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条 优哉游哉的校园日常

——危险!大危机!

在被小百合半拖拽着到美术教室后,萤夏的危险雷达就“啪嗒”地在头顶立起,疯狂向尚有半分理智的大脑传达危险的信号。

惯常放在讲台上作为素材的蔬果和几何体都已经撤回教室的最后方,早早就收拾好画具的黑发俊美男子在设置了临时茶桌的窗台旁煮着水,斜斜的阳光恰到好处地打下。他似乎没有察觉来人,仍然专注地继续倒水的动作,浓烈的茶香随之瞬间充盈整个美术教室,氤氲的水汽化在透过树荫的光线中,进一步朦胧了边界,一时间让提早到来的三人都不敢出声打搅这蒙了一层金光的仙人。

——更正一下,不敢的只有两人,萤夏只是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起码在学校是这样。

可惜八百万神明似乎都没有庇佑她的意思,下一刻他就已经先开口打了招呼。

“今天来得很早呢,早川、近江,”他一一向小百合和小遥打着招呼,唯有在念出萤夏的名字前停顿了一下,“还有齐木同学。”

“嗯!因为怕抢不到位置嘛!”

小百合很是热情地回应他的话,拉上小遥率先凑到他的跟前:“老师是在煮茶吗?”

“平时没课的时候比较闲。”

他没有否认,只是把电器收了起来,藏在讲台一角堆叠的画具后,神秘地对她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保密哦?”

小百合忙不迭地点着头表示了解,连夜叉……不对,铁面无私的小遥都点了点头说会为他隐瞒下来。

——啊哈,出现了,临也哥的魅力发射器。

已经连着出了几天夜勤的萤夏抵不住睡意,打着哈欠抱起自己的画册就走到最末位,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歇息。

“对了,今天我们不做静物素描,大家一起画人像吧。”

——最近都没有接到派遣任务,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两两分组,大家自由组队就好……”

临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昏昏欲睡的萤夏耳中。

——随便……就好了吧,找光的话我就能睡……等等?!

“唔……我们班的人数是单数啊,真是头疼了……”

——等、等等……难道和我想的一样——?!

迷糊中也不得安生,萤夏挣扎着睁开眼,在她熟悉的音调中抬头,目光对上越过数人直直看着自己的临也,温和的眼眸让她不由升起逃跑的冲动——

“那齐木同学就和我组队吧~”

组个鬼啦给我回新宿去啊你!!!

抢不到位置——小百合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我何德何能啊。正坐在讲台下和临也面对面的萤夏少见地面露疲惫,用铅笔在素描本上轻轻地添了一笔,侧身而坐的少年再一次复刻于纸上。

奈仓直人……不,或者说折原临也,说他现在是并中最受欢迎的老师也不为过。

由于所属的江东区并不在都心6区之列,再加上被山海环绕,虽然依旧是都内,实际上并盛町已经是东京都较为偏远的地区。少有老师会选择到这来实习,毕竟任职的流动期多为6年,如果要选择长久居住的环境,年轻的教师们都会更倾向于留在西边。

——更何况,是有耐心、性格好、英俊的实习老师。

当然,仅有这三点还远远不够。现年21岁的折原临也即使当教师了也把学生时代的「优等生」假面贯彻到底,凭借欺诈的本事和比其他老师更年轻的心态,就算是中途到来的外来者也能迅速和学生打成一片……更不要说任教艺术类学科这种完全符合其情报屋本职的选择,作为并不固定任教班级的美术老师,萤夏能断定目前他在并中的好感度已经远超「齐木萤夏」用心经营一学期的成果。

真不愧是……「老师」啊。

“齐木同学画好了?”

见萤夏停了笔,抽空给其他人做辅导的临也已好整以暇地等着她。

“我也早就画好了哦,你看。”说着,临也把自己面前的画册展示给萤夏,与在校园里整齐穿着并中校服的她不同,画纸上的萤夏穿着漆黑的连帽衫,披散的长发尽数收在帽里,微卷的发尾搭在颈侧,小巧的虎牙称得更有元气……如果不是肩上还扛着一根棒球棍,萤夏都要怀疑他是真的来当老师教书育人了。

把视线从他身后的泽田转回他的笑颜上,萤夏点了点头。这点程度的搞事情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多少让期待萤夏有所反应的临也失望了。

开玩笑,这就急了我岂不是白长你3岁。萤夏明目张胆地把画册往前翻,把从前的画作当做课堂作业向他展示。

“……你什么时候画的?”

萤夏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画册。池袋的街景前一左一右的两个人自己都无比熟悉,咬着牙怒视着后跃的临也,静雄凶狠的杀意在墨镜后毫无保留的定格在画纸上,就连他向临也掷出的自动贩卖机都通过画笔完美展现出它作为非常规武器的杀伤力。

“上次帮你捣乱静雄哥的工作那次吧……”萤夏看着穿酒保服的静雄,不确定地道。

“这算保留犯罪记录吗?”

“不,算记录池袋的平静日常。”

气氛突然凝结。

“……我又没说错!”萤夏嘟哝着先从对视中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把画册再往前翻,“这个可以了吧。”

这次的场景直接从室外转到了室内,虽然画手有意模糊了背景,只有面前的书桌和笔记本电脑格外明显,结合临也教师的身份,不明真相的同学都会认为取景于教师办公室,但两人都心照不宣——这明明就是情报贩子『折原临也』在新宿的办公室。

“没什么,只是觉得木偶最近越来越像狐狸了。”临也看着画纸上戴着眼镜的自己,也学着歪了歪头,但没有托腮的手总是僵硬得有些怪异,“齐木同学居然不声不响偷画了那么多?”

“过了,奈仓老师。”只对他的比拟作出控诉,萤夏收敛了笑意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收拾画具起身道,“只是觉得你戴着眼镜办公的样子怪衣冠禽兽的。”

折原·衣冠禽兽·临也略微思考,便决定不负评价,对越过自己离开的萤夏悠悠开口:

“果然还是加个目鬘吧~”

折返回来的萤夏深呼吸一口,把噎在喉头的闷气缓缓舒出,在临也调侃的注视下再次坐下。

“没什么,我给你多加几条腿,你跟跳蚤的相性也不错不是吗?”

萤夏当真开始拿起了画笔。

“免得你以后皮断腿了还要我给你推轮椅。”

最近泽田总觉得自己的生活都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左右横跳,这一切都和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婴儿脱不了关系。

「这就是人间啊。」拥有读心术的Reborn在知晓他心底的想法后回答道,「不过你放心,以后会有更多地狱中的地狱哦!」

放心地去三途川畅游吗?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很想吐槽然后把这个嚣张的小婴儿丢出去,但果然还是做不到……能不能是一回事,泽田自动省略了武力值的因素,切实感受着自己身边的变化。

——『废柴纲』这个称呼已经逐渐洗掉了其中饱含的轻蔑,甚至因为帮助班级取得球类竞赛的胜利而收获同学间的赞美,把新来的不良学生(被迫地)收入麾下,和校花做朋友……

泽田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口中的校园青春。

——除了齐木萤夏。

那个在他还是废材纲时就施以援手的女生,却一反常态地减少了接触。

无数的猜测与担忧在他发现萤夏缺席了国文课时达到了巅峰。

“……果然不行!”

作为归宅部,已经走出校门一段路的泽田突然停下脚步,用引人侧目的音量阻止着放任事态继续发展的自己。

“十代目,是我制定的复习计划有什么不足之处吗?”狱寺立刻止住了报告计划的话头,“请、请不用客气地指出来!作为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竟然没有考虑您的感受,真是太失职了……是每天背一百个单词那里吗!”

“这个也是问题……啊不是说这个!”差点顺着话接下去的泽田后知后觉地再次打断,给自己打气一般拽了拽带子,“我还是想回学校找一下……”

“齐木萤夏的话,在操场哦。”

跟在身后墙头上的Reborn用看透一切的黑洞洞眼看向欲转身回去的泽田,从身后拿出一瓶能量饮料,轻轻一抛,精准地砸向他的面门:“去慰问刚训练完的朋友,最好还是带上点礼物——这是基本礼节哦,废柴纲。”

手忙脚乱地接住冰凉的饮料,泽田甚至还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手中的饮料,虽然对Reborn近乎反常的贴心感到奇怪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Reborn!”

好累……

感觉整个肺部都被自己胡乱卷入的氧气灼烧,萤夏在五公里的最后一百米已经没有冲刺的体力,仅凭着毅力让自己不要直接扑进橡胶跑道。

“好了好了……”

虽然平常戏称小遥比夜叉还可怕,但是此刻的声音对萤夏来说无异于天籁。

“五公里完成了,虽然用时比较长……”迎着盖到头上的白毛巾直直扑倒在小遥带着点点清香的怀抱,萤夏借着肩蹭掉自己的汗,隐约听到她的抱怨,“中村老师也太严格了,你是短跑选手,耐力怎么够支持做完三组加强训练之后再速跑五公里啊。”

“所以才是……翘训的……惩罚……”下巴搁在肩上,萤夏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地回答着,“开学之后我就没参加几次训练嘛……”

太可怜了,看起来就跟要原地去世了一样。这么想着,小遥不但不嫌弃自己被沾上了汗味,反而怜爱地用毛巾给萤夏擦完全被汗水打湿的金毛。

这可不就是金毛吗?还是那种委屈求rua的大金毛,虽然看不到眼睛,但是小遥已经能想象泪眼朦胧的灰色被耷拉下的眼皮遮去大半的模样。

“但是,”萤夏却开口道,“如果用这个换一个月不训练,其实也不是不行的……”

田径队经理漠然地停下手,用最慈爱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下个月少一天你都做好训成真狗的准备。”

萤夏:?

女人的心思好深,被怒rua狗头的萤夏一时觉得自己拿错了下场戏的剧本。

“能站了就起来,你走几步喝点水……”

“小遥,”已经从疲惫中恢复过来的萤夏打断了她的叮嘱,“我就直接回去啦,帮我跟中村老师说一声哦。”

“等——”

“纲君!”萤夏愉快地向跑到操场外的泽田招手,一把把毛巾拽下,草草打理被弄乱了的马尾,“小遥你刚才要说什么?”

小遥看向她的表情多了几分无奈,抬手帮着理了理落在两边的碎发,顺手把毛巾收回臂弯,拽紧在手里:“等过几天要说大赛的事了,千万不能翘训。”

“唔——”萤夏为难地拖长尾音,“如果不来,经理大人会事后告诉我吗?”

“不会,而且会罚你背单词。”

“是,我知道了一定到场我爱大赛我要为校争光!”

……

“最近的训练很辛苦吗?”

见萤夏如常地接下了自己递出去的水,泽田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体育课后被直接留下做大赛训练了,回想起刚才她累得就快趴下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心,“短跑选手也要这样训练吗……?”

萤夏拧开瓶盖的动作因为这声问询而滞了滞,随后又如常的点了点头:“耐力训练还是必须的。”

……突然感觉运动员都好厉害。侧目看着依旧还很精神的萤夏,泽田有些感慨:“萤夏果然是很喜欢跑步吧。”

这声感慨迟迟得不到回应。

“不是喜欢的话……就不能做吗?”

隔着平光镜片,萤夏在对上泽田略微错愕的表情后问道。

“也不是……只是、”泽田一下子被问懵了,试图整理出自己的观点,但是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但是做不喜欢的事,没办法开心吧?”

“说得也是。”萤夏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把饮料送到嘴边。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好奇这饮料的口味。”萤夏很好地掩盖过停顿下的动作,饮了一口,清新的柠檬味并没有特别酸,恰到好处地达到提神的效果,再看了一眼品牌,发现是没见过的进口商品才失望地放弃入手同款的念头,“不过我也不可能做职业选手,毕竟眼镜还是太麻烦了。”

泽田有些疑惑:“可是你不近视啊……”

“眼镜是本体,睡觉前我都不会摘的!”

明明你上次就摘过!

【萤夏。】

愉快的吐槽被直接连接大脑的声音打断,在泽田还在四顾寻找声源的时候,萤夏已经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楠雄。

楠雄的粉发太显眼了,哪怕是在他已经修正过设定的世界也分外显眼,这头被萤夏吐槽过“只有神才会有”的粉毛简直让她想无视其存在都做不到。

——更何况这头粉毛的主人正用及其不赞同的表情看着她手中的饮料。

“哥。”萤夏示威一般当着他的面再喝了一口,“我不是说一会回去吗?”

【啧。】楠雄虽然还是顶着一成不变的扑克脸,但是语气在泽田听来毫无客气可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前者别过头时还往自己的方向瞥了一眼,【妈妈说不放心,让我过来接你和李。】

“那我先回去了,萤夏。”意识到自己并不受欢迎的泽田先提出分别,“那个……工作也不用太拼命。”

感觉自己的话有些奇怪,他又补充了一句:“有什么事也可以和我说的……”

【多谢关心她有事会和我说。】

楠雄极快的语速引来萤夏的侧目和吐槽:“……楠雄哥你是为难妹夫的小舅子吗?”

楠雄也回了她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可不是吗。

“萤夏……”没有注意兄妹二人的眼神交流,泽田只是半掩嘴小声地问道,“你哥哥的声音……好像奈仓老师啊。”

知道临也马甲的楠雄:……

“噗。”萤夏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不能说像,应该是一模一样。”

楠雄:我还像山崎○人*,你怎么不说。

“好啦……那我也先走了,狱寺君再等不到你就要进来炸弹警告了。不过……纲君,我们之间不需要费心维系关系哦。”

萤夏抛了抛已经喝了小半瓶的饮料,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打工的事……嗯,最近忙得差不多了,得把之前落下的补习补上啦,周日可以安排吗纲君?”

这也太体贴了,这种体贴能不能分散一点啊……本来就每天都接受Reborn死亡辅导的泽田心在滴血:“好、好……”

【别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楠雄体贴地等到走出泽田的可视范围才开口教训自己不听话的小妹,【给我,这个一滴也不能留。】

“……好严格,你的超能力是用浪漫细胞换的吧。”虽然一直在反对,但萤夏还是听话地把饮料放到他手中,“你隐秘点处理,全并盛最恐怖的风纪委大本营就在并中……”

万一你暴露了委员长要咬杀我拿你的消息怎么办?我一棍都不会扛的!

这么想的萤夏十有八九也忘了自己一直都在咬杀名单上买了海景房。

热情,友好,学习好,在学校十分活跃,大家都很喜欢她。

临也回忆着这段时间在并中听到的对萤夏的评价,手中的笔尖颤了颤,幸而停在了画布前,这才没有轻易毁掉这幅没有打草稿的油画。

她做得很好,在这些各种方面,无论是待人处事还是「优等生」伪装,临也都认为她确实做到了超越自己。

——但是再好也不过是模仿,就像被丝线缠绕的木偶,能动,却没有灵魂。

“你在想齐木萤夏。”

面前的模特儿突然说道,笃定了他不会反驳:“你也对她有兴趣吗?”

「也」吗?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临也立在画室的窗边,校道上粉发的男生似乎有所感应,转头对上了他的黑瞳,缓缓点了点头。

哎呀,真讨厌,被发现了。把微小的苦恼完全藏在微笑里,临也也向他点了点头,一直目送他们兄妹二人走出校门,他才缓缓回复道:“你对她有兴趣。”

依靠在窗台上,临也饶有兴致地端坐在椅子上充当模特的女生,试图透过她的假面看清其内里的污浊。

“……”女生交叠在裙摆上的双手微不可闻地颤了颤,很快就稳了下来,“大家都很喜欢她。”

被直接转移话题的临也也不恼,反而愉快地笑出了声:“怎么会有人所有人都喜欢呢。”他的反驳满是嘲弄,是对萤夏过分维持的形象,也是对女生自欺欺人的解释,“你恨她。”

女生垂下的眼睑让他越发笃定,逆着光,临也身后的夕阳余晖红得如同活火山下滚腾翻涌的熔岩,最后都被他的剪影吞噬殆尽。

黑幕,女生的脑海只余这两个字,他就是遮掩一切、吞噬一切、操纵一切的黑幕,是无声的恐惧本人。

“你恨她,这没什么好遮掩的。”

爱与恨就如同天平的两极,人所承受的爱与恨都是等价的。

越是被喜爱得多,集中于少数人的恨意便俞深俞浓。

“爱是正确的,为什么恨就该是错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