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精气尽散

晏子毓早就考虑到了,林寅未必会愿意相信东子的话,他留了心眼让莱德去取了阅凡镜来,从镜中看到了下午李佩森与东子在后河捞鱼时候的具体情况,顺便也搞清楚了林齐在慈溪园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一看果然有所收获,李佩森在河边帮一位耄耋老人拉了把被鱼咬住的沉重鱼竿,而这老人便是在河边独自钓鱼的田震洋。

田震洋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找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垂钓静坐上半天,不爱带家仆来叨扰。即使是上了年纪,仍是不甘服老,十足老顽童,看着李佩森挺有眼缘,便和他们攀谈了起来,越聊越投机,到日落西山也觉得不过瘾。

晏子毓和田震洋的结识,是意外的萍水交情。那年田震洋独自去野山踏春,不小心踏空掉入一处小悬崖处,崴伤了脚,靠自己爬不回路面,所幸被路过的晏子毓发现了。

受了晏子毓救命之恩的田震洋,将自己的家族玉佩送给他,并说以后只要晏子毓有什么劫难需要他帮忙的,只要派人来钱府出示玉佩即可。

市长赶忙将做得热乎的太师椅让了出来,招呼着田震洋过来坐下,生怕怠慢了。田震洋恍若无事,挥了挥衣袖走向了对面的太师椅坐下。

“钱老,您怎么来了?”林寅询问道。

“我……”田震洋刚想要开口,就被地上血肉模糊的李佩森吸引住,眯着一双老花眼,探头走近像是要确认自己的推测。

“地上的可是佩森仔?”

“爷……爷爷……”李佩森挣扎着拼接出这三个字,他一直处于半昏半醒状态,晏子毓他们方才全程对话都进了他的耳朵,他心里拼命呼喊着冤屈,他何曾约着林寅齐去了慈溪园?!

更令他受到冲击的是,从大堂里人对话的只言片语中,他得到一个信息,林齐死了?!

李佩森即是震惊又想了解更多,可他越动得急切,身上的伤口拉扯越疼,连呼吸都染上了血腥味,哪有力气开口为自己辩解。

莱德在接田震洋过来的路上,便大概告诉了他李佩森被抓进青阳司的事,但他只觉得可能只是一场误会,自己过来做个证明便好了。

哪能想到事情远比自己想得严重多了。

钱震淮联系前因后果便知道李佩森遭了什么罪,也明了了晏子毓要他过来的用意,大堂中的三只老狐狸,单靠晏子毓是斗不过的。锦城表面的光辉富丽他扶持出来的,地下的污浊他也明清,只是年事渐高他也管不过来。

“刚才我在门外可听得明白,我可以作证这小孩下午到刚才都与我待在一起。林贤弟,我理解你的悲痛之情。但这杀人罪名还没冠正呢?如何能把人折磨成这般模样。”田震洋痛心地说。

如果刚才林寅还能强词夺理说龙东是孩童乱语,现在他岂能可能说钱震淮是在疯言疯语?

“这些年来,我对你们之间的龌龊勾当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念着青阳司到底还是为锦城办着些好事的。看来我也该学学你林将军的铁血手腕了……”钱震淮把目光在林寅、警局局长、郭炳辉之间打量着,局长心虚低下了头。

“呵,钱老,你可真是冤枉我了。”林寅沉默了一会,突然阴恻恻地转过身来,“本来啊,我把这男学生抓回来是要把事情审清楚的,但您知道的,我青阳司这牢里进进出出,关押审讯的犯人有那么多。黑白两班倒,他被拉来的时候,正值当差交班,细细密密的指令就容易弄混。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脑子不清楚的武官粗人,误把李佩森当成定罪重犯来审理了。”

此言一出,屋里人无不讶然,林寅为了把自己摘干净,竟想到这么个荒谬的借口。

是啊,林寅他由头到尾没有“承认”过他命令属下拷打李佩森,进了青阳司后发生的事情除了当时的士兵和李佩森自己,没有一个外人,更别说是站在李佩森这边的人。

下令严刑拷打的可以是林寅,也可以只是士兵们传达命令中间的小小疏忽。

一旁的郭炳辉、局长两人一下子松了口气,把心放回肚子里了,这下他们不会收到牵连了。

“你!”听着林寅虚实颠倒的谎言,气得钱震淮高高地举起拐杖砸下,仿佛想要戳破这骗局,“你这套说辞,可是把我们当成傻子?”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钱老。再加上这阵子来,总听我家齐儿说班中有个叫李佩森的男孩纠缠她,让她不胜其扰,但我一直觉得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没在意,下午一瞧见她收到赴约的纸条,全然失了理智,才把他当成杀我姑娘的犯人.......原谅我林寅,不过只是一位平庸父亲罢了。”一番话,竟然还把些许责任丢到了李佩森的身上。

晏子毓眯了眯眼睛,神情愈发冰冷。几百年了,为何他还是看不懂人心,如何能嘴上倘然地说着凭空想象的谎语,心安理得去害另一个无辜的人。

门边的少年莱德自然没有他主人沉得住气,听不下林寅的狡辩,急瞪得铜铃般大的双目,却不能将他方才在阅凡镜里看到的事实说出来......林寅根本没有打算让李佩森喘着气离开青阳司,给李佩森下了严刑毒打的死令,将青阳司最令人生不如死的刑罚一一在他身上过一遍,就连用刑的属下都有点看不过眼,但手上刚犹豫一秒,便被林寅赏了一脚。

“都怪我管理无方,才会发生这种事,犯错的两班士兵均会一一革职,军法惩戒,绝不容许再犯,青阳司也会闭门休整。钱老放心,现在既然已经还了李佩森的清白,是我们青阳司犯的过错,我林寅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来人啊!”林寅向田震洋作揖道歉,然后装模作样的呼了侍从上来。

“立刻开车将李佩森送家,务必好好给林家人郑重道歉,告诉他们别担心,我会负责到底,请全国最好的大夫来给这孩子出诊疗伤,所有医药费,生活调理费用等等,均由我林寅承担。”

一套戏演下来一气呵成,自然流畅,情理之中而大方得体,演技之精彩精湛,晏子毓都忍不住要给他这场戏鼓个掌了。

晏子毓和林寅一招一招地过,最后仍然被对方带进死胡同里,再追究下去已经变得毫无意义,田震洋还没权力大到能革林寅的职,火永远烧不到他的身上,反而是让哪几个受命严刑拷打李佩森的士兵陷入无妄之灾中。

最后的结果,便是田老强制要求青阳司闭门半年,林寅必须赔偿李家一万大洋,李佩森往后身体只要出现什么不适,都可以免费让林家专属医师上门治疗。

晏子毓信守承诺地将仅剩一口气的李佩森带回了李家,他的手一碰到李佩森的身子,心里便暗叫糟糕,李佩森属于人的精气已经散掉了,微弱得基本感应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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