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要到孙家了，远远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曦苑见家外边还停着那辆陌生牌子的别克车，看来那位达尼尔先生还没走。
正想着回头跟晏子毓说就到这，别送了。家的大门便打开了条细缝，几个小厮推开大门板，一群人有说有笑地从门内走出来。
领头的是孙老爷、达尼尔和李玉然，后面跟着夏玉和孙曦懿，他们停着门口互相道别。气氛其乐融融，想必哥哥的生意是谈成了吧。
曦苑的脚步停下来，如果要偷偷从后门溜回房间，起码得等到达尼尔人送走了才行。
“怎么了？”晏子毓刚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为何曦苑突然停下脚步。
“嘘。”他们的位置刚好落在一片阴影里，曦苑摇摇头，指了指家门口，小声地示意。
晏子毓朝孙府大门口望过去，“那人是谁？”他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轻松自在，充满着紧张甚至有些愤怒。
“谁？你说的是哪个？”曦苑不明。
“那个穿着黑色褂衣的男人。”
“我哥哥生意上的朋友。”晏子毓怎么突然问起了江禾昀了呢？曦苑心里狐疑。
对方听完曦苑的回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沉地看着正坐上车的江禾昀。
感觉到他反应的不寻常，等到车辆开远，孙府的大门重新关上后，曦苑才有点担忧，拉了拉晏子毓僵直的身体问道。“你认识他吗？”
“算是认识吧。”
“那你对他……”曦苑听闻晏子毓碰巧认识江禾昀，便想着多问一句，起码为哥哥做一份参考。
“回去告诉你哥，这人非善人，切不可走近。”晏子毓猜出了她的想法，简单而直接地说道。
“这……如何说起？”曦苑心头大惊，联想到那张温文和煦的脸。
晏子毓自然不能如实告知她江禾昀的真实身份，只得转头不看她，“我只能说这一句，切莫跟他走近。你父亲已经送完客，你还不抓紧回去。”
原来他早看穿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曦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活着像个透明人一般，事事都能被他猜到。
“啊！”曦苑赶紧朝家的方向跑了几步，又停住脚步，一时被打了岔，她话还没问出完。“可是……江禾昀……”
单凭晏子毓的一面之词，怎么能够说服哥哥呢？
晏子毓把她往家的方向推了一把，摆摆手作别。
话说到一半也太吊人了，特别是关乎阿哥的切身利弊，可晏子毓不说她也没有辙。曦苑皱着眉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晏子毓。
他仍是一脸的淡然，无动于衷。
曦苑绕到屋侧的小门边，轻轻敲了敲门，门打开后倩影一晃，灵巧地闪进门去。
路边的树上一阵风吹叶动，子毓不再掩饰脸上的肃杀。
李宅
李佩云唱完年夜大戏，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照例询问起管家一些问题，管家一路随着，从门口到内厅。
“佩森回来没有？学校放了春假不上课，他还天天往外跑，也不知道忙着些什么。”
“少爷已经回来了。”
“王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少爷小姐这样的叫。我和佩森都不是人供着长大的，听的心里也不习惯，叫名字就好了。”李佩云轻笑地转头对王伯说着。
“我王某人本就是年老力衰的无用人，独子早丧。要不是承李小姐的慈心收留，我们老两口现在不知冻死在哪个街头。与您平起平坐，我这心里断是过意不去的。您可别介意。”
“行，您都说到这份上，那就随您吧。”佩云走进屋里越发觉得生冷，抬目看去，墙角边的火盆已经熄了去。
“这些人做事真是不着道。千叮咛万嘱咐，别让火炉的火灭了去。不然重新生起要花好些功夫。都是耳朵不着家的。”王伯啧地发出不满的声音。
“没事，快让小厮去多拿几根柴火过来吧。我回屋里避避，顺便去看看佩森。”她攒了攒肩膀，双手上下摩擦了几下取暖，又离开了正厅。
到了佩森房间门口，李佩云轻轻扣了几声，木门传来清脆的回响。
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佩云无奈，她这弟弟定是又读书入了迷，连这敲门声都顾不上了。
她推门进去，走进去一瞧，果然佩森正站在屋内的窗户前，手里不知拿了什么在认真看着。
“阿弟！”佩云走到他身边，佩森都没有发觉。一句话惊得他吓了一跳，双手迅速背到后面，佩云眼力好，看清了是一张纸条。
“阿姐……”佩森的声音里分明还有受惊未定的慌乱。
“做什么这么入神？手里的纸条又什么呀？给我看看。”佩云看着弟弟这么一惊一乍的，顿时对他手里那张纸十分好奇。
“没什么！上课做的小抄罢了。”佩森用将背后的手紧了紧，仿佛随时做好姐姐强行夺取的话，就要撕毁的警惕。
“骗人，小抄干嘛这么紧张？不让看就算了。”她嘴一憋，佯装生气，其实心里确是欣喜的。
她在戏台上演了那么久，看了那么多的追慕者，分得清什么是风花雪月转瞬即逝的假意，什么是千金难买热忱绵情的真心。
刚才佩森脸上那股明显的情窦初开被打乱的羞涩，她又怎会看不出来。
因为没有父母，佩森从小就粘她，什么事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现在也有了不愿透给她听的小心绪，她自然高兴，也无意拆穿，弟弟终于是长大了。
趁着姐姐转身的空档，佩森急忙将纸条加进了两本中间，终于是释了口气。
“数学题有什么好看的，你可不要乱想。”
“是！我不乱想。”佩云一字一拉长地强调着，倒让佩森显得更为不自在。
打趣间，王伯在门外敲起了门。“小姐，少爷。”
“进来吧。”佩云移步到待客的外屋，佩森挠了挠黑发，垂头丧气地跟上去。
王伯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怎么了？”李佩云问道。
“林家的小厮送信过来。”王伯稍带担忧的看了佩森一眼，他家这小少爷对林家的人向来可没有什么好感。
李佩云一听脸上已无刚才的嬉笑，朝着王伯微微一笑，接过信纸，亦能感到身旁人的不寻常沉默。
李佩森的眉头一禀，对这封信件的到来，满是不欢迎，愤愤出声。“人不来，一封信就把人打发了，那我阿姐当什么了？”
“佩森，不要这么说。城里最近发生那么多的事，林廷身为探员，自然是走不开。”佩云面向弟弟，摇头制止他的话。
“他又什么好？追求你的人那么多，比他更适合你的数不胜数。你知道那林家对谁都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怎会……怎会……”怎会瞧得起我们，佩森终究是没有把后半句说出来。
佩云心头一颤，她怎么会不明白，可是她是真的喜欢林廷。
“阿弟，你知道吗？这世界上，除了阿爸阿妈和你，对我最好的就是他了。你不懂……”不懂她对林廷那种感情。
“我是怕你受委屈。你们在一次多久了，他可曾将你光明正大地带到他父母跟前去。这样偷偷摸摸，你是哪点比不上他了。”
“不公开是我的主意，你别再管了。”李佩云边看着信，边走出佩森的房间。
见得不到姐姐的附和，李佩森愤愤地转身回到书桌前，方才夹进书本里的纸条露出了一角来。
恰好是送信人的署名位置，上面清秀隽逸的字体写着：林齐。
李佩森霎时怒气攻心，将书本里的纸条悉数取出，满满一手，扔进了一旁的火炉之中。
不一会，李佩森似乎是有些后悔了，返回火炉前一看，已经太晚了，白纸瞬间被灰黑吞噬，消失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