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三章

三天后。

时茵恢复不少体力,也已经完全接受自己不叫“殷茵”的事实,在医院由专人伺候,吃好喝好,十分享受。

一早,她让护士小姐姐打开电视,一边吃早餐一边看电视,时不时再和她聊上几句。

“我们院虽然是私立,但名气可大了,特别是脑外还有肿瘤方面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别说普通床位了,就是vip特需也是很多有钱人要抢着订的。”

护士小姐姐语气相当自豪,“专门负责您的徐医生就是我们副院长,脑外科著名专家。”

时茵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才想起来问:“我是怎么受的伤?”

“您是被十三楼扔下来的酒瓶给砸了,听说还是在上班路上,当场昏厥,送到这做了开颅手术但一直昏迷不醒,现在恢复得这么好,真是万幸。”

护士语含同情地说。

开颅手术啊,听起来还怪恐怖的。

许是没了记忆,时茵并没多少后怕,也体会不到当初的凶险。

她拿纸巾擦擦嘴,“有镜子吗?我想看看。”

护士很快找来。

时茵举起镜子,扬起嘴角,打算以绝佳的姿势好好欣赏自己的美貌。

两秒钟后……

她倒吸一口凉气,手一哆嗦,当场扔了镜子。

脸色苍白,两颊凹陷,瘦得像难民就不说了,右边脑袋上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弧形疤痕简直触目惊心。

而这些,都没能打击到她,真正让她备受打击的是——她!竟!然!没!有!头!发!

也不能说没有,甚至还挺多,只是两三厘米长参差不齐地扎在头皮上,根根竖立着,像刺猬一样。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想到这些天就是以这种面目示人,尤其还被个帅得令人发指的资本家当面说丑,更是嚎啕大哭。

护士见这情景,吓得赶紧按铃叫人。

医生过来时,时茵正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眼睛鼻子通红,脸色比墙还白,看上去奄奄一息,十分凄惨。

徐医生以为有什么突发状况,心里一咯噔,赶忙上前。

这位主在这躺了两个月,好不容易醒过来眼看就要出院,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

想当初人被送来时,医院几个董事都在,江砚池就一句话——“不惜一切代价。”

还有上周,他在门口亲耳听到江砚池对着病床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时助理,你觉得把这铲平建高尔夫球场怎么样?”

他摸摸手心的汗,江砚池是什么人?

从小被放逐国外的江家长孙,三年前突然杀回国内,一声不响干掉正当权的亲叔叔,成为江山集团真正的掌控者。

而就在时小姐住进来一个星期之后,江砚池突然成了这家私立医院的最大股东!这个人的能力和手段可见一斑。

徐医生面上还算淡定,手心却在冒汗,“时小姐,您是哪里不舒服?”

时茵两眼慢慢聚焦,勉强笑笑,声音还带着哭腔,“徐医生,这旁边的头发还长吗?”

她可怜巴巴地往右边脑袋刀口处比划了下。

徐医生心里一松,想着小姑娘和他女儿一般大正是爱美的年纪,笑容亲切起来,“别担心,疤会慢慢淡化,等头发长长就遮住了。”

他是主治医生,从开始抢救到现在全程参与,眼见着如花似玉一姑娘瘦得脸只剩巴掌大,一头秀发也被剃得精光。

不由由衷说道,“时小姐头型长得好,现在这样也是好看的。”

护士在一旁连连点头。

时茵吸吸鼻子,之前毫无心理准备才会被自己的丑样吓哭,现在想想还有点难为情,没头发总比没命好,大不了以后戴帽子就是。

她让护士把床头调到合适的高度,舒服地靠着,“徐医生,为什么我只记得小时候的事?”

徐医生沉吟,“有可能那是你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或者说你潜意识里想逃避一些人和事。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测。”

时茵曲起腿,抱着膝盖,沉思一会忽然抬起头,“您有没有想过,时茵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是另一个灵魂穿进这具身体?”

徐医生一愣。

护士小姐姐表情惊悚地看着她。

时茵见这两人反应,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眨眨眼,“我昨天看了本穿越小说。”

她把脸搁在膝盖上,叹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啊?”

徐医生和护士对望一眼,神情都是一松。

尤其徐医生,刚才已经在想怎么向江砚池汇报病人的神经系统又出现问题。

他轻咳一声,“您是选择性失忆,可能是暂时性也可能会长期。但是幸运的是,通过这三天的观察,您的语言、思维、认知和学习能力都没有受损。”

那倒是,时茵也发现自己只是单纯忘记一些人和事,一些生活技能和常识还在。

这三天,她每天一醒就开电视看各种节目,眼睛看累了就用耳朵听,偶尔有陌生的事物,护士解释一下她就能明白,总体来说没什么障碍。

她点头,好奇问道,“在这住两个月要不少钱吧?”

徐医生笑,“您的费用杨助理会处理,他下午来接您出院。”

时茵疑惑,“杨助理?”

“是江先生的助理,您上次见过。”

时茵记起来,是那位长相平平但感觉很可靠的男子。

中午吃完饭,护士把时茵推到窗前晒太阳。

“时小姐,江先生对您好好哦!”

时茵看着外头漂亮的花园和人工湖景,发现湖面上竟然还游着两只黑天鹅和白天鹅,由衷点头,“有这样大方的老板是我的荣幸。”

护士拉了凳子坐在轮椅旁,一脸羡慕,“我要是能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

时茵诧异,“走路被酒瓶砸的运气?”

护士看看她头上的疤痕,心有余悸,呵呵笑了两声。

“您还不知道吧,江先生每星期都会抽出一天来看您,就坐在床边,一坐就是一个小时,我偷偷看见过两三回呢。”

时茵心中震惊,那个资本家不是当面说她丑?还能盯着她光秃秃的刀疤头一看一小时?

这是一种什么嗜好!

尤其,她又想起三天前他坐在床边看她的眼神,心中更加怪异。

瞥见护士窥探的目光,她转开话题,“我家人知道我今天出院?”

护士摇头,“我也不清楚,您妹妹通常都是星期天和她那个打篮球的男朋友一起来看您。”

“打篮球的男朋友?”

“对啊,好像叫丁浩海,两人看起来好甜好般配的。”

时茵失笑,原来那个未婚夫是打篮球的,倒是蛮符合本人阳光帅哥的气质。

不过,这两人举止是有多亲密多不避嫌才让旁人觉得他们是一对。

她犹豫了下,又问:“平时还有其他人来吗?”

护士想了想,“还有两位应该是您朋友,一男一女,过来看过您几次。”

时茵心里出现各种猜测,却毫无头绪。

护士小姐姐的话匣子却打开了,“……能来这里治疗的都是有钱人,很多都是年纪大的,您是我护理过最年轻的呢!”

她把椅子搬得更近了些,小声说道,“去年江山集团另一位江总在这做了个小手术,等他出院没几天,我们科里一个女同事就辞职了,后来被人看到两人一起逛街!要知道那位江总都四十好几家里有老婆了!”

“还有一位江总?”时茵惊讶。

“对啊,不过那位早就失势了,现在江山集团是江砚池先生说了算。”

护士小姐姐大概这俩月护理她也憋坏了,把坊间流传江砚池如何反杀夺权的故事讲的绘声绘色,言语之间更是对他崇拜不已。

时茵听完,立马决定不计前嫌原谅江总裁当面嫌弃她丑的事。

毕竟,金主爸爸她惹不起,还是个这么狠的。

不一会,杨助理来了。

身后还跟着位四十来岁衣着讲究的阿姨。

阿姨上前来,笑容亲切,眼神中带着怜悯,“时小姐,您可受苦了。”

时茵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自己哪位长辈?听称呼又不像。

她笑笑,“阿姨,您好!”

转脸又朝面无表情的杨助理挥挥手,咧嘴笑。

杨助理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低声道,“这是方姨。”

说完,从身后拿了件东西出来。

时茵一看,竟是顶米色布帽。

她心中诧异,没想到冷面寡言的杨助理会这么细心,顿时对他好感倍增,“谢谢你。”

把帽子带在头上,她笑着问:“杨助理,我们以前是同事?”

杨助理点头。

时茵追问:“我也是——江先生的助理?”

“是。”

虽然杨助理这人看起来无趣又不近人情,但时茵莫名觉得他很可信,又问:“是江先生安排你来接我出院?”

“是。”

时茵心中不禁感慨,员工上班路上遭遇飞来横祸,是工伤。

公司不仅帮安排住院,连出院也包了,真是够有情有义了。

不过,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说明,她工作非常出色,老板很看重?这对目前彷徨无依未来没有着落的她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脸上笑意更甚,“有江总电话吗?我想亲自跟他说声谢谢。”

杨助理略微犹豫之后从兜里掏出手机。

响了五声,电话才被接起。

“什么事?”是那个低沉优雅的声音,只是听上去有些沙哑。

时茵咧开嘴打招呼,“老板,中午好啊!吃过饭没?”

她余光扫见方姨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杨助理倒是一脸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谁?”

是不是太热情太谄媚了?

时茵笑意收敛几许,清清喉咙,压低声音,“江先生,我是时助理。”

电话那头再度安静下来。

接着是有些冰凉的声音,“现在是凌晨一点,我在纽约。”

……

时茵忽觉脖子冷嗖嗖,难怪他声音听起来有点不一样,之前大概在睡觉。

她瞥一眼站得笔直看向别处的杨助理,干笑几声妄想混过去,“哈哈哈哈,要不,您继续睡?”

说完,就要挂电话。

“你,今天哭了?”

这是一个疑问句,好像还带着点关心。

时茵受宠若惊,张开嘴正想说话,江砚池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丑?”

时茵:……

她默默闭上嘴巴,摸摸头顶。

反应过来这顶帽子很有可能是他让杨助理准备的。

他会这么好心?

或者他只是单纯看不过眼,让她遮丑。

不管他是什么动机都不重要,她想起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清清嗓子,开始向金大腿表忠心。

“老板,我就是想跟您说声,感谢您和公司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等我养好身体一定努力工作,继续为您做牛做马。”

这段表态一气呵成,情绪也十分到位,她满意地等着老板回应。

等了半天,那边轻描淡写过来一句:

“不用努力。”

……

时茵惊骇,心叫不妙。

他只负责帮她治疗,等她出院就要让她滚蛋是不是?

毕竟她被砸的是脑子,谁知道还有没有后遗症,更别提为公司创造利益。

而且,她现在不仅“丑”,还身有残疾,严重刺激到他的审美!

果然是资本家,没有一点人情味!

她提起一口气,准备跟他据理力争,“江……”

“我的女人,用不着做牛做马。”

???

时茵惊恐地瞪着手机,看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杨助理,再看看微笑着的方姨,心中“喀嚓”一声——

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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