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豪杰叹

平阳府,王氏族地。

族地深处,亭阁雅致之地。

刚刚风尘仆仆来到此处的马林顾不得休息,在一管家的带领下,绕过亭亭楼阁,来到了一处花园打扮的地方。

马林是一位翩翩美少年,形貌之美,算是世间少有。五黑的头发配着白晰的鹅蛋脸,端正俊秀的鼻粱和双唇,苑若古代雕刻名匠手下的艺术精品。

走到深处,眼前出现了一个湖泊。早就等待在这里的船夫在招呼声中将船靠了过来,将马林与管家接到船上。

马林早就在边关就听说过,平阳府王氏族地有一处深不见底的绿昀池,这个池子据说是被一条瀑布百年千年冲刷而就的。太原王氏还几个知名高手传说就是在此处悟道,得证大道。马林慕名已久,以前还一直想来这看看,只不过今日来此,早就没有这个心情了。

船在河面上行驶,泛起了一片白光。在岸上往河面上看,船、小亭、树,乘客都倒映在水中。湖水充满了诗情画意。湖水碧波涟漪,湖岸上的亭子和假山倒映在湖水中像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卷。

马林顾不得看这些风景,只是朝前看着。

终于,湖泊的尽头到了。

湖边只有一处小茅屋。茅屋的四周扎了一圈青竹篱笆,篱笆内,房屋前摆放了一副桌椅。

椅子边站了一位魁梧老人,鹤发童颜。tiqi.org 草莓小说网

马林知道,这就是太原王氏三房的当家人,也是此趟远行所拜见的对象。

“宣化马林,拜见王老太爷。”马林躬身垂首行礼道。

身份无需猜测的老人慈眉善目,微笑道:“兵家传承源远流长,我曾经有幸见过北地现有的两位大家,文韬武略,修为神通,可以说是不逊前圣。我就一直在想,能称为北地第三人的马都督是何等英才,今日一看马千户,有此虎子,其父又该是如何雄采。真是遗憾不能见英雄一面啊!”

一听这话,马林也一时感触良多。

这位王老太爷所说话语,对自己的评价可能有一定的夸张,但是对于自己父亲的形容可是一点都不过分。无论是在自己眼中,还是在北地人眼中,自己父亲可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惊艳绝伦。出生宣化一农户之家,从小遭继母虐待,不堪受辱,十岁就逃离家乡被掠境的北贼掳去为奴。

靠着同为奴隶的几个同乡人的传授了几下乡下把式,跟随北贼至临近明朝边镇的大同外围狩猎之机,趁夜盗马逃出,连夜投奔至大同军营。靠着时任总兵的欣赏任命他为一个小队的队长。

此后,其父如龙入云,虎入林,一发不可收拾。从军始,屡次奋勇冲杀,修行军中功法更是一日千里。因他在北贼处生活多年,熟知北贼的作战特点,再加上修为武略,每战皆能重创来犯之敌。

大明建国几千年,除开国诸将,没有几个一方大帅像他父亲那般出身之低,也没有几个大帅能像他父亲那样是靠着自己实打实一刀一枪厮杀出来今日的地位。

虽文化不高,但是仍勤学不辍。兵法修为,都可谓一世英豪。

但是这般放在哪朝哪代都可以算得上顶尖名将的人,虽说还不能在兵家称祖名子,但也差距不大。只不过,造化弄人,竟然在同一时代遇到两个更加优秀的人。更无奈的是自己的位置,正好夹在两人中间,于是乎沦落到现在这个尴尬的境地。

马林只能重重叹一口气,道:“北地重镇雄关,英杰遍地,北地第三人的说法只是闲人打趣,万万轮不到家父,王老太爷言重了。”

老太爷和气道:“老头活了这么久,也不至于在小年青面前说瞎话,一是一二是二,就是如此,也不必乱说。”

马林听此,只能再次鞠躬,表示受宠。

老太爷笑着挥了挥说,“不用这么客气。”

停了一下道:“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学甫的信息比你早来一步。”

看着马林紧张的表情,他严肃道:“你这个伤势复杂诡异,再加上长途奔波,雪上加霜.......”

马林脸色一变,心中咯噔一下,王老太爷以医术闻世,如果连他老人家都这么说,恐怕只能去找传说中的那几位医道圣手才能给出不同答案了。

老人哈哈一笑,道:“开玩笑啦,这只是小问题。不用这么紧张,吃几贴药,然后每个月到老头子这边行次针就可以了。”

马林大喜,正要拜谢,王老太爷挥手道,“这都是小事,就是这毛病断根比较麻烦,要想治根,需得要老夫这边行针要三年,你这年轻人,耐得住这寂寞吗”

马林重重点头道:“老太爷您莫拿晚辈开玩笑了,别说三年,六年都可以。”

自己身上的毛病自己清楚,凭自家的身份地位,边关多少名医大夫都上门拜访过。无数大家面对自己的情况都是摇头,让另请高明,自己的父亲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托朝中好友帮助,才能来太原王氏找老太爷一看。老太爷这金口一开,那本悬着的心顿时落下来一大半。

王老太爷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胡须,也不多说。

马林心里纠结万分,迟疑道:“小子得陇望蜀,想问一下老太爷,小子的修为还能否.......今后还能不能重新修行。”

其实本来来之前想着,只要能保一命,就算是万事大吉。但是人总是这样,得到了总想着更多。见识过超凡的世界,如果再回到凡尘,亦是一种折磨。特别是对他这种将门子弟来说,不能修行,恐怕也只是比没命好点。

王老太爷一听,严肃道:“马小子在想些什么........”

马林顿时面如土色。

“老夫都出手了,还担心有没有修为,三年后,保管你的修为和受伤前一模一样,今后修行,你的进度不会比现在差的。”

马林听了大喜,起身拜倒,“老太爷大恩大德,小子莫敢难忘,粉身碎骨也不能报答万分。家父临行前也说,老太爷能救好小子,也就是救了他老人家,以后三房有什么事情,就吩咐......”

王老爷子摇了摇手,止住了话题,“马小子,这是小事,不用这么郑重。”

马林心中一叹,这也本是意料之中,王氏三房向来以不站队著称。如今北境这局势波谲云诡,没有几个敢下重注。更别说这些万年世家,历经王朝变更,懂得最多的就是冷眼旁观。

不过能治好自己的身体就算是了却一大心愿了。心中带着感激之情,还是重重一拜。“小子前面唐突了,不过老太爷在上,小子的感谢绝对是发自肺腑,以后老太爷有什么事情,叫上小子,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吩咐马芳,和吩咐一个小毛头,这样的性质就是两件事情了。三房可能不愿意接过一位北地第三人的示好,但是对一个小的千户的拜谢,都要拒绝的话,那么也太丢太原王氏的脸面了。

但是王老太爷却不走寻常路,笑道:“马小子言重了,小毛病何须赴汤蹈火。”

马林见状,深深俯首,“老太爷这样,小子就算治好了也不颜去面对北地父老。家父常言,虽然我们马家只是农户出身,没有读过多少诗书典籍,但是我们北地人明白,知恩图报四个字,老太爷,如果连小子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那我也不治了,立马打道回府算求。”

说到最后,连方言都出来了。

王老太爷见此,也知道差不多火候了,道:“马小子这么说老夫也实在不客气了,这样吧,你在老夫这里这几年,答应我一件事情吧,就算帮我们王氏一把。”

“老爷子请说,马林绝不推辞。”

王老爷子笑着挥了挥手,“说是小事,但也是大事。现在这天下越来越不安静了,我想给我们平阳府这几房请一个教习,最好是熟悉边关事宜的。能给家里这帮兔崽子见一下世面。不知道马千户能不能帮老头子这个忙?”

马林听此,连忙答应,道:“小子就怕教不好王氏的俊才,老丈吩咐,必定把我知晓的都教给他们。”

达成一致后,双方又寒暄了一下,商量了一下教导事项,又谈了一下治疗的事宜,就上茶送客了。

等到见不到马林的身影后,王老太爷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原来,这茅草屋中竟然一直有别人在!

“大兄,为何对此子如此高看。”

别人不知道,但是自己也算是医道大家。那马姓小子身上的毛病绝对没有自己兄长说得这么轻。就算是自己出手,都没有五成把握,自己兄长要想治好此人,也绝对要下一方苦功夫。

既然下了这番力气,为何还说清楚,让那小子平白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王老太爷没有直接回答,顾左右而言他,“你觉得马芳此人如何。”

那人也不在意,道:“天下豪杰,兵家高人。”

老太爷笑问:“有多高?”

后面那人伸出两只手,“天上天下,不算那些躲在洞里的,真真正正能排进前三十的。五百年前甚至可以排前二十,一千年前的话,前十估计没问题。”

老太爷故作惊讶道:“这等高手,我卖个面子又有何妨。”

后面那人没好气道:“你再这样,老子可要揍你了。”

王老太爷正在捏着胡须,差点一把抓掉。

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老头,多少岁了,还这么急躁。”

见后面那人不理他,只能自顾自说,“七年前那事情出了之后,我只知道,这天下,虽说是盛世光景,花团锦簇,可是这盛世之下,危如蛋卵。这等情况下,能结交一个高手以后可能有大的帮助。”

后面那人沉默,半晌道:“那为何之前不直接应下来还弄得这么.....”

王老太爷苦笑道:“因为这北地,英雄太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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