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视感受

钟雪晴在教室照顾二次元Baron时,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后来,她再一次亲眼目睹了园长被小霸王King揪着头发为非作歹、却只能忍辱负重地将他抱进班上的情景。钟雪晴简直觉得昨日重现,敢情这不可一世的小霸王过了一周,也依旧没改变残暴的本质。

当然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钟雪晴和主班老师都留在班上照顾孩子,熊梦雪和生活老师在轮流牵着孩子进班。主班老师Ariel从园长手中接过小霸王King,说只要他表现好,就让他玩玩具。但King还无法从暴躁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大叫道,吐字清晰,思路更清晰:“我要回家!我讨厌你们!我要趁你们不注意跑出幼儿园!我要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

钟雪晴瞬间感到窒息。她不知道小霸王King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又或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但至少,这孩子知道她们这些老师最害怕孩子出现安全事故,于是就用她们最害怕的东西来威胁她们、拿捏她们——这简直不像三岁小孩能说出来的话啊!逻辑清晰,字字带血,夹枪带棒,要不是钟雪晴亲耳所闻,她真的不相信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钟雪晴再次感到这小霸王真真不是省油的灯,真真不是好伺候的主。她也愈发感到自己在幼儿园前路漫漫,简直是一步难,步步难。

上课铃打响了,生活老师和熊梦雪还在不断迎接孩子的到来。诚然,孩子们在家待了两天,睡了两天懒觉,被家长们当小祖宗一样伺候了两天,这再叫孩子们早起上学,的确有点强人所难。钟雪晴和熊梦雪也不想早起,不过贫穷逼迫她们早起,毕竟迟到扣钱。

主班老师播放了一体机中的歌曲,带着小朋友们一起做早操。钟雪晴寸步不离地跟在定时炸弹小霸王身边,以防他真的偷跑出去,或者打别的小朋友。当然,也要防止小霸王打钟雪晴她自己。她这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可不想折损在小霸王的手中。

生活老师Lara牵了一个小朋友进教室,厨师刚好送早餐来了。于是Lara就迅速开始分餐。不一会儿,熊梦雪也回来了。

主班老师Ariel、熊梦雪负责带女生去上厕所,钟雪晴在教室看着男生。毕竟孩子从离家到现在没上厕所,老师们怕现在不提前解决,等会孩子们吃早饭中的汤汤水水时,会出现来不及、尿裤子的情况。防患于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以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女生上完厕所洗完手,就是男生去上厕所了。钟雪晴站在毛巾架旁,指导洗完手的孩子们用自己的毛巾擦手。

钟雪晴不得不佩服,有的孩子还是很聪明伶俐的。居然已经有孩子记住并且认识自己的学号,在钟雪晴提醒之前,就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毛巾,这令钟雪晴不得不点头称赞。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而看到孩子们的点滴进步,也是让钟雪晴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Yuki,你帮忙打电话给Cindy问问看,双胞胎怎么还没来啊?”主班老师Ariel对钟雪晴说。

钟雪晴答应后,立刻用教室里的座机打给前台的行政老师Cindy:“喂,Cindy,我是Yuki。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吗,我们班的双胞胎怎么还没来啊?”

Cindy回答:“来了来了,她们俩正在我们这儿耍赖,不肯进幼儿园。我和园长马上把她们领进来。”

“好的,谢谢。”钟雪晴回答。钟雪晴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人,谢谢、不好意思、麻烦这些词都挂在嘴边。毕竟没有人天经地义该为你服务、替你分忧,哪怕是家人。

孩子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眼巴巴地等待食物的到来。毕竟有了上一周的幼儿园生活做铺垫,所以,相对而言,小朋友们这周还是表现得好了一些。虽然不少小朋友在入园时还是掉下了金豆豆,但比起上周群魔乱舞、鸡飞狗跳的场面,也算是有了飞跃性的进步。

熊梦雪、钟雪晴帮孩子们戴好吃饭专用的小围兜,又帮生活老师把孩子们的早餐端到小桌子上,主班老师Ariel则把控全场,引导孩子们说着万年不变的口号:“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开动吧——”

不少小朋友念完了口号后,也学着Ariel说:“开动吧——”像是山谷里回荡着无数的回音,不过这回音软软糯糯、细细甜甜的,真是萌翻了几位老师。这时,姗姗来迟的双胞胎姐妹花也终于进了教室,在生活老师的帮助下洗手后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而孩子们吃饭的场面更是让人哭笑不得。今天的早餐是黑米粥配豆沙包,黑米和豆沙都是黑漆漆的,正好与孩子们白白净净、圆圆嘟嘟的小脸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孩子们更是把黑与白的搭配发挥到极致。

星星眼小帅哥Star拿了一个豆沙包,想把豆沙包分成两半,结果一个用力过猛,豆沙包的“内脏”狂飙,流了他满手,得亏还没弄到衣服上。有洁癖的Star着急忙慌地大喊:“老师,我的手好脏,快帮我弄干净!”

坐在他旁边的扎蝴蝶结的小机灵Wendy帮他出主意:“你用舌头舔干净不就好了吗?”

正好拿着卫生纸赶来的钟雪晴听到小机灵Wendy的话,又看了看洁癖小帅哥Star生无可恋、不可理喻的表情,愈发觉得好玩。钟雪晴强忍着笑让Star把惨不忍睹的豆沙包放到他自己的小盘子里,用卫生纸给他擦掉被豆沙洗礼的小白手,然后带他去把手洗净,不忘教育他:“Star,包子是有馅的,你把它分成两半,馅就容易掉出来。以后直接拿着吃就好了,别分成两半了。”

Star天真可爱地问:“什么是‘馅’?”

钟雪晴愣了一下,笑着回答:“就是刚才流了你一手的黑色的东西呀。今天的包子是豆沙馅的,甜甜的,很好吃。快吃吧。”

Star把被他腰斩的包子拿起来,将信将疑地喂到嘴边,吃了一口,开心地摇头晃脑,可见豆沙的美味得到了他的认证。

而坐在小帅哥Star旁边的小机灵Wendy,她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吃起东西来也是细嚼慢咽、优雅得体,画风与双胞胎小姐妹全然不同。只见Wendy咬了一小口豆沙包,细细品尝后,又用勺子优雅地舀起一小勺黑米粥,像模像样地吹了两下之后,才放入口中。钟雪晴恍惚之间,觉得这不是个三岁的小朋友,而是位深宫中养尊处优、知书达理的公主。不过她可爱的动作、精致的模样也惹得钟雪晴和熊梦雪暗暗发笑。

而另一桌的双胞胎姐妹花虽然来得迟,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了吃饭这件乐事。钟雪晴简直怀疑她们是掐着点来的。

姐姐一手捧着装黑米粥的碗,一手拿着勺子舀起黑米粥就往自己嘴里喂。她樱桃小嘴张得大大的,吃到黑米粥后,嘴巴就吧唧吧唧,嚼得不亦乐乎。她的勺子有时没对准嘴巴,黑米粥就沾到了嘴角和脸蛋上,小淑女变成了小花猫。

而妹妹对豆沙包更感兴趣,她手里拿了一个豆沙包一刻不停地吃着,嘴巴一圈全是黑漆漆的豆沙,跟中了毒一样。她的眼睛还不忘死死盯着公共盘里最后一个豆沙包,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见小哭包Andy伸手拿了最后这个豆沙包后,妹妹不甘不愿地大叫:“我的馒头!不准抢我的馒头!”

熊梦雪赶紧蹲下身安慰她:“妹妹,Andy他之前没有拿包子,这是他的那个包子。”

“我不管,我就要我的馒头,呜呜呜……”妹妹的情绪变化特别快,转眼间已经泪流满面。糊了一嘴的黑黝黝的豆沙,再加上满脸奔流不息的泪水,她整个小脸让人不忍直视。

“Lara,还有多的包子吗?”熊梦雪问生活老师道。

生活老师Lara拿来卫生纸给妹妹擦眼泪,严肃说:“还有多的豆沙包,但是我们只给不哭的小朋友吃。”老师们都知道,Lara是故意这样说的,想让妹妹别哭了。

妹妹一听这话,立马不哭了,这收放自如的“演技”,不去做演员简直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她抽泣着说:“我不哭了,我能再要一个馒头吗?”

“可以,Lara老师去给你拿。”Lara笑着对她说。

“我也要一个馒头。”沉迷黑米粥无法自拔的姐姐这下回了神,伸出一根手指头,害羞地小声说。

Lara依旧笑着回答:“好。”

Lara给她俩拿来豆沙包,让她们一人拿一个。两个小可爱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馒头”,不禁喜不自胜。熊梦雪问她们:“Lara老师帮你们拿了包子,你们要说什么?”

于是Lara便收获了两声和豆沙包一样甜津津的“谢谢”。Lara和熊梦雪都笑了。

Lara继续问还有没有小朋友要豆沙包,吃完了可以去找她拿。于是Lara跟明星一样,又欣然收获一群狂热跟随者。

而主班老师Ariel和钟雪晴则在喂不会用勺子的小朋友吃粥。钟雪晴看着小朋友津津有味吃粥的样子,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被妈妈一口一口喂着食物长大的,一时间有点感慨。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钟雪晴虽然还没到结婚生子那一步,却从自己在幼儿园工作的这段短短的时间中感受到了父母深深的养育之恩。

钟雪晴喂小朋友吃粥时,还不忘用余光观察周围孩子的情况。这一观察,她吓得差点把碗掉到了地上。

她把碗和勺子麻利地放到桌上后,赶紧冲向了墙边放床的地方。将近二十个小朋友的床分为三摞靠着墙摆放,高的两摞将近一米高,矮的那一摞也将近半米高。而小霸王King带着傻大姐Judy一人占领一摞床,跟玩蹦蹦床一样,在上面跳得正起劲。

小霸王King还算聪明一点,眼看着钟雪晴朝他们过来了,料到她肯定是来制止他们的,就识趣地地从半米高的床上跳下地来。所幸他个高,手长脚长,运动神经也比较发达,稳稳地落地。

钟雪晴心中悬着的两块大石头,可算有一块落了地。而另一块不识趣的,还傻兮兮乐呵呵地边唱“葫芦娃”边蹦个不停。钟雪晴把Judy一把抱住,抱到地上放稳,这才握着她的肩膀,蹲下身来,目视着她,神色认真严肃地大声说:“Judy,我们不能在床上跳,这样非常危险,万一摔下来了,会受伤的!”

钟雪晴见Judy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知道自己是对牛弹琴,于是叹了口气,让她转过身面对着她刚才跳得起劲的那一摞床,继续说:“你看,这摞床这么高,你要是一不下心摔下来,怎么办?疼不疼?”

“疼,好疼的。我前几天在家把腿摔了,好疼好疼。”说到疼,傻大姐Judy终于有了共鸣,一本正经地和钟雪晴讲述自己受伤的事。

“怕疼就不许再到床上跳了,知道了吗?”钟雪晴严厉道。

Judy点点头,钟雪晴放开她,她就一溜烟又跑回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喝粥。真有够没心没肺的,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只留钟雪晴在这儿老母亲一样操碎了心。

不过钟雪晴没忘记小霸王King。她正准备去教育King的时候,主班老师Ariel过来,问了钟雪晴情况,然后帮助钟雪晴,两人一起教育King。小霸王King哪里愿意听她们的说教,撒丫子满教室乱跑。Ariel和钟雪晴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拦住他,一通好说歹说,这才让King意识到在床上跳的危险。当然,他意识不意识是一回事儿,他下次还干不干,是另一回事儿。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孩子们吃了饭,生活老师趁着有空的功夫先洗了一部分的碗,然后主班老师和生活老师把所有孩子带到走廊上,分批依次带孩子们去上厕所,而钟雪晴和熊梦雪照例在教室把孩子们的床一一摆好。之所以把全部孩子带至走廊上,就是怕万一孩子在教室乱跑时,会不小心撞到钟雪晴她们搬的床。

结果,傻大姐Judy一个憋不住,又尿裤子了,生活老师Lara告知主班老师后,急忙带她去隔壁空教室换裤子。而钟雪晴和熊梦雪也就暂时停止了搬床的工作,也帮着照顾孩子和依次带孩子去厕所。毕竟孩子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搬床的工作晚一点儿也没关系。

屋漏偏逢连夜雨,主班老师Ariel在厕所给另一个女生脱裤子时,一团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直接掉到了她手上。她定睛一看,一瞬间简直怀疑自己眼瞎看错了。于是她强忍着满心震颤,闭上眼睛再睁开,这时,越来越浓郁“芬芳”的气味以及这绝无仅有的触感也佐证着这团深棕色物体的身份,她这才满心绝望地大声呼叫在走廊上离她近一些的照顾孩子的钟雪晴:“Yuki,你快过来一下!”

钟雪晴虽不明所以,但听Ariel慌张的语气,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急事,于是跟熊梦雪交代一声后,就赶紧向厕所跑去。Ariel在钟雪晴过来的过程中,用卫生纸把手上的那团物体处理了一下,扔进垃圾桶,然后用洗手液拼命洗手。

钟雪晴来到厕所之后,她还什么都没问,Ariel也还什么都没说,但是,一切尽在不言中,钟雪晴已经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地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这气味,真的是相当荡气回肠,叫人闻之难忘。钟雪晴立刻屏住呼吸,看了一眼拖拉着裤子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的小女孩Mia,小声问了句:“拉了?”Ariel点点头。

Ariel对钟雪晴说:“Yuki,你帮我给园长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盆子、毛巾和热水,有的话赶紧拿过来。”

“好的,我马上去。”钟雪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一时有点手忙脚乱。还好Ariel比较有经验,当机立断,迅速做出了决定。

而厕所里除了Mia之外,还有娃娃头小姑娘Dora和公主病小姑娘Sarah。娃娃头Dora捂着鼻子疑惑地问:“好臭啊!什么东西这么臭?”公主病Sarah也捏住鼻子一脸嫌弃地说:“她拉粑粑了,当然臭了!”

小心眼Mia听到了她俩的对话,虽然自知理亏、一声不吭,但她横着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她们,跟一只圆滚滚的生气中的河豚一样,用犀利的眼神和浑圆的腮帮宣泄着自己被当面说坏话的不满。

钟雪晴听到了小朋友们的对话,问Ariel:“她俩尿尿了吗?”

“尿了。”Ariel回答。

“那我把她们带走吧。”钟雪晴说。Ariel同意了。

钟雪晴之所以把娃娃头Dora和公主病Sarah带走,一方面是方便Ariel心无旁骛地进行后续的处理,免得她还要分心思去看管她俩,另一方面,也是免得小心眼Mia继续在同龄小朋友面前丢面子,或者这两个小鬼头又口无遮拦地说些让Mia不爱听的话。

别看她们是三岁小孩,但她们也是有自尊心和羞耻心的。每个人都希望被温柔以待,没有人愿意受到他人的嫌弃或贬低。大人如此,小孩也是这样。我们并不能因为他们小,就忽视甚至无视他们的感受和需求。每个小朋友的感受和需求,都很重要。每个小朋友,都值得被呵护。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