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吞没一切的黑暗,神捕司的大牢就在眼前,静静的看着铁手打开大门,顾盼虚弱的靠在墙上,回过身的铁手近身想扶着她,“走吧。”

推开他的手,轻声道,“既然认定我有罪,就不要靠近我。”

“小刀姑娘……”铁手欲言又止,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顾盼心如行尸走肉般跟着铁手步入大牢,对一切视而不见。她眼前看到的不是昏暗的牢房,她看到的是自己到这里后发生的点点滴滴,如救世主般出现的第一次见面,受伤时默默守候在房顶的身影,吃点心时满足的表情,和岳大哥的争风吃醋,还有那想成亲时的郑重和羞怯。

痛苦的抱着自己的头使劲的摇着,顾盼好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想到的,还全是他的好?为什么?为什么冷血要这样对待自己?一句辩白都没有?宁愿相信舒动人的信口胡说也不要相信自己?难道是爱的不够吗?所以可以不相信,可以肆意的伤害?难道只因为小刀是凌落石的女儿?所以即使再真挚的感情也可以不管不顾?可是,这半年多的感情能造假吗?他真的看不出小刀与自己对他的真情吗?

顾盼眼神空洞的望着前方,没有焦点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即使心里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哭,即使使劲的咬着唇,泪水依然不争气的溢出了眼眶,冷血,我讨厌你,你不相信我,我恨你,我恨你。

心力憔悴的顾盼,就这么哭着睡在铺了干草的石板上,蜷缩着身子,惨白的脸色,刚刚雪融的春天,即使盖着被子,小刀虚弱的身子还是会瑟瑟发抖,何况在这只有稻草的大牢。

打着旋吹过的穿堂风,牢门内的顾盼满面泪痕的缩做一团。从在这个时空醒来的那一刻,她就时刻压抑着自己想家的心,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怀念家庭的温暖。

“妈妈,爸爸,大哥,我好想你们。”半昏睡下的顾盼低声的喃喃自语,从冷血沉默着让她关进大牢的那一刻,她的心,她的情,就碎了。她宁愿一开始,从28楼掉下的那一刻就死去,没有来到这里,没有认识过他。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这里好冷,好冷。躲在墙角的顾盼突然想到,自己会不会在这里死掉呢?死?死了算了吧,或者如果死了,自己的灵魂还能离开这里,飘回妈妈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顾盼一脸的泪痕,带着对家人的想念沉沉的睡去。

昏暗的牢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冷血看着缩作一团的顾盼,轻轻的替她盖上了自己带来的被子。他不敢看她的眼神,他无法面对她伤心的脸,可是他不得不如此。俯下身,小心的拭去去顾盼脸上的泪,自己还是伤害了她,伤的她即使在梦中还在哭泣。

可是自己不能不这么做,这个计划世叔已经准备了许久,而凶手又一再的掳走她,只有大牢才是安全的,而这也是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步。小刀,对不起。他在心中默默的说道,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很快就过去了,你等着我。

神捕司内的其他人似乎不知道顾盼被关,她的餐点都是由追命送来。而一向喜怒全在一张脸上的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放下饭就出去了。

可是,到晚上时,东西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落了灰,喂了老鼠。

“小刀,你多少吃一点吧,身体会受不了的。”追命收走白天的饭,摆上了晚餐,“不然,你喝口水啊,小刀。”

“你好吵,你出去啊,我想一个人呆着。”顾盼曲腿坐着,想大声的喊出来,可出口的却是沙哑的小声低喃。

“小刀,你怎么了?”小刀虚弱的身形让一直站在黑暗角落的冷血忍不住出声。

咋闻冷血的声音,顾盼反射的抬起头,看到拖在石板地上长长的身影,“你来做什么?来看看我这个罪人之女死了没有?”冷冷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冷血的心里。

退在一边的追命替冷血担心,一向对冷血轻声细语的小刀这破天荒的冷言冷语,看来真是气的不轻,如果被她知道这是一个计谋,冷血以后可就惨了。

“如果你们是来带我过堂的,我可以跟你们走。如果不是,请你们出去。”说罢不再多看一眼,重新缩回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小刀……”冷血动了动唇,却被追命的眼神给止住了,默默的看了许久,两个人转过身,走了。

不久,走道中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顾盼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走吧。”

意外的,传入耳中的竟是一道悦耳的女声,“小姐。”

顾盼一愣,小姐?这么叫自己的只有凌尚石的人,难道?

黑衣黑发,黑布蒙面,顾盼轻笑出声,这一身打扮还真敬业啊。“你是谁?”

“小姐不必知道属下是谁。小姐被押一事,属下已传书给主人,请小姐再委屈一下,主人很快就会安排。”大牢昏暗的烛光勾勒出黑衣人姣好的身形,一头乌黑的青丝只用一根缎带束住。顾盼皱着眉,没有红花,不是那个欧巴桑。

不想多言,顾盼只是摇了摇头,“告诉他不用了,我的事不要再插手了。如果我出去,”顾盼一顿,“如果我还能出去的话,我自己会去找他的。”

“小姐,主人已经,”黑衣人还想再说什么,可顾盼不再有反应似乎又睡着了,“小姐,小姐。”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咳,她跺了跺脚,飞身而去。

黑衣人走后,大牢北面,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无声的走出一个身影,略微迟疑的看了看像雕像一样僵硬的顾盼,也转身走出了大牢。

大牢外的院落,黑衣女子小心的放飞了一只精瘦的信鸽,看着它扑腾着翅膀飞远,她才松下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埋伏了这么久,也该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冰冷的话语自大牢内传出,抱着长剑的冷血眨眼间就已来到了黑衣人的面前。

“居然是个女人,呵呵真是没想到啊。”追命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屋顶之上。

“你们?!”黑衣人万分没有想到今夜的探牢竟会是一个陷阱,一个设好了就等着她跳的陷阱,“该死,要通知主人计划有变。”

“呵呵,你的主人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了,追命的腿法,冷血的剑。你认为你有能力在我们两个手上走脱吗?”追命浅浅一笑,身形一纵由房顶跃下。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我太小瞧你们了。”黑衣人沮丧的低下了她的头,接受了失败。

行至她身前的追命伸手扯下她蒙面的黑布,“也该让我们看看你是谁了!”

布巾落地,追命与冷血看清了这个女人的脸,这张脸他们都很熟悉,而就在看清的同时,三支金针也奔着追命的面门而来。她的武功让她根本无法在两人的手下走脱,那只有兵行险招,追命若不想死,那冷血必定要以剑挡针,而就无法抓住她。虽然只是瞬息之间,但只要有这一个机会,她就有可能走脱向主人报信。

可是她忘了,站在她面前的是追命,是已经练成了追命十三腿的追命,冷血的剑没有如她所望的挡住那三支针,而追命的面门也没有变成她的绣花布,他只是轻轻松松的向上一跃,脚尖借着她的肩膀,身体就势一转,已稳稳的落在她的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而冷血的剑也已横在她的颈上。

“没有想到月华姑娘也会用这牛毛金针啊。”追命语气轻松的像在谈论今晚的月色,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刚才的生死一线。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被俘的正是那舒动人赖以信任言听计从的侍女月华。

大牢中似睡非睡的顾盼全然没有想到,离自己不过几十米外的地方,两方人马已为着她,惊心较量了一番。

一天粒米未沾的她靠在墙角一动不动,似乎将全身仅有的力气都用来思考。

现在的她就像是漂流在汪洋大海之中,前后左右东南西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想不明白,自己是死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自己活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被关进大牢;她不明白,自己和冷血情意浓浓,为什么突然翻脸无情。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从一开始的动心,从一开始的温柔就是假的?

头疼的像是要炸了一样,不论身心都极度憔悴,顾盼痛苦的抱着头,像鸵鸟一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中。

镇安坊醉杏楼的朱红大门紧紧闭着,赵佶手书的“歌舞神仙女,风liu花月魁”对联在寒风中迷蒙不清。

顶着花魁娘子称号的李师师其实远不如外人看的那么风光,自睦州美女进京之后,赵佶已有一个月没有来找过她,喜新厌旧的道君皇帝早已将这冷美人抛在了脑后。

昨日关七持着玉坠找上门来,她才知顾盼被押一事,她不知道顾盼犯了什么事,可连冷捕头都保不下,想来不是什么小事。可皇帝久不来此,托周邦彦进宫说情也无消息,师师已是焦头烂额,却不敢在关七面前表露出分毫,即使只有短短一天的接触,风月场上见人无数的花魁还是看出这长身玉立的男子是个我行我素的主,如若告诉他实话,保不定做出什么事来,而对己处境知之甚详的顾盼将他安排到醉杏楼来,未必没有安抚住他的意思。

而关七在第一眼见到这留名千古的名妓之时,已完全被她的风采所迷倒,一张俏脸,额高颈长,不施脂粉,整整一个玉人。幸而他的神智还在,没有因为堕入美人乡而忘记顾盼的处境。久候无消息的他没有告诉李师师,他已决定明晚夜探神捕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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