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螭蜃山下

无神纪八元七十三始六十四世五十七年四月初一,故事就从这一天说起。

阳春刚尽,盛夏初至,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螭蜃山下,正午时分,神灵学院。

巨大的院门缓缓开启,里面走出一人一骑。

只见这人,年刚及冠,剑眉皓目,长身似枪。

背负一把阔口大剑,胯下一匹高大交马,毛色如银,好一位青年才俊。

交马蹄下生风,逆怪水河而上,向螭蜃山深处飞奔,快疾异常。

三日之后,来到螭蜃山深处,已是万里行程。

怪水河至此缩小成一条深涧,两侧高山,参差成峰,中间深涧,凝如碧玉

有独舟泛其上,渔者负篓,轻点竹篙,船首成涟,船尾成漪。

鱼鹰入水,衔鱼而起,网撒涧中,缓行待获。

密林深处,树高叶茂,一座楼宇,掩映期间。

楼高三层,临涧而建,岩石为基,巨木为椽,外观粗犷,坚实异常。

一侧山崖,上书“花心客栈”斗大四字。

青年悠然而至,耳中已闻笑语,竟空山不幽,人语响亮。

进院落,下交马,里面跑出跑堂小二,躬身相迎。

青年辔绳交与小二,熟门熟路,穿过客厅,沿楼梯直上二楼,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此。

二楼客桌十几张,摆放整齐,数扇窗户,临涧开启,远山近水,尽收眼底。

几张客桌已有人坐,豪饮者高声言笑,议事者窃窃私语,对青年的到来,竟无人为意。

白衣青年见怪不怪,径直走到窗前,择一无人客桌落坐。

挥手叫来伙计,要上两大盘深山妖鸡深涧鬼鱼,一壶螭藤茶,两壶蜃树酒。

都是此处独有,肉能强身,茶能养神,酒能怡情。

窗户之外,看远山近水成景,观独舟持鹰而渔,悠然自得,独斟独饮。

隔着几张桌子,有一对青年男女在坐,正轻声交谈。

男子背阔腰圆,一身紫衣,紫色脸庞,尤如刀刻,棱角分明,身旁一对护手钢爪,寒光闪闪,慑人心魄。

女子脸如银盆,眼似丹凤,鼻翼如画,唇若朱丹,红色披风,身姿曼妙,窄腰峰胸,宽臀瘦腿,美色胜景。

红衣女子细语,“哥哥,我们已经在此停留十几天了,合适的历练同伴,还没找到么?”

原来是兄妹两人。

“这些天,先后造访数位人类四炼,要么空有修为,实力太弱,要么隐藏心计,难断品行。”

“生死历练,性命相托,大意不得,切不可急在一时,再耐心等等。”

紫衣男子言语也轻,如非实力远超兄妹两人,交谈之声,难以听到。

“如果古盛大哥还在就好了。”女子蹙眉。

“前次历练,我一时着道,心神被惑,义刀重情重义,舍身相救,哎……。”

“如果古盛大哥不救你不至陨命,你却难以求存。”

“是啊,怎知那为首离含兽如此凶厉,一瞬三击,非义刀舍身相救,四击必亡。”

时隔多日,再次提起,紫衣男子尤感恐惧,内心生寒。

“都怪我,如果我在身边,不至如此。”

“怎能怪你,说来,还是因为太过大意,太过冒险,太小看这群离含兽了。”

“古盛大哥虽寡言少语,但性情耿直,可生死相托、肝胆相照,象他这样的,恐怕再也难找。”

“是啊,‘义刀古盛,惜字如金’,但却字字千钧。不管怎么说,义刀都是为救我而亡,这份恩情,是一定要报的。”

“嗯,但是古盛大哥已死,这份恩情如何能报?”

“不能报给他,就报给他丁家之人,否则我辈心结难解,心魔必生。”

心魔必生,誓言何其沉重。

“哥哥,你快别这么说,心魔之事,可不能随便讲?”

两人正轻声细语,这时,忽然听得有人大声呼喊。

“小二,取笔墨来。”

只见那刚刚进来的白衣青年,长身而起,临窗而立,口出诗句,大声吟诵。

“独门独径独结庐,

独涧独水独扁舟,

独篙点过千重山,

独盅品过酒万壶。”

那边小二听唤,立刻应答,取来笔墨,一路小跑过来。

白衣青年拿起如椽巨笔,饱醮墨汁,于墙壁空白处,挥毫泼墨,字如龙勾划相连,意如凤游走行间。

复看一遍,仰天长笑。

笔墨还于小二,返身回坐,举杯一饮而尽。

豪气如此,引来数人大声叫好。

正细声轻语的兄妹两人,为白衣青年才气吸引。

听得诗句,见到文笔,也不由抚掌叫好,连声称赞。

兄妹眼神相碰,心领神会。

紫衣男子左手提壶,右手捧杯,起身走向白衣青年。

也不多说,直接将白衣青年酒杯倒满。

“兄弟,好气度,在下敬你一杯。”

白衣青年哈哈一笑,“即兴而已,有辱视听了。”

两人酒杯轻碰,满口干掉。

“哪里来的春猫发情,当真有辱视听。”

旁边僻静角落,突兀传来一声闷声冷哼。

循声望去,角落里有屏风遮挡,声音正是从里面发出。

冷哼之后,屏风移开,露出一张桌子,围坐五人。

一虬髯大汉,膀大腰圆,刀疤挂脸,手边一对硕大瓮天锤,状甚凶猛,正怒视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回看一眼,轻笑道,“原来是沙家傻锤宙熊,五年前一剑破脸,看样子一直不服啊。”

目光收回,不以为意,转而向紫衣男子邀请。

“兄台气宇不凡,可否同坐对饮?”

本是有心,见请立应,“承蒙不弃,正有此意。”蹁然入座。

损人揭丑,骂人揭短。

被白衣青年唤作沙家傻锤宙熊的虬髯大汉,既感到被羞辱,又感到被轻视,直气得头冒青烟。

苦于言词木讷,竟无言以对,瞠目结舌,憋得脸如猪肝,刀疤狰狞,状若疯狂。

这边红衣女子,脚步移动,如踩浮云,大大方方,也走到白衣青年桌旁。

双臂抬,衣袖起,朝白衣青年一拱手。

“相识有缘,独饮无味,可否容小女子入座?”

声音轻脆,如珠玑落盘,腮带春风,吹弹可破,引一干豪客,如痴如醉。

宙熊再也忍耐不住,双手拿起瓮天锤,腾的站起,脸带怒色,眼露凶光。

“兀那女子,前番我宙非哥哥,诚心相邀,你百般推却,这般却是不请自去,是何道理?”

手起锤落,桌子碎裂,碗盘哗拉拉滚了一地。

那一桌五人,有四人站起,宙熊作势就扑,一副拼命状,高声大叫,“古风,别人怕你丁家,我沙家可不惧你。”

这边小二经验丰富,察颜观色,早作准备,见状急忙冲上前去,挡住宙熊,高喊“客官有话好说,切莫动手。”

宙熊不听,蛮横无比,左臂一挥,竟将小二摔出数丈之远。

眼看就要宙熊冲到眼前,就要被瓮天锤当头砸下,唤作古风的青年,似不见凶险,仍不动声色,端坐如常。

此时怪事发生,持锤猛砸的宙熊,突然无法动弹,保持着姿势,脸色却已煞白,流露无限恐惧。

同行四人之中,唯一端坐之人,一身黄衣,鲜艳如锦。

此前始终目不斜视,如同未见,饮酒品菜,镇定自若,气度非凡。

此时再无法镇定,立刻起身,如飞上前,出声喝止。

“宙熊不得无礼。”

站到宙熊身后,双手抱拳,向着楼顶方向,躬身大礼。

连呼,“请前辈手下留情,请前辈手下留情。”

旁边有人小声议论,“听说花心客栈老板,来历神秘,修为高深,竟如此厉害。”

另一人接过话语,“这位店主定下规矩,店内不可打斗,无人敢破,也就是沙家有这个胆量。”

还有一人,显然是刚出道的生瓜蛋子,不知敬畏,低声嘀咕,“七炼之威,强悍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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