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今非昔比的故交

三年前,自从楚寒露患病后,她跟曾经的故交再没了联系,几乎是断崖式的失去联系。

她以为自己跟随儿子简单来陌生的环境生活,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即使那天购买房屋时,汪浩瀚的出现,仿佛就像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虽然让生活起了一丝涟漪,但并没有大的波澜,似乎一切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天,楚寒露继续在大蒋的经济公司尽职尽责干着清洁工的工作。

晚上或双休日,她继续送外卖或快递。

虽然又苦又累,可她心灵很满足。

为了儿子简单,为了需要她楚寒露的亲朋好友们。

再说了,乌城虽地处西北,可生活成本很高。

生活必需品大多从内地经几千公里运到这里,物价比较高。

这里虽是三线城市,可是却有着一线城市的物价。

她不得不拼命工作。

楚寒露自从在乌城生活,就遇见汪浩瀚这个熟人外,再无别人。

她的日子忙碌充实着,可以用“脚不沾地”形容。

她没时间看除了业务相关的信息。

当然,有时闲得无聊,她偶尔也会翻下手机的各种记录。

楚寒露突然发现。

她的QQ在犯病后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微信代替了银行卡成了支付工具。

手机成了接单或收快递的。

短信为了收验证码。zusi.org 狐狸小说网

抖音和快手成了寄托。

这近两年来,她似乎一直都在听着别人的故事,感慨着自己的人生。

曾经,博览群书、安贫乐道、与世无争是楚寒露的生活状态。

可是,这一切仿佛如同梦一般,都成了过去。

这一日,楚寒露弓着腰,忙着擦拭办公楼走廊女儿墙溅上的污渍。

公司后勤部韩主任走到她身后,轻声安排道:“楚寒露,这些活儿以后抽空再干,赶紧儿到会议室打扫下,明天市政府领导到公司视察工作。”

楚寒露一手扶墙,一手按着腰,吃力地直起身。

可能蹲下弓腰的时间久了,她的腰椎处开始酸疼。

她对着韩主任毕恭毕敬地点点头,提着水桶,佝偻着脊背朝旁边的卫生间走去。

小型会议室,圆桌的桌面被楚寒露擦拭的泛着光。

窗台上的几盆绿萝叶片也绿油油的,没有一丝灰尘。

韩主任拿着一摞桌牌,走进小型会议室。

他环顾四周,非常满意的点点头。

嘴角噙着笑,心想,这个楚寒露真是个优秀的清洁工。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楚寒露,拿着抹布专注地擦拭着窗台上的瓷砖台面。

韩主任见楚寒露全神贯注地忙着手头的活儿,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

“咳咳咳-----”韩主任故意制造些动静,来引起楚寒露的注意。

可是没有任何效果。

楚寒露歪着脑袋斜看着窗台上有没有看不见的污渍或灰尘。

韩主任皱眉摇着头,哎,这个楚寒露啥都好,就是干工作太专注了。

一个清洁工的工作至于这么聚精会神嘛?!

又不是搞原子弹研究。

可是,他转念一想,楚寒露没错呀,干工作认真、不偷懒,自己可是省不少心呀?!

韩主任哑然失笑,心中对楚寒露增添几丝好感和敬重。

他走到楚寒露面前,轻声喊了声,“楚寒露。”

楚寒露空洞的眼神傻傻地望着韩主任。

片刻,她才回过神来。

眼睛里慢慢有了光亮,“韩主任,这样行不?”

韩主任愣怔下,看着楚寒露手指的桌面,点头道:“好了,别再擦了,按照老规矩,你把桌牌摆好。最上面的就是明天参会的副市长名字,按照先左后右顺序依次排开。”

楚寒露点点头,将手中的抹布拧干,叠成整整齐齐的方块放在窗台的边角上。

她走到环形会议桌前,拿着一叠桌牌。

当她看到副市长的桌牌上的名字时,心里不由大吃一惊。

楚寒露愣住了。

祁金,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真多。

这个副市长的姓名,怎么跟当年上宁城师范学院的校友祁金同一个名字。

校友祁金是数学系的佼佼者,当年也是个诗歌爱好者。

走出会议室的韩主任想着楚寒露忙碌的身影,不忍心让她明天早上提前来公司。

他转身看见楚寒露拿着一个桌牌发愣,“楚寒露,咋,身体不舒服?”

用手摩挲着桌牌上名字的楚寒露,摇摇头,幽幽地说道:“看来,叫祁金的人名挺多的。”

说完,她将桌牌摆在领导就座的桌面的最中心的位置。

随即,轻车熟路地按照“左膀右臂”的顺序,将前来参会的大小领导的桌牌按照职位高低依次摆好。

韩主任叮嘱道:“楚寒露,明天你按正常上班时间来就行了,倒茶、摆水果的事情,办公室那些小年轻来干。”

楚寒露微微欠身答谢道:“谢谢,韩主任。”

她又将公司蒋总经理的桌牌,放到跟祁金正对面的方向。

翌日,副市长祁金一行先是参观了下大蒋经济公司经营的业务。

祁金个头不高,顶多一米六八,长得极其普通。

参观活动在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下进行的。

随即,召开简短的会议。

副市长祁金肯定了纳税企业对乌城经济发展的作用,同时对大蒋经济公司提出了几点希望。

一切程序在和谐的气氛下,按部就班的进行完毕。

祁金的下属都下了楼,到停车场的商务车里等候着。

大蒋陪同意气风发的祁金走在最后。

路过卫生间时,提着拖把桶走出来的楚寒露,看见总经理陪同一位矮个男子走过来。

她赶紧后退一步,等着公司领导和重要人物走过去,再从卫生间出来。

祁金跟低着头的楚寒露擦肩而过。

楚寒露等祁金的身影跨过卫生间的门,才提着桶走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出于第六感觉,祁金擦肩而过时,不经意瞥了眼站在卫生间门口的楚寒露。

他朝前走了没几步,突然反应过来。

祁金一个急刹车,快速转身,望着相隔两米左右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楚寒露,你是楚寒露嘛?”

楚寒露听到这熟悉的男声,脊背不由僵硬一下。

她明白了,原来副市长祁金就是宁城师范学院数学系的那个祁金。

“噗通”一声,手上的水桶滑落下来,溅起无数水花,打湿了她左腿的裤脚和鞋子。

楚寒露迈着碎步,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等祁金反应过来,楚寒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祁金迈着步子快速追了上去,楼梯空无一人。

大蒋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惊住了,他腆着凸起的肚皮跟了上去。

祁金双眉间拧成一个疙瘩,不可置信的口气质问着大蒋,“楚寒露在你们公司当清洁工?!”

大蒋连忙把楚寒露的近况三言两语做了说明。

他表达的意思是单身的楚寒露走投无路时,是他的经济公司敞开宽阔的胸怀收留了她。

祁金气急败坏地低声骂道:“他妈的,我他妈想骂娘。”

可是他毕竟是当副市长的人,很快恢复理智,指着楼梯口解释,“楚寒露是我多年前的校友,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同学。”

“啊----”大蒋愕然地张着嘴,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她不是只是个初中生嘛?!

祁金离去时拍拍大蒋的肩膀,想说些让大蒋照顾楚寒露的话语,但犹疑半天,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大蒋在楼下目送着祁金垂头丧气地上了他的专车。

两辆公务车快速消失在停车场。

大蒋用手背擦了下额头的汗珠,掏出手机给铁哥们汪浩瀚打电话。

此刻,一楼的楼梯下,楚寒露的那间蜗牛般的小小办公室里。

楚寒露如同受到惊吓的小狗,坐在长条椅上,弯腰把脸埋在双臂间,疲惫迷茫而又慌乱。

世界真小,乌城不大,在这里竟然能跟多年不见的校友祁金相遇。

楚寒露吃力的回忆着祁金跟她最后一次联系。

记得,好像是俩人在乌城师范学院毕业并参加工作两年后的一天。

那是个明媚的夏天,课间操20分钟,校长喊抱着教案的楚寒露赶紧来校长室接个电话。

是毕业分配到乌城县中学的祁金打来的电话。

“楚寒露,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我已将改行了,在乌城县的县委办公室当秘书。”祁金的声音有一种志满意得的野心。

楚寒露淡淡地回了句,“恭喜,如你所愿。”

祁金欣喜地说着,“现在乌城县政协办公室缺一名秘书,我推荐了你,你的文笔比我可是强多了,政协领导看上你了,准备给你发调函,你来吗?”

他忐忑不安地征询着楚寒露的意见。

这猝不及防的消息瞬间让楚寒露蒙了,她没多想,直言不讳地回绝着,“祁金,我从小就喜欢当老师,从没打算改行。”

祁金听到她直露的拒绝,不带一点回旋余地。

他失望地客套寒暄几句,怏怏不乐的挂了电话。

楚寒露也不是太傻,她当然听出祁金不悦而失落的语气。

下班回到家,19岁的楚寒露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把这一幕告诉了姐姐楚白露。

楚白露伸出手指点了下她的额头,轻嗔道:“你这个傻丫头,这个祁金是在追求你呢,人家的热脸贴上你这个冷屁股上了。”

在姐姐的提醒下,楚寒露这才恍然明白,祁金给她抛了枝橄榄,竟被她当场折断。

从此,祁金再也没有联系过楚寒露。

俩人的交集犹如平行的火车轨道。

这算是俩人毕业后的第一次见面。

多年未见的故交已今非昔比。

一辆白色的牛头越野车行驶在乌城解放路。

坐在副驾驶位的常务副市长祁金落落寡欢。

他侧脸望着一闪即逝的景物,有种头昏目眩想呕吐的反胃。

乌城市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市长祁金。

看到昔日校友楚寒露的那一刻。

看着她窘迫、落魄的模样。

曾经的女神、学霸和被他深藏在心底的那个人,竟然会被生活折磨得失去了光彩。

他的心,一下就疼了。

上大专时的楚寒露,人长得不漂亮,但看着很舒服。

特别是那时的她跟他交谈时,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冬季里的一杯暖茶,让人心中涌动一股股的暖流。

家境贫寒的祁金,对比他小四岁的楚寒露有着浓浓的欣赏,和克制在心的仰慕……

而跟祁金的这次偶遇,让楚寒露回想到过去的自己。

不到15岁的她进了宁城师范学院,就成了师生瞩目的焦点。

不仅因为她是年龄最小的大专生,更因为她的才气。

没多久,才华横溢的楚寒露让周围的人忘记了她的年龄。

爱好文学的她,在不同杂志或报纸发表文章。

在那个年代,她的稿费几乎没让她向爸妈要一分钱的生活费。

数学系同级的祁金,也是个文学爱好者。

同为学校校刊《西域之光》的负责人,他俩关系处的相当不错。

一想到往日为了文学跟祁金唇枪舌战的争论,楚寒露就满满的失落。

自从患病后,她再也没有给长期合作的杂志社投稿。

望着手机上丰富多彩的自媒体软件。

楚寒露知道,一个更加自由的自媒体时代到来了。

从上班起到现在,整整走过了近二十多年,她亲眼目睹了纸媒的繁华和盛世。

相对于传统的纸媒,自媒体和网络文学的兴起,几乎快要占领了文化市场。

但她不喜欢自由的自媒体时代,看似没有约束,但实则约束更多。

多年前,她能凭借性子和灵感随笔写几句,过着佛系的写作生活。

可是如今为了保持人气,为了那点全勤,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她必须每天写出一定数量的文字,没日没夜的码字让她苦涩地感觉,写作不是一种爱好和情怀了,而成为一种负担和压力了。

她虽没有一头秀发,两鬓也已灰白,可是她不愿熬白、熬秃了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

楚寒露跟合作多年的那位由纸媒转为自媒体的编辑,解除了合作合约,停笔歇息。

租住的房屋暂时还居住着,这是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各种设施都有些陈旧,百分之六十的路灯都失去了照明的功能。

楚寒露居住的那座楼下的路灯坏了许久,楼道的整个入口处周围黑魆魆的一片。

她将电动车停靠在楼道入口处旁的草坪旁,用一个长链子将电动车固定在路灯的电杆上。

楚寒露掏出手机点开照明功能,慢慢朝三楼爬去。

一路上,就听见平底鞋跟楼梯接触的声音,以及身上衣服因走路而摩擦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打开防盗门,轻车熟路的按亮客厅的开关。

浑身虚脱地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脑袋坐着。

许久许久,双腿上的裤子被泪水打湿了两片。

今天与校友祁金的偶遇,让楚寒露再次感到生活的窘迫。

她以为自己离开宁城那熟悉的环境,就能遗忘过去。

可是,现实告诉她,过去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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