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没想修语却摇了摇头,“查不出来,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人一般,没有来处,也没有出处,我只能说,能把自己隐藏得这么深,他绝对是个不简单的人!”

“可能……他有什么苦衷吧?”

潜意识里,苏嫣雪仍不相信云述会是那种居心叵测之人。

修语看了看苏嫣雪,不由一笑,“每个人都有苦衷,但是却没几个人能把苦衷掩盖地那么深,除非……那苦衷是个惊世的秘密!”

“秘密……”苏嫣雪讶然低喃,老实说,云述确实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例如他琴声中复杂的感情,例如他与淑妃……对了,淑妃!

“有一件事!我以前曾发现,只要有人在淑妃面前提及云述,她的神情就会有些不自然,而且听说淑妃与云述都是栎州人,他们抚琴的技巧与感觉也非常的相似,我一直都觉得她们之间有些古怪,你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去查?”

“哦?”修语不由地挑了眉,“云述与淑妃……”

苏嫣雪点了点头,“我相信那不是我的错觉,所以从这方面查,或许会有收获!”

修语点头,忽然又低头看了一眼苏嫣雪的左手,“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很多了,没什么事,你放心吧!”苏嫣雪抬起左手,看了看那层可有可无的药布,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只不过因为那次感染,疤痕恐怕永远也无法抹去了。

修语点头,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才道,“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在此久留,还要去御书房面圣,你一定要万事小心,不论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要给我讯息!”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

修语点了点头,苏嫣雪送修语至阁楼外,修语回头看了苏嫣雪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直到修语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苏嫣雪才慢慢转身回了屋。屋子里寂静如常,苏嫣雪环视着四周,却不知怎地忽然生出了无尽的落寞,心怪异的痛,痛得让人想哭。

“巧慧,你应该还没去过西苑吧?”

晚膳时间,苏嫣雪看着满桌子虽然不若以前的那般精致,但较之平常百姓,却仍是丰盛许多的膳食,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巧慧讶异地挑了眉,却仍是老实地摇了头,“奴婢没去过!”

苏嫣雪站起身,笑道,“那咱们就去溜达溜达!”

“可是,娘娘,您还没用膳呢!”

“不吃了!”

淡淡抛下一句话,苏嫣雪便走到屏风后换衣裳,巧慧急忙跑去伺候,却发现苏嫣雪早已把一件月白色的衣袍挂在了衣架上,似乎早有准备。

“娘娘,这件是不是太过清冷了?”

“不清冷!”苏嫣雪摇了摇头,将衣袍穿了,“西苑繁花似锦,不差咱们去点缀,咱们就做个单纯的观赏者就行了!”

“话虽这么说,可是,皇上还有其他的妃嫔娘娘,晚膳后可能都会去西苑散步,奴婢知道娘娘心情不好,但是如果让他们看见——”

“你觉得我会在乎吗?”苏嫣雪打断巧慧的话,“我是去赏景,不是去赏人,他们喜欢看,就让他们去看好了!”

见苏嫣雪坚持,巧慧也不好再说,只得帮苏嫣雪打理好衣衫,又简单地为其梳了梳头,便蹙眉跟着苏嫣雪出了景和宫。

西苑距离景和宫甚远,苏嫣雪一路不疾不徐地走着,等到看到西苑的拱门,差不多已过了小半个时辰。

走进西苑,一阵阵幽香袭来,巧慧禁不住深吸了一大口气,这才觉得自己长途跋涉了这么久,总算没白来。

满苑的花都开了,姹紫嫣红,亭台楼阁在繁花的掩映之下,似是一座座仙居。一片诺大的人工湖,湖上廊桥曲度,假山嶙峋,湖面荷叶田田,芙蓉红鲜。阵阵微风拂过,圆叶悠浮,翠惹眠香。

苏嫣雪抬头眺望,寻到空无一人的湖心亭,当即笑了笑,直奔而去,中途脚步毫不停留,似乎周围的景致已经隐形了一般,全然引不起她的兴趣。

穿过一片竹林,林中忽然传来阵阵歌声,歌声传到苏嫣雪耳中,苏嫣雪脚步一顿,猛然停了下来——

这曲调……怎么那么像流行歌曲?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穿越者?!

苏嫣雪心下一喜,急忙四下寻找声音的来源。穿过一条遍植嫩竹的小径,歌声已经近在耳边,苏嫣雪寻声看了看,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正蹲在不远处,似乎在边唱歌边挖着什么东西!

察觉到有人来了,歌声戛然而止,宫女探头望了望,“什么人?”

“大胆——”

巧慧刚张嘴,便被苏嫣雪拦了下来,苏嫣雪示意巧慧退到一旁,自己走了过去,“刚才是你在唱歌吗?”

苏嫣雪边问边打量了一番正在挖竹笋的宫女,十七、八岁的年纪,圆润的脸蛋,一双大眼黑溜溜的,满脸精乖之气。

“是我啊!”宫女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同时也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苏嫣雪,“你是宫里的娘娘吗?”

苏嫣雪笑了,“你从哪儿能看出我是宫里的娘娘?”

宫女的眼睛溜了溜,道,“你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普通人可穿不起,而且你长得那么美,梳的又是妇人髻,所以即便不是皇上的妃子,也应该是那些王孙贵胄的夫人!不过……”宫女歪头想了想,又道,“不过你比那些妃嫔贵妇和善多了,让我有点不确定!你是皇上的妃子吗?”

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有人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话,苏嫣雪一直紧绷的心情忽然松懈了下来,不由地笑道,“你是北京人吧?”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宫女蓦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啊!难道……”

看着宫女不敢置信的眼神,苏嫣雪笑着点了点头,“你这么一口纯正的京片子,我再听不出来,那不枉费国家那么努力地推广普通话了吗?”

宫女闻言,禁不住兴奋地“啊”了一声,猛地上前拉住苏嫣雪,惊喜道,“你真的也是穿来的?天哪,我就说嘛,现在都穿的海了去了,我怎么可能一个老乡都碰不见?你来了多久了?这身体是你本人吗?”

他乡遇故知,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可能只有游子们才能真正体会,而这种感觉落在穿越者身上,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嫣雪笑了笑,“已经四年多了,不过我没那个本事把自己的身体也带过来!”

宫女闻言,登时嘟了嘴,“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同样都是穿越者,为什么把你穿得那么美?你看我,以前长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说着话,还一脸怨念地捏了捏腰际的肥肉。

苏嫣雪扑哧一声笑了,还未待说话,巧慧便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娘娘,您没事吧?奴婢方才听见喊叫声……”

“我没事!”

“娘娘?”宫女吃了一惊,“你真的是娘娘呀?”

“混账!德妃娘娘面前,也敢这么放肆!”巧慧横眉一竖,颇有些得宠大丫环的架势。

“德妃?”宫女非但没被巧慧吓住,反倒更为惊讶地指着苏嫣雪,“你就是那个由贵妃贬为德妃的女人?”

宫女的话虽然直接,但苏嫣雪看得出来她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苏嫣雪笑了,“对,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女人!”

“倒霉个屁呀!”宫女一脸不赞同,随即又对苏嫣雪挑起了大拇指,“我觉得你好有种哦!”

苏嫣雪又笑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百小乐,不过因为我喜欢唱歌,所以现在我管自己叫百灵!你呢?”

“我叫许青檬,不过因为我没有选择,所以现在我管自己叫苏嫣雪!”

话落,二人忽然相视而笑。

笑罢,苏嫣雪又道,“你唱歌很好听,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叫《我不怕痛》,是一个月前……也就是我莫名其妙穿来这里之前不久才学会的,你都来了四年了,估计你没听过!”

苏嫣雪恍然地点了点头,忽而又苦涩一笑,“我真的好久都没听过这种歌了,你能……再唱一遍给我听听吗?”

听到唱歌,百小乐欣然点了点头,清了清喉咙,张口就来——

空气中阳光很稀薄

呼吸后胸口却有点痛

是什么触碰了我的伤口

你沉默又为什么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从没因你欺骗而退缩

爱的时候我没想过

付出是否割伤双手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爱这么深怎么会脆弱

可是为什么转过身我在颤抖

这一刻永远那么久

我在等是该结束时候

热的情 都被你冷漠冰冻

所以我 把心掏空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从没因你欺骗而退缩

爱的时候我没想过

付出是否割伤双手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爱这么深怎么会脆弱

可是为什么转过身我在颤抖

用泪模糊从前 谎言现实之间

痛着面对痛着学会 爱只是错觉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从没因你欺骗而退缩

爱的时候我没想过

付出是否割伤双手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爱这么深怎么会脆弱

可是为什么转过身我在颤抖

我不怕痛~

爱的时候我不怕痛

爱过以后痛过以后

希望你还能记得我

一曲歌罢,苏嫣雪怔怔呆立原地,脸上却已不知不觉布满泪水。

“娘娘……”

从未听过这种歌的巧慧满脸惊奇,但见苏嫣雪一脸哀伤,禁不住上前轻唤了一声,可这一声过后,她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百小乐见此情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苏嫣雪回过神,察觉脸颊冰凉,急忙用手抹了抹,有些尴尬地笑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真的很好听,谢谢你!”

百小乐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莞尔一笑,刚要开口,远处却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声音高亢的呼喝,百小乐惊得跳了一下,随即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糟糕!我又忘记把花圃里的花搬进去了!我不能跟你们说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那个该死的欧巴桑又该找我麻烦了!不过既然有缘相见,我送你一个礼物,以后有空再去找你聊天,拜拜喽!”说着话,百小乐从腰间拿出一支油笔塞给苏嫣雪,随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竹林深处。

看着手中的油笔,又看了看百小乐朝气蓬勃的身影,苏嫣雪缓缓弯起嘴角,却扯出一抹苦笑。同样都是穿越而来的灵魂,为何人家可以活得这么洒脱,她却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娘娘,刚才那首歌……奴婢从来都没听过,那是什么歌?”

去湖心亭的路上,巧慧忍了又忍,却还忍不住问出了口。

“那是我……我娘的家乡才有的歌,很多人喜欢,也有很多人不喜欢。”

“那是什么地方?奴婢知道吗?”

苏嫣雪摇了摇头,“那是一个太过遥远的地方,远到即使你插上翅膀,也飞不回去!”

见苏嫣雪神情落寞,似乎提不起说话的兴致,巧慧适时地住了口,沉默地跟在苏嫣雪身后,一路到了湖心亭。

许是晚膳时间刚过不久,湖心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苏嫣雪找了一个视野比较开阔的地方坐了,无言地看着荷花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发呆。

“娘娘,皇上来西苑了!”

巧慧眼尖,煜翔一行人刚走近荷花池,她便看见了。

苏嫣雪转头看了一眼巧慧所指的方向,又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复又沉默地低下了头,继续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的锦鲤。

“娘娘,皇上朝湖心亭来了!”须臾,巧慧又道。

这回,苏嫣雪终于正了正身子,抬头看了一眼负手而行的煜翔。他还是原来的样子,高傲,霸道,时而和善,时而狡诈,时而体贴入微,时而不可理喻。说实话,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但是,这个世上,最难控制的偏偏就是感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把心忘在了他身上?

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煜翔转过头,正与苏嫣雪的视线相对,然而这一次,两人之间,竟没有一个人选择先躲闪。

眼看着煜翔的脚步顿了一下,又一步一步迈进了湖心亭,苏嫣雪慢慢站起身,垂首福身,却没说一句话。

相对无言。

苏嫣雪垂下眸,迈步欲离开湖心亭,煜翔却忽然开了口,“怎么会来这儿?”

“赏景。”

苏嫣雪看了他一眼,淡道。

“你还有这个心情?”煜翔挑眉。

“人总是要活着的。”

“这就是你选择的活着的方式?”

苏嫣雪极淡地笑了一下,“臣妾从来就没有选择。”

煜翔转过头,看着苏嫣雪,“朕今天正式下了旨,封修语为安郡王,并赐给了他一个侧妃!”

“恭喜安郡王!”

苏嫣雪神色平静地道了贺,抬眼四顾,却忽然发现了花丛后,呈平隐约的身影。

“你的真心话?”

听得出来,煜翔虽不确信,却仍带着些许期待。

他在等她回头,等她向他低头吗?可惜,现在她真的已经不能回头了!

深吸了一口气,苏嫣雪猛地抬起头,正视着煜翔的眼睛,语气亦变得有些尖刻,像一个怨妇,“皇上认为呢?”

苏嫣雪突然的转变,煜翔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满面冷怒地笑了,“怎么?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皇上——”

“滚!”

巧慧欲插话,却被煜翔狠厉地喝止了,巧慧抖了抖身子,无奈地退了下去。

“真面目?”他竟然……用这个词?!“那皇上认为臣妾以前一直是在装假喽?”

“难道不是?”煜翔低声反问,“你为了他,无视宫规,无视朕,甚至连命都可以不顾,你敢说你从未对他动过心?朕真的好像从来都没有弄懂过你!现在,朕甚至都不知道现在站在朕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进的宫!”

“皇上这话什么意思?”苏嫣雪真的不懂了,她名为皇妃,实为人质,世人皆知。他为何有此一问?

煜翔忽然摇头笑了,“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何必还跟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呢?”

“臣妾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那朕告诉你!你爹,定远侯苏蒙,为了‘德妃’你,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准备给朕一个警告了!”

“什么?!”

爹……又想造反?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老天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罚她?

“何必装得那么无辜?”煜翔一脸讥讽地看着苏嫣雪,“你爹觊觎朕的江山,已经十年了,你会不知道?”

煜翔一步一步逼近苏嫣雪,忽然一把掐住了苏嫣雪脖子,“你是不是也跟你爹一样,想要朕的脑袋?你进后宫,引起朕的注意,是不是就为了搅得朕永远不得安宁?刘昭仪是不是就是你送给朕的一个警告?啊?说啊!”

恼怒,似乎让煜翔有些失去了理智。

呼吸的管道被人狠狠地掐住,苏嫣雪下意识地痛苦挣扎,直到脑袋越来麻,眼前越来越黑,连挣扎也渐渐无力,煜翔才忽然放开手,任由苏嫣雪重重地跌趴在地。

“咳……咳咳……咳咳……”

重获新生的感觉,不仅没让苏嫣雪感到庆幸,反倒让她有了一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好痛,真的好痛!喉咙痛,心更痛!

煜翔闭了闭眼睛,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继而一甩衣袍,迈步便要出湖心亭。

苏嫣雪见状,急忙一把抓住煜翔的衣角,瞄了花丛后一眼,使出全身的力量,大声道,“皇上……咳……咳咳……您相信臣妾……咳……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是清白的……臣妾从来没有害皇上之心……”

“清白?”煜翔几不可闻地低喃了一声,冷淡一笑,随即狠狠地甩开苏嫣雪,大步离去。

苏嫣雪坐在地上,隔着模糊的泪雾看着煜翔绝然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一次,她不是做给任何人看,她是真的需要大哭一场,如果不将这股锥心的痛哭出去,她好怕自己会撑不下去!

煜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花丛后,呈平静悄悄地走了。苏嫣雪跌撞着站起身,甩开上前搀扶的巧慧,目不转睛地瞪着呈平离开的方向,双拳不由地越握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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