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华没能理解最后一句未必就不能激起一点水花的意思。
杨飞有时候总有些奇思妙想，理解不了也正常，而且他现在胸中堵得慌，只想回家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讨厌被人欺骗，被喜欢的人欺骗更是难受。
要是谢芸一开始把话说清楚，即便不刻意对他示好，他也会量力帮忙。
现在这样一来，自己就像是个被人利用的傻子。
谢芸本人就没有这样的觉悟了，她和张雅鹿还纠结于为什么会在酒吧被杨飞撞见。
“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撞人怀里还骂人，难怪把你记这么清楚！”
“这关我什么事，你不发骚，跟黄毛在卫生间外面上演活春.宫，什么事都没有。”
“我昨天就不该跟你去酒吧。”
“怎么怪起我来了，合作没谈成不是你自己的问题吗？”
两人争吵中，电话响起。
牛总发来一条信息，询问谈合作协议的进展。
谢芸灰着脸，犹犹豫豫中，回了条：合作没谈成……
这条消息，就像裹着泥巴的春雷扔进水里，声响不大，却搅浑了整个水塘。
牛总的电话打了过来，开口便是劈头盖脸的痛骂。
“你怎么办事的，都约到杨飞了，怎么还能把事情谈崩了？”
谢芸丧着脸，支支吾吾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回馈给牛总，后者一听，勃然大怒。
隔着二尺距离都震得耳膜嗡嗡响。
“你忍一个晚上不去嗨会死吗？你知道杨飞手上多少项目，合作谈成了能创收多少吗？你明天上班后直接来我办公室，我们聊聊。”
“是，牛总。”
谢芸的心沉到谷底，牛总很愤怒，明天会遭遇什么，根本不敢去想。
挂电话不到五分钟，牛鹤群调整情绪和心态，赶忙又拨通了杨飞的电话。
趁着杨飞还没和别人签协议，抓紧时间挽救。
最起码也得先稳住他。
电话里，牛鹤群上来就先道歉，称刚才给谢芸打电话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不愉快的事情，给杨飞添堵了。
“手下销售经理出问题，就是我的失职，还请杨总务必给个道歉的机会，明天晚上，我在醉乡楼摆宴，向您赔罪。”
“明天不行，我约了臻尚的单总。”
“这……”
“但后天，应该有时间。”
“多谢杨总。”
牛鹤群长吁一口气，虽然提单忠信多少有些警告的意思，但杨飞肯赴约，就说明还有机会。
是机会就得好好把握。
……
深黑的夜空，一轮弯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并没有云雾的遮挡，于是显得越发明亮，在冬日里，这是很难见的。
月光下，是灯火通明的城市夜景。
杨飞看完书，坐在床上打开抖腿app，翻看着各类短视频，了解什么是网红。
简单来说，被网民馆主从而走红网络的人，就是网红。
皆因自身的某种特质在网络作用下被放大，与网民的审美、审丑、娱乐、刺激、臆想、品味以及看客心理相契合，受到网络世界的追捧。
无意之间刷到一个短视频。
长发飘飘的网红，像模特一样，试穿着各类白色衬衫搭配其它服饰，用简单通俗的话语做着介绍。
“这件是最规整的，最百搭最常规的款，上班、约会、通勤都可以，除了性感不行……算是比较厚的面料……这件是网红款哦，它也是比较硬挺的那种面料，但它的设计嘛……白衬衫加黑裤子，真的是绝配……她家的这个扣子很特别，是在很里面，所以领子翻起来就带点小性感，面料是比较挺阔的那种，男朋友的那种性感的感觉……”
视频中的女生谈吐自然，肢体大方，就像是自己站在镜子前试衣服一样。
配合她简单直接的介绍，代入感还挺强的。
难怪会有一批粉丝喜欢。
除了点赞之外，杨飞还点开了评论区。
里面的留言，一类是夸赞小姐姐身材好，行走的衣架，这类人算是纯粉。
一类是喷女生身材丑爆还要出来秀，看了恶心之类的攻击话语，这类人算是黑粉。
还有一类，也是几乎占了半数的一类，询问小姐姐衣服在哪家店买的，价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推荐款式。
三个类别，贡献了数百条评论。
杨飞点开该网红的主页，粉丝不过5万而已。
这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在她之上，还有十几万，几十万，数百万的大网红。
他又刷到一个同类别的网红视频，也是像照镜子一样自然地展示穿搭，评论区同样是纯粉、黑粉、衣粉糅杂在一起。
甚至，他还刷到了几条评论，称感谢小姐姐私信回复，买到了同款，个人主页有视频和照片展示。
好奇心驱使，杨飞点了进去，真的看到了身穿同款的视频和照片。
他不禁有些感慨，这些网红们用直白与简单，加上贴近普通人生活的特质，拉近了与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消除了阶层隔阂，更容易被普通人效仿。
买明星同款服饰的不常听说，但买网红同款服饰的却比比皆是。
他又连续翻看了一些同类短视频，从中受到启发。
感叹网红行业的兴盛，对实体行业带来的格局变化，老老实实的卖衣服，已经跟不上时代向前的步伐了。
一大早，星河时代驻点办公室传来好消息，这几天在小区内部的宣传推广效果很好，已新签十单。
高明远在电话里，还特意赞扬了周鑫和董璐。
“两个小年轻很有活力，做事积极主动，面对客户态度热情有耐心，能顺利签单，他俩贡献很大，是两颗好苗子。”
他适时拍了记杨飞马屁，“杨总还是眼光独到，当机立断从聚星刘绍东手里挖人，估计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贪几千块钱的便宜，结果送了俩宝藏给我们。”
杨飞交代道：“他们俩是从山里出来的孩子，从小简朴待人真诚，你对他们俩多照顾些。”
高明远拍着胸脯说：“放心吧，有我在，保证他们不会饿着冻着，只是……”
他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同事之间谈恋爱，这好吗？以前公司规定，是不许同事之间谈情说爱的。”
当初立这么一条规矩，也是从长远考虑。
当今社会，男男女女之间的感情十分不稳定，可能因为一件微末的小事就大吵一架，甚至闹到分手的地步。
年轻男女情绪化很严重，好些男女在分手后，电话好友拉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公司里，影响是很恶劣的，还会影响到后续的项目交接。
易家早期出过两例，整得高明远焦头烂额，所以才出台了此规章制度。
杨飞却说：“他们俩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感情基础牢靠，而且道德修养很好，不会出问题的。”
高明远说：“他们俩相互扶持相互鼓励相亲相爱，淳朴的就像汇聚在同一个碗里干净清澈的水，代表着最纯粹单纯的爱情，如果他们出问题，恐怕我都接受不了。”
杨飞笑了笑，“想不到老高你还是个性情中人啊，哈哈。”
高明远陷在感触之中，有感而发：“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净地，只是一入江湖岁月催，不胜人生一场醉罢了。”
“老高，你还不是普通的性情中人，而是个有文化的性情中人那。”
和高明远短暂聊了几句，楚河易在门外朝杨飞招手，手里拿着一批图纸。
挂了电话，楚河易、王风华拿着星河时代另外几套方案，让杨飞过目。
杨飞认真翻看后，直接说道：“老楚，家装这块你的造诣比我高，如果有把握，以后就不用再给我看了，你的能力我完全放心。”
一位出色的老板，得学会权利下放，而不是什么都得亲力亲为。
杨飞正在适应这个过程。
“杨总这么信任老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今年三十八的楚河易待过几家公司，还是第一次被老板这么重视，心里升腾起了一把火焰，“我回头再检查一次，确认没问题，就可以施工了。”
楚河易离开后，王风华却留了下来。
沟通完工作上的事情后，王风华突然说道：“小芸……经理今天给我发了很多道歉信息，杨哥，你觉得我要不要回复她？”
他微皱着眉头，困惑中带着迷茫，第一次碰见这种人这种事，实在不知道怎么处理。
最关键的是，明明知道谢芸欺骗了他，而且在酒吧里还和别的男人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他还是不讨厌她。
杨飞看着王风华，“你觉得应不应该回复她？”
王风华如实说道：“对她发的信息视若无睹，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那就按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但有个前提，一定要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可以了。
王风华脸上的困惑迷茫消散不少，微皱的眉头也平展许多，“谢谢杨哥。”
他也觉得，应该直面内心，而不是一味逃避。
下午的时候，杨飞离开公司，开车去了创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也就是徐菲菲那位胖胖的大学同学谭晶莹开的公司。
徐菲菲已辞去彩票中心的工作，正式成为了创梦文化的一员。
对于杨飞的突然造访，“你怎么来了？”
杨飞既没发消息也没打电话，倒是给了她一些惊喜，因为这时候，她正想杨飞在干什么呢。
听诗诗说，她和杨飞的服装店开业了，但生意不好，杨飞找了些朋友出谋划策，忙得如火如荼。
还听说，杨飞被陈诗诗在下车的时候强吻了一下。
她当时听了，趴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像只小企鹅一样，整晚都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杨飞被强吻的画面。
一不留神，居然让陈诗诗领先了！
“过来坐坐，看看你在新的环境里适应的怎么样，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
他手里拎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透明蛋糕盒子，是一块奶油水果小蛋糕。
和杨飞一起逛街的时候吃过一次，当时觉得特别美味，所以印象深刻。
本来心情还有点小郁闷的，看到奶油水果小蛋糕的刹那，开心的像个孩子，用力抿着嘴还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啦。”
然后一把抢过了蛋糕。
杨飞哂笑一声，还真是勉为其难啊……
谭晶莹摇晃着浑圆的身躯，从里面的办公室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干咳一声，“注意下影响，这里是公司，可不是你俩谈情说爱的地方，好歹照顾下单身女同志的感受吧。”
说什么注意影响，全都是借口。
她哪里是看不惯，纯粹是羡慕嫉妒。
工作时间还有男朋友开车送蛋糕，虐狗！
杨飞跟她打过一次交道，这一次自然是有备而来，不知道从哪又摸出一份奶油夹心饼干，递了过去。
谭晶莹看到奶油夹心饼干，圆圆的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肉嘟嘟的手一边往前伸，一边剧烈抖动，伸一尺缩一寸，最终接下饼干。
“杨飞，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杨飞：“？？？”
“我跟你不共戴天！”
杨飞：“？？？”
然后就看见谭晶莹，撕开饼干的外包装，含着泪大吃特吃起来。
杨飞懂了，她这是不敢吃又想吃，在理性与感性之间反复横跳，最终感性战胜了理性，所以身体做出了最诚实的举动，但战败后的那一丝理性却不屈呐喊，令她留下了痛苦的泪水。
“至于吗，上次吃烤肉也不见你难过伤心啊。”
徐菲菲走了过来，靠在杨飞的肩膀上嬉笑道：“她上次之后就一直抱怨，说冰山都融化了，她都没有男朋友，下定了决心减肥，这才几天，你一来她就破了功了，能不伤心难过么。”
杨飞摸了摸头，“嗨，偶尔吃一顿，不影响。”
谭晶莹眼睛一亮，“对，你说的对！”
受杨飞点悟之后，她忽然就想开了，破涕为笑，抓起一把夹心饼干大快朵颐地往嘴里塞，开心的像个孩子。
这个举动，反而让杨飞有了负罪感，似乎不经意地开启了潘多拉魔盒……
有些事，一旦破例，就会接二连三，然后习以为常。
他双手合十，大喊罪过。
徐菲菲猛一把拉开了他的手，生气地警告：“你可不许当和尚！”
小插曲过后，杨飞来到谭晶莹的办公室，当自己办公室一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顺便点了根烟。
谭晶莹走到他面前，敲着茶几，“办公室里严禁吸烟！别以为送了一盒奶油夹心饼干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个有立场讲原则的人！”
杨飞看了她一眼，吸了口烟，“我这趟是专门过来定制短视频的，想请你们的两位大网红拍一段生活化的小视频，20万。”
他来之前，打电话咨询过几个网红，那种粉丝几千万的顶流网红，120s视频报价50万左右，一分钟以内的视频报价80100万左右。
至于粉丝百万级别的网红，120s视频报价11.5万，一分钟以内视频报价2万以内。
阿加和阿冷是一对夫妻档，共有300万粉丝，加上朋友关系，一口价20万，溢出市场价很多，足够有诚意。
由于是熟人，他直接从背着的大黑包里，拿出20万现金，摆在了茶几上。
谭晶莹一看，没再提禁止吸烟的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水晶玻璃烟灰缸，摆到了杨飞面前。
杨飞把她看着。
谭晶莹镇定道：“客户是上帝，可以随便抽。”
到底是开老死赖死的，出手就是阔绰。
有些自称大气的客户，一万块都要讨价还价个半天……
“杨飞，你想拍什么样的视频？”
杨飞说道：“在你们的固有设定中，阿加是上班族，阿冷是包租婆，阿加的收入是领工资，阿冷的收入是靠收租。”
谭晶莹点头，“我们的短视频都是当剧情拍，所以网红人设是固定的，在此基础上，衍生出不同的小故事。”
“我有一个小剧本，上次你们拍的是阿加涨工资，这一次是阿加领到了工资，带着阿冷去买衣服，在一家名叫东方伊人的服装店，像发现宝藏一样，里面的红款服饰居然是阶梯橱窗，购买第一件358，惊奇的发现，可以解锁购买特权，第二件仅需228，第三件仅需88，第四件仅需8元！阿加兴奋地不得了，这里销售有特色，服装还有特色。”
“在结账时，充值会员卡，还额外获赠身材管理课程，以及优化管理课程。”
杨飞将要注意的细节说了出来，包括进店之后，具有特色的瑜伽展示团队，六位魔鬼身材的美女居然在服装店入门口练瑜伽！
还有加入微信群，每天抢红包的福利活动，等等。
“具体应该怎么演，你们决定，采用第三视角镜头还是第一视角镜头，也是你们决定，我希望看到的效果，自然真实，视频的过程里，要有阿冷试穿衣服的镜头，一定要拍得足够美，与之前土气的包租婆形象形成巨大反差，最后，阿冷心花怒放，满载而归。”
杨飞问道：“难度不大吧？”
谭晶莹自信笑道：“剧情简单，好处理的很，就是时间上，可能需要拍一整天，多拍几组镜头，剪辑删减后组列成片。”
“杨飞，最终的成片，你希望控制在几分钟？”
杨飞举出三根手指，“三分钟以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