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工作日。
华灯初上，组里加晚班的同事们纷纷收拾东西下班，牧芝还对着电脑，拿着数位板的画笔在埋头苦干。
“芝芝你还不走？”
“小牧，走了。”组长拍拍她，“还不下班哪？”
牧芝百忙之中抬起头，露出一个社畜微笑：“嗯嗯，我再忙一会儿。清姐拜拜，组长拜拜！”
终于等工位上的人尽数清空，牧芝扔下了笔，趴在桌上幽长叹出了一口气。
也不是不想下班，只是不想在下班后面对家里那台电脑和游戏头盔。
她苦恼地碰了碰嘴唇，他喵的都怪现在的全息游戏做得太逼真，昨晚公主亲她的那一口，触感非常非常真实。
真实到牧芝反应过来后，一秒被吓退了游戏。
不是，策划能不能滚出来解释解释啊！
格莱丝不是哑巴性别不明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会随随便便强吻玩家，说好的高贵冷艳公主设定呢！
还有——出了这么大的bug，楼上《龙国度1》项目组居然没被顶头大BOSS骂到卷铺盖走人吗？？？这不科学！
虽然……
牧芝抬起手背揉了下嘴唇，又擦了擦，有点别扭。
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
意识到这一点，牧芝大脑凌乱，从未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如此匪夷所思过。
“难道真的是单身太久了，连对游戏NPC都……”牧芝喃喃，“我绝对是需要谈个正常的恋爱了。”
挣扎良久，牧芝打开了手机，找出列表里某个向她搭讪加了微信的追求者。
备注：无。
性别：男。
远房亲戚介绍的相亲对象，最近一条留言来自两个小时前。
【美女，什么时候有空出来一起吃个饭呗？[偷笑]】
牧芝终于一个字一个字敲下：【好的，这周五晚上你有时间吗？】
发完了消息。
“啪”地一声！
牧芝卸劲把手机扔回桌上，将脸埋进双手，长长闷出一口气。
手机不小心砸到了键盘，这时电脑屏幕跳闪了两下，陡然黑屏。
牧芝刚放下手，见到自己没来得及保存的进度功亏一篑，紧接着又是倒吸一口气。
很好。完成了一轮完美的深呼吸。
牧芝的工作电脑坏了。
第二天一早叫来技术部的同事修好了，下午画图时又出现了卡屏。
“这台电脑都用两三年了，古董机子了。”对面同事探头，“你拿去信息部让他们给你换一个吧。”
牧芝摇头回：“问过了，他们不给换新的……说是还没完全坏呢。算啦，将就着用好了。”
美术组的配备电脑都是宽屏台式机，某个大牌的高配，一台足足能抵上牧芝好几个月的工资。
修好后只是出现了很偶尔的卡顿，信息部抠门不给换，牧芝用着觉得也还能忍受，并没有当回事。
可没想到当天下午台式机子又卡了好一会儿，牧芝快要完成的工作忘记保存到云端，祸不单行，还正正好碰上大BOSS的询问进度。
会议室里。
男人随意翻了一页材料，眸光向美术组扫来，问：“诸神圣殿场景的原画是谁在负责？”
组长眼神示意她接话，牧芝满心刷屏式的要完，硬着头皮抬了抬手：“是我。”
“进展怎么样？”
“进展……”牧芝卡了壳，面上微笑再微笑，“A区和C区部分已经完成，嗯……B区还差一点。”
牧芝见秦总目光好像是在自己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淡声继续：“我记得没错，B区在上周就开始做了。一个人做不完？”秦总换了个更为闲适的姿态，盯着她问，“还是进展有困难？”
“没有，是因为我电……”牧芝及时收住。
“嗯？”
牧芝一秒颔首：“没什么，我会尽快完成的秦总。”
牧芝又在心里默念了三遍《与上司的相处之道》。
做事不能找理由，万事态度要诚恳，千错万错都是自己不够努力工作的错——
“电脑怎么了？”熟料她听秦总忽然问。
牧芝愣了一愣，抬起头。
就对上了秦总丝毫不错眼的视线，神色似乎耐人寻味，像是还带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深度。
“……唔？”
会议开完没多久，牧芝的工位上围了好几个人。
一早还对她爱答不理的信息部同事此时正指挥人手搬来新机子，拉着牧芝的手宛如亲人相见：
“小姑娘你早说机子这么难用，我老早就给你换了！我之前呢绝对不是嫌报批太麻烦，这不是觉得还能用嘛实在没想到……哎呀卡成这样怎么用哦，你这键盘需要再换不？鼠标换不？我看你这椅子滚轮不好使了吧要不去我找行政帮你换一换……”
短短半天，牧芝感受到了人生的升华。
她摸着顶配的新机子，有如宅男摸着自己老婆的绝版新手办，有如爱包奴配货拿到了全球限量的铂金包，发出泪目感慨：“秦总真好！”
一旁的薇薇也拍大腿：“秦总真好！”
秦薇薇亲人两行泪。
她长这么大怎么就没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
秦薇薇转头就愤慨打电话给她哥——的好兄弟兼自己的未婚夫庄杨逼问了八卦。
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秦昭砚？
废话，她又不是牧芝。她不敢。
最近两天，牧芝觉得同事薇薇有点奇怪。
起因是牧芝进洗手间时偶然听到从某个隔间传来薇薇惊恐的一声：“——我哥一直在登录？！”
“跟玩家成亲？！那现在呢？……已经分离了？分离了就好……stop，所以这跟我向你八卦的有什么关系？”通话那头似乎说了句什么，薇薇好像是整个人都好不了了，“……是她？？？”
“怪不得，天……”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那你怎么不早点发现？！！”
牧芝在同事一句话连带数个感叹号的通话声中眨了眨眼，一无所知地淡定洗完手，淡定抽了纸擦干水珠，淡定扔掉纸巾离开。
走前，还不忘为激动通话的同事贴心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牧芝能感觉到薇薇看自己的眼神多了三分的惊奇，三分的钦佩，三分的折服以及一分的愁虑。
终于，午休期间。
薇薇酝酿出一抹于前线赴死吃瓜的决意，拿起手机边拨通边掩口起身，弱弱悄悄：“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牧芝很莫名，但很快理智压倒了好奇心。
——看起来是同事的私事，还是不要多问的比较好。
可自那之后，牧芝感到薇薇对自己拉高了十二分的友好和关切。
下午茶时间，牧芝的手边被放了一杯咖啡和小盒蛋糕。她抬头就撞上了同事仔细打量自己的神情。
牧芝正饿，眼睛一亮：“这是给我的吗？”
薇薇：“对。”
“谢谢啦，多少钱呀？我转给你。”说着牧芝就要拿出手机转账。 m..coma
“不用不用。”薇薇却连连摆手，“不要钱，这是我哥送的。”
“你还有哥哥？”
薇薇一愣，即刻找补道：“不，是……我说的是楼下咖啡店的小哥哥。”
咖啡是热摩卡。不论是往里加棉花糖这一点，还是甜度和奶味程度都刚刚好正中了牧芝的喜好。
牧芝惊喜发现同事居然和自己有着相同的习惯，再打开蛋糕盒，连蛋糕也是她最喜欢的咸乳酪夹心红丝绒。无广告网am~w~w.
惊的不止这一次。
翌日一早下起暴雨，牧芝在挤着出地铁口时不小心蹬掉了一只高跟鞋，泥水浸染了白色鞋面，鞋头更是擦开了一大块。
上午开例会，就连顶头上司都盯着她的鞋面看了会儿，牧芝顿时有种给公司丢脸的心虚感。
散会。没多久薇薇神神秘秘递来一个袋子，牧芝打开，是一双红底矮跟的高跟鞋。
“我这里有双多的，你穿上吧，我看你那双鞋也穿不了了。”
牧芝很意外：“你借给我穿呀？”
“不……送给你穿了。”薇薇欲言又止，强行找理由，“我这双鞋当时买小了，放着也没用，给你拿去。”
牧芝看了看，鞋子很新，连尺码也差不离。
“这个牌子很贵吧？尺码不对不可以退吗？白送给我也太浪费了。”
薇薇连连摆手。
牧芝：“白拿你的鞋子也不好。这样好了，打个折多少钱我转给你……”
薇薇实在继续不下去，她属实没想到原来送快递也是件技术活，当下找借口溜趟，转头随便拎了个实习生开小会去了。
直到晚上。
牧芝之前的工作进度因为电脑缘故回了档，还在加班。
周五，组里的同事纷纷早下班，相亲对象发来了消息。
牧芝才想起来这茬，都快忘了今晚的约会，犹豫两秒，回复说还要再加会儿班。
对方倒不介意：【晚点也没事[偷笑]明天没班吧？咱们可以吃个夜宵嘛，我等你】
看他实在诚恳，也不好真的鸽了说好的约会。
牧芝还是回了句“好”。
放下手机正打算继续苦战，早已下班离开的薇薇半途折返，手里还拎着一袋食盒。
说是刚才在附近吃饭，想到她可能还在加班，就打包了一份过来。
牧芝打开木盒，一份精致的寿司拼盘，卖相可口，还十分贴心地搭配了海鲜浓汤和水果沙拉。
牧芝咽咽口水，感激涕零摸出手机：“我转钱给——”
“不用！”同事第n回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坦言，“不用不用，其实这是那个谁……秦总让我给你的！”
牧芝愣愣，反应两秒笑起来。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跟秦总到现在连话都没说几句呢。你不要钱的话，那我明天请你喝下午茶好啦。”她摇摇头，“要不是知道你订婚，我都要怀疑你暗恋我了。”
薇薇倒嘶一口凉气。
“你才是别开我玩笑了——”她惊悚后退一步，“我哪敢！”
牧芝：……嗯？？？
牧芝觉得最近自己的体质异常奇特。
在游戏里亲她的公主是同性——如果游戏NPC也分性别的话。
在现实里对她献殷勤的也是女生。
难道这就是……游戏里玩男号玩得久了，现实里装已婚拒绝搭讪次数多了，连桃花运都发生了犹如量子跃迁般的巨变？
牧芝越想越放空，放下压感笔，不由恍神摸了摸嘴唇，良久理智才拉回现实，结束加班，又主动给相亲对象发了一条消息。
不行。
这个会她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