”说完正经的,他又贴到少年耳边低语:“小彪,昨夜过后你该知道,哥哥对你是难以自控的。若不分府而居,家中幼弟众多,万一哪日冲撞了咱们的好事可怎么得了?”

那得在什么地方做那种事才能被人冲撞啊!顺着话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崇应彪整个人都红透了。

伯邑考他!他!他怎么会想到那种事!!自己那明如皎月的神明呢?!

见崇应彪大为震惊的眼神。伯邑考笑的开怀。“在你面前,我不是会继承爵位的世子,也不是外人眼中万事得宜的君子。我只是宠你疼你的哥哥。”

话到此处,抚过少年的俊脸,让他望向自己的眼睛。“也是想你要你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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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发回营取东西,刚想返回城中就看到了自家兄长。他有点懵。

“哥?你怎么来这儿了?”说完他还不忘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崇应彪,他更疑惑了。

自觉地已经成熟了的姬小将军,他根本不信哥哥会特意来看望自己。这很荒谬!

伯邑考回答:“我是给鄂城运送粮物的。只是我先行了一步。车马大概三四日后就到。”

“哦对。”西岐的确是跟三方都做了交易。那哥哥就不是专门为崇应彪来的了。心里平衡了一些。

姬发觉得自己还是得关心一下未来嫂嫂。于是问:“你见到崇应彪了吗?”

“见了。我昨夜就到了。不过现在我要进城去见南伯侯。等出城再跟你们叙旧。”

见哥哥依旧是正正经经的样子。姬发心中感慨。果然是我家兄长,并不会为儿女私情耽误正事!

只是他不知昨夜他那正经的兄长都做了些什么。好在他的哥哥嫂嫂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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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崇禹为作乱妖人准备的监牢深在地下。那里只有一个巨石遮掩的入口,重兵把守之后,除非土遁离开,否则绝对安全。

鄂顺不能擅离职守,所以他就在地下监牢的入口处停留。颚臻在这里陪着他,兄弟俩说话,一旁的兵卒也不会靠近。

“小顺,你怪哥哥吗?”颚臻为弟弟整理了一下护甲,还是很愧疚。

鄂顺笑眯眯的:“怎么会?我在朝歌挺好的啊!我现在功夫不错的。骑马射箭也很拿得出手。而且主帅对我们很好,亲自教我们战斗。王妃也待我们亲近,经常送东西到营里。我们也要习字读书,除了训练的时候是有点点累,但你看我体格壮多了吧?我都很久没有生病了。所以哥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好着呢!”

“再好也不如在家好。”

是这样没错。但鄂顺又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去朝歌做质子,那自己就不能天天见到姜文焕了。也不能跟姬发殷郊还有彪哥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好像又没有那么好了。五年了,他都习惯这样的日子了。一想到以后离开朝歌就要分开,他现在就要难过了。

但这些话肯定会伤了自家兄长的心。所以他没有说。而是点了头:“那也是。不过我总是要长大的。如果我将来可以在朝歌做大将军,也是咱们鄂家的荣耀。对吧哥?”

颚臻点头:“对。小顺大了。现在是千夫长,将来就会是大将军。哥哥就知道你肯定有一番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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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少年,姜文焕现在是最忙的。不过看着鄂城里就有几个孩子被亲人领回了家,他就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了。

从深山到鄂城他们走了足足十二天,这些孩子从最开始的每日哭闹到后来的安静听话,从来没有带过孩子的姜文焕也生出了从前没有的,属于长辈的责任感。

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却没想到有人不这么想。今天有个老者拉来一个壮年汉子,让他把那个叫阿玲的女娃子带回去。这汉子居然不答应。

“我都收了人家钱了,怎么还能把她领回去?他现在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壮汉大声嚷着,仿佛自己多有道理!

一旁的老者气的拿起拐杖往他身上砸。“你个畜生啊!那是你哥哥唯一的血脉!你就敢这样祸害她!我今天就替你的父兄打死你!!”

老者哪里有壮汉的力气,他反手抓住拐杖,一甩手老者就摔在了地上。这汉子嘴里还骂骂咧咧:“少管我家的闲事!不沾亲不带故的,你管得着么!”

其他跟来的人上来搀扶老人,也都跟着指着他鼻子骂他是个混账东西!

汉子上前想要再次动手。姜文焕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都没用力就把对方的小臂给扥脱了臼。“来人!把他绑起来!”

汉子疼得直叫唤,但看到军爷他是一点都不敢反抗。只能哀求着要跪下。

姜文焕走到老人身边:“您知道哪个孩子的情况?可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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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给别人的奴隶是不能带回去的。除非有奴隶主人的首肯。那汉子说他家里穷,为了活命只能卖了没法干活的小丫头,所以这丫头是别人的奴隶,他肯定不能带回家。

这个道理从一开始就不成立。你身为叔父为了几个甲币就把亲哥哥唯一的血脉给卖了。好不容易有人把孩子从死人坑里带回来,让你领回去好好养大,你居然说不能不守规矩?

去他妈的狗屁规矩!

这个破事儿听得姜文焕牙疼。

昨天伯邑考进城见南伯侯,但二人并没有就第二批粮草交易一事谈成最终条件。于是今日崇应彪奉命护西岐世子再次进城。趁着伯邑考去跟南伯侯谈话,他就溜出来看看几个兄弟。第一个看的就是姜文焕。毕竟只有姜文焕是真的在忙。

也就这么巧,那老者刚跟姜文焕说完阿玲那孩子的时,他就到了。听着姜文焕又跟他说了一遍,彪哥眉头紧锁。“哪个孩子?”

姜文焕带着他走到几个孩子暂住的院落门外,指了一下缩在墙角的那个小姑娘。“叫阿玲。你看瘦瘦小小的,其实都七岁了。”

崇应彪对小孩子是没有殷寿那种厌恶感的。若不然当初他也不可能容忍得苏全孝。尤其他自己就是被亲人遗弃的。看到这种情况就难免会多一些联想。

彪哥心里非常不舒服。“是不是还会有这种情况?”

之前他们都认为那妖人作孽是偷走了别人家的孩子。但现在看,有一些可能是被家人给卖掉的。

“也许吧。”死了那么多人,谁知道妖人都是怎么把那些孩子弄到手的。

他很想说。先去废了那个畜生解气!但话倒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想了想,这毕竟是主帅救回来的,就算是找不到家人,南伯侯也会给口饭吃。崇应彪并不担心这些孩子日后的活路。

就是那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顶得他很不舒服。回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还被捆在路边的汉子,磨了磨牙。

他承认,自己会平等的憎恶每一个遗弃亲人的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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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找到崇应彪的时候他正在跟姬发“探讨”那酸果干到底好不好吃。

如此毫无营养的内容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的不可开交。殷郊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热闹,完全不嫌吵。

当然也是他先看到了院门口的伯邑考,结果他得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得嘞!既然未来舅兄跟自己一样爱看这戏码,他就别多嘴了。说不准这里面还有点儿自己不知道的门道,他觉得可以观察一下,学学。

没听几个来回伯邑考就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这对话着实是过于无聊了。

见两个少年看到自己都是一脸的惊慌。他无奈地走了进来。“我带你们去尝尝鄂城的小吃。”

自从知道哥哥对崇应彪的感情之后,姬发就没再想过去跟嫂嫂争宠。他才没有那么不懂事。虽然他比崇应彪小了快两岁,但自觉得比他成熟多了!可成熟的小将军还是有点儿心虚。“我和殷郊还要随时候着主帅的吩咐。”

“我已经跟殿下说过了。你们今日不用当值。而且他跟南伯侯也有事情要处理。你们可以随我出去。”说完他朝崇应彪伸出了手。

崇应彪都没用召唤,只这一个动作就迅速凑了过去,然后乖乖的把手递到哥哥掌心。

这已经是伯邑考来的第三天了。头两晚他都被幸福“折磨”得毫无力气。对伯邑考的依赖已经到了本能的程度。别说伸出手,就是一个眼神他就能控制不住地跑过去,生怕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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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南伯侯府,鄂城的繁华还是相当吸引人的。

南面温暖,即便已经到了冬季,依旧可以看到绿树繁花。这对在朝歌和西岐长大的人来说非常新鲜。就更别说北崇冬日会被冰雪覆盖,于崇应彪而言,这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伯邑考来过鄂城数次,对这里有哪些特色吃食了如指掌。

坐在食肆的二楼,姬发看着桌子上一碟碟大大小小的奇异食物,有些不敢下手。“哥,你确定这些真的能吃?”

伯邑考先给崇应彪挪了一盘花苞,回的是弟弟的疑问。“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也尝尝这个,我每样都让他们上了四份,若是觉得好吃,多带一些回去给姜文焕和鄂顺。”

粉黄色的花苞里是酸酸甜甜的果肉。崇应彪第一次吃到这么新奇的东西。果肉脆爽,花苞清香,平日吃惯了干饼菜汤和肉干的他,对这个毫无抵抗力!“真的是花啊!好吃!”他就知道哥哥不会骗人!

姬发被他这没出息的样子逗出了食欲,然后直接上手掐了一个放到嘴里,咀嚼之后眼睛也亮了。“这是个什么东西?是开花之后就可以吃的吗?咱们西岐能种出来吗?”

不愧是西岐的孩子,遇到好的,头一件事就是想拿回去种上。“我当年第一次吃到之后也有过这个念头。也带了一些花苗和种子回去。两地差异太大了,甚至不能发芽。不过里面的果肉是后酿进去的。那个倒是能运得远一些。”

姬发深表遗憾:“好可惜啊。做成的这个要是可以带回去就好了。给父亲母亲带一些,也要给王妃带一些。还有营中那几位教我们习字和武艺的先生,大家都能尝尝就好了。”

听着姬发在叨念,殷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有这份儿心意就好。这些吃食也没办法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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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伯侯自然给西岐世子安排了住所。但夜深之后,世子爷还是在崇小将军的营帐里躺着。

崇应彪哈欠连天,他真的好困,但又舍不得睡。

“哥哥……”伯邑考说今晚要好好休息。他还小,不能夜夜虚耗,会大伤元气。而且过几日他们就要启程回朝歌了。白日里要开始骑马,就更不能由着性子来了。

可是他还是好想要哥哥的亲吻啊!他已然对肌肤相贴上了瘾。而且这两日都是哥哥在帮他,他还没有过回报。虽然昨夜偷偷瞄了一眼,让他心里有些恐惧。但他还是想试试。至少他也想帮帮哥哥的。

伯邑考拍抚着他的后背。“乖。睡吧。这一路我会陪着你。等回到朝歌我再去做别的事。”

“嗯。你早上就说了的。”闭上眼睛,他把耳朵靠在哥哥的胸前,可以听到有力的心跳,安心又快乐。

“今天你在姜文焕那边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啊?你怎么会知道?”

当然是姜文焕专门找人给自己送的消息。那孩子真是个心细如发的。知道崇应彪会厌恶这件事的根源,就忙不迭的告诉了自己。但他不会让姜文焕难做。于是扯了个谎。“有人看到那边发生的事,我听他们闲谈时提到了你也在。”

崇应彪叹了口气。想到那个孩子蜷缩的身影,还是无法自控的回忆起儿时的自己。

锦衣华服高床软枕。又跟满身脏污被遗弃在角落的小孩子有什么不同?

他“嗯”了一声,而后说起了小时候的事。

“我记得八岁那年。也是现在的时节。刚入冬。但北崇已经很冷很冷了。我院子里的炭火迟迟没人送来,就有些焦急。其实我不是那么怕冷,但那时候还没死心。就想着,是不是我去跟父亲说说,父亲就能让人把东西给我送来了。那至少证明他还在乎我这个儿子。”

“可我走到父亲的院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仆人在说话。他们说崇应鸾头几日去看了我一眼,回去就染了病。还说父亲下令不许给我送御寒的炭火和新衣。这是给我的惩罚。他们都说我真是个克父兄的灾星。怎么崇应鸾平日什么事都没有,就好心的去看了我一眼回来就病了呢?”

“其实他根本不是好心去看我。他只是追赶一只野兔靠近了我住的院子。我那里已经离他们住的院落很远很远了。远到我走到父亲那边冻的手脚都僵了。他朝兔子射了一箭,没有射中,却看到了我。他瞪着我说了声晦气,还抱怨都是因为我出现他才没猎到兔子。然后他就走了。”

“哥哥,你没见过崇应鸾对吧?我很认真的照着水里的样子比对过。我们真的长的一摸一样。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就是能旺家宅的福兆,我就是克父克兄的灾星呢?明明我们连出生的时辰都一般不二。”

伯邑考的心疼无法表达,那种强烈的恨意似乎燃烧了周遭的一切,让他痛的窒息。

搂紧怀里的少年,控制不住地用尽了力气。好像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他们化为同样的血肉,这才能让他稍稍安心。

怀中人仿佛回到了八岁的那一天。那个自己没能来得及保护他的童年。伯邑考的嘴唇都在颤抖。“是他们说错了!我的小彪是世上最有福气的!”

如果有用,他也想破口大骂。但都过去了,徒劳无功的泄愤已然毫无意义。

崇应彪笑了。他挪了挪脸颊,又在哥哥的胸前蹭了蹭。“我知道。我现在不难过了。我不会再在乎他们说什么了。”

又怎么会不难过呢?若不在乎,如何会看到被遗弃的孩童时那般愤怒。

“哥哥在的,以后永远都在的。”

就算这次计划落空,我也会同你至死相随。大不了重新来过!无论天上,还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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