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沈珍珠在哪里吗？”李适听到“沈珍珠”三个字，便用力抓住卓英倩的双手，问道。
卓英倩见李适如此激动，眼中尽是茫然之色。
“殿下，殿下。”李晟拉了拉李适的衣袖，轻轻喊道。
李适回过神来，顿时感觉自己失态了。
这时苏白云领着苏侗到了，他们向雍王殿下行了礼。
“殿下，我们两个，住在军营也不方便。我们在陕州驿馆找了住处暂住，今日特来向殿下辞行。”苏白云道。
其实她是怕日久生变，生怕李适认出苏侗来。
苏侗似乎对半年前的事情慢慢忘记了，苏白云又高兴又忧伤，高兴的是，苏侗忘记了，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忧伤的是，苏侗的皇子生涯，也从此宣告结束了。
李适听到苏白云这么说，仔细一想也是，部分军队即日便要开拔怀州，攻打史朝义，虽然自己留守陕州，但妇孺留在军中，着实不便。
李晟看了看苏白云，欲言又止。
苏侗看到卓英倩，似乎格外亲热投缘。
李适便道：“这样安排也好，你们暂且在陕州城里寻处地方住下，杜将军身受重伤，极需静养，有苏姑娘照顾，本王也放心。”
苏白云见雍王答应，便低头辞行。
“可否再麻烦姑娘一件事情？这个小兄弟，可否交与姑娘暂时一并照顾。”李适又叫住了她。
苏白云点了点头。
“好嘞好嘞，终于有人陪我玩了。”苏侗开心的手舞足蹈。
李适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忽然感觉苏侗很是眼熟。
几名兵士护送苏白云，苏侗和卓英倩回到驿馆。
杜济的伤口这两天疼的厉害，医生说是伤到了脏腑，开了几幅药。
苏侗忽然之间有了玩伴，两人年纪又相差不大，自然是玩得极为开心。苏白云看着苏侗，心里终于感到一丝慰籍。
转眼到了冬至，怀州传来消息，昭觉寺，老君庙，河阳镇相继大捷，史朝义率领余部退到了郑州。
朔方节度使仆固怀恩派儿子仆固玚，兵马使高辅成率部挺进河阳，史朝义陷入了包围之中。
捷报传来，陕州城家家户户喜气洋洋，如过年一般。
最近的天气很好，即使在西北，气温也还算好。杜济最近能起身了，便想着出去活动活动。苏白云携了苏侗与卓英倩，陪同杜济在街上溜达。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多是来城门看捷报的，苏侗与卓英倩并肩同行，不时有说有笑。
“伯父。”卓英倩忽然叫了一声，往人群挤去。
苏白云与杜济循声望去，只见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苏白云拉住卓英倩，问道：“你伯父在这里，是不是？”
卓英倩摇了摇头，茫然道：“刚刚我遇到到一个人，极像伯父，待我叫了他，转身想喊你们，回头就没有了他的身影，可能是我眼花了。”
卓英倩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不要着急，会找到你伯父的。”苏白云抚摸着卓英倩的头，帮他擦干眼泪。
冬至，夜。
从黄昏开始，整个驿馆，便开始忙碌，雍王殿下今天晚上要到驿馆来，驿丞卢锡安早早安排了下去。
暮色渐渐袭来，驿馆外，灯笼高高挂着，格外敞亮，一队军士两旁林立。
驿馆的一个房间之内，烛火通明。
杜济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子，心情似乎很激动，或许只有靠着椅背，才不致于牵动伤口。
苏白云跪伏在地上，连苏侗与卓英倩都已经被李晟带出去了。
李适开口道：“苏姑娘，你是先帝张皇后的婢女，是吗？”
“是的。当初李辅国诛杀张皇后的时候，我逃了出来。”苏白云声音稍微有些发抖。
“那么，你带着的孩子，是不是定王？”
“定王殿下，不是早就被李辅国那个狗贼诛杀了吗？”苏白云似乎说的很痛苦，接着吸了一口气，道：“这个孩子是我兄长的儿子，我兄长投了军，据说在泽潞节度使李抱玉手下。今年我父亲过世，孩子孤苦无依，我便带上了他。”苏白云说完，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李适也听过定王被杀的事情，见苏白云哭声真挚，不似做假，便不再问她。
其实他哪里知道，苏白云还是骗了他，至于泪水，的确是因为想到苏侗孤苦，皇后惨死，不自觉地便流了下来。
“苏姑娘，起来吧。本王多有得罪了。”李适扶起苏白云。
苏白云拭干眼泪，谢过雍王。
李晟带着卓英倩与苏侗走了进来。
“雍王殿下，今天我在城门口看捷报，好像看到了我伯父。”
“就是你那日所说的回纥侍卫队长卓进？”
卓英倩点了点头，道：“殿下能帮我找到伯父吗，我好想他。”说完也是泣不成声。
苏白云知道卓英倩最近遭遇大变，父母高堂均遭杀戮，实在是思念亲人，不禁又掉下泪来。
李适点了点头，其实自己的心中又是何尝不想找到卓进，找到沈珍珠的下落。
一时房间内异常安静。
“殿下，殿下。”李晟看着李适怔怔地，似乎入了魔，便轻轻的叫道。
李适听到李晟呼唤，回过神来，和众人讲起了一件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旧事。
原来，雍王李适的亲生母亲，便是日前卓英倩口中所说的沈珍珠。
沈珍珠自小随家族从湖州迁往洛阳，在洛阳邂逅了当初的广平王李俶，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李豫，两个人两情相悦，不久便被册立为广平王妃，尔后又诞下了李适。
那一年，正是天宝元年。
当时，唐朝正值鼎盛时期，民生宁定，百姓安居，做为皇室的李豫，与沈珍珠夫妻和谐，平素吟诗写赋，弄儿为乐，好不惬意。
可惜，一切安宁与祥和随着安史之乱的爆发结束了。
元宝十五年，安禄山派军进逼长安，唐玄宗率领一众文武大臣仓皇出逃，往蜀州而去。
而当时李适恰巧生病，沈珍珠去了城西的相国寺祈福，安禄山军队进逼长安的消息传来，长安城便乱成了一锅粥，待她辗转赶回皇宫之时，皇宫已经几乎成了一座空城。
沈珍珠从此失去了消息。
直到一年以后，李亨在灵武称帝，广平王李豫也成为了天下兵马大元帅，随着洛阳的收复，李豫在洛阳找到了遍历人间疾苦的沈珍珠。
两人历经生死，终于重遇。
然而老天似乎就是喜欢虐人，仅仅不到一年，史思明再次攻陷洛阳，当时沈珍珠正带着李适暂居于洛阳。
李适说到这里，已经是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