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茉独自在窗边倚栏眺望，神识散出，整座潆仙阁内的动静尽在耳中，以及街上行人来往时的言谈碎语。
衬在婉转浅诉的乐曲声中，人们的交谈大多与战事有关，香脂暖粉的温柔乡中，对战火将临的担忧和愤懑，令这背景音带了一丝悲切的哀调，越是富足繁盛之地，对战争的恐惧和厌恶则越强烈。
“青棠关已经休战了，这下咱们这儿也能松一口气。”
“嘁，休战不过一年，到时候妖族养精蓄锐，一举就能攻进咱们燕西，你没听说？林家已经在准备迁族了。”
“迁到哪？”
“自然是中州呐……”
“你还不知道吧？中州现下也变天了，南盟那边打得正火热呢！”
“这……”
北幽本在世人眼中是乱相之地，但即使这样，寻求安稳亦是人心之所向，并非人人皆是好战之徒，只是如今这天下，太平离得他们太过遥不可及。
苏茉听着，宁静的心绪因着这些惶然的议论，亦随之略有起伏，感悟其中的悲喜与向往。
龙骁在一旁和无伤商议细节，视线停伫在她的侧颜上，即使身处美酒歌舞的喧闹中，她仍是能静下心来做每日的功课。
自窗口望出去，正见着城外高耸入云的山岳，这瑞山山势巍峨，如虎盘踞，细看却非虎，状似麒麟，东面两座陡然拔高的双峰，正似一对麒麟角。
旧年无伤替方浩天寻来的麒麟圣女，便是出自这里，山上麒麟堡内居住的，正是三千年前，玉麒麟迁来的一支族人。
此刻那边山下有人头涌涌，许多人围聚一处，闹哄哄的似起争执，离得太远，却听不见。
苏茉耳中听着路人交谈，也有说起麒麟堡的事，隐约是出了什么争斗。
“程家在城外的那处别院，里面二三十口人，非但没留下一个活口，连尸首都碎得辨不出人形。铺了一院子的血地上，印着那么大的兽足印子。”
“那也不该和瑞山扯上关联，人家可是祥瑞麒麟血脉，你这么说，岂不成了杀戮……”
最后的“麒麟”二字随着行人远去，苏茉心头一动，唤过无嗔，让他去瑞山脚下探听一番。
无嗔乐的得个机会出去逛逛，苏茉伸过手去，将他扎紧的袖子拆开，手掌拂过，上面的折痕消退，仍是簇新整洁，袖口绣着的淡蓝浅草纹，显得人长身玉立。
他相貌本就生得秀雅，只要敛去眼中的锋芒，看上去便似个翩翩佳公子，自带淡淡贵气。
“去吧。”苏茉和声道了句。
无嗔这下连眼神也显得柔和多了，唇角展开个明朗的笑，行了一礼朝外走去。
苏茉在楼上看着他出了轩门，一路往城外去，忽然在楼侧的阶梯之下，见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那男子中年模样，侧着身看不清长相，似乎视线一直凝在无嗔身上，目送着他走远，回过身来，低垂着头，像是叹了口气。
这是……
她这么些年，仍是脸盲的老毛病改不过来，唤了一声龙骁，“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