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把杨飞往外推，“去去去，去外面坐着等，你从小到大没在厨房干过活，呆这里只会妨碍我。”
不过这一次，她没能推动杨飞。
“妈，您那是老黄历，在外面住了几年，厨房里的事，我多少还是能做一些的。”
他脱了外套，刷起袖子，洗了手，帮忙切起了菜。
打打下手什么的，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李荷秀本准备说道几句，看杨飞那架势，确实脱离了新手的范畴，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不易察觉的扬了下嘴，炒菜去了。
在母子合作下，六菜一汤被摆上了饭桌。
杨飞帮忙搬凳子，拿了两个凳子后，突然问道：“姨妈，姨父这次没来吗？”
李荷春在客厅里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剧，“哎哟，这老东西，说去买个酒，居然这么久都没回来！”
她赶紧打了通电话。
没多久，一个皮肤蜡黄，留着毛寸的中年男人敲门回来了。
“怎么去这么久？”
“楼下那只鹦鹉好玩，给逗了逗，没看时间。”
“你多大的人了，怎么玩性还这么大？”
“下回注意，下回注意。”
李荷春咕哝了几句，姨父姚洪彬就笑着应了几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相处模式还是老样子。
说教完了姚洪彬，她又说起姚贝祺，“吃饭了，还在看手机，一天到晚抱着手机，你眼睛不累吗？”
姚贝祺没做声，默默关了手机，慢吞吞地上了桌。
端起碗，拿起筷子，正要夹菜。
“你这孩子，姨妈姨父都还没上桌，你动什么筷子？”李荷春深深叹了口气，皱起的眉头里全然是无奈。
姚贝祺还是没吭声，默默放下碗，放下筷子，坐在那看着桌子上的六菜一汤发呆。
李荷秀见气氛不对，开口解围，“小祺饿了就先吃，都是自家人，没那么讲究。”
“这孩子没规矩惯了，必须得管管，要不然哪天只会惹出更大的祸来。”
“小姑娘家家，长得又水灵，能给你惹出什么祸来，孩子都这样，到一定时候，自然就懂事了。”
李荷春嘴角动了动，半笑不笑，“飞儿现在确实懂事多了，都能帮你做做饭了。”
李荷秀抿嘴一笑，眼睛眯了起来，“他就是在你们面前装装样子，平时可不是这个样。”
杨飞看了自己老妈一眼，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你就是嘴硬，回来看你们还特地买了点心，这总是走了心的吧。”
“那么大一包，一会儿你带点回去吃，我们俩现在这些甜点吃得少。”
杨文斌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大瓶果汁。
姚洪彬这时候笑了起来，提着刚买回来的酒，“老杨，喝一点？”
“我现在可喝不了多少。”
“没事，我看着点。”
倒酒的同时，他又问：“小飞也喝一点？”
杨飞笑着摆手，“姨父，改天吧，今天开了车。”
“小飞买车了？”姚洪彬稍显意外，看杨飞的目光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又连忙说道：“小飞说的对，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就应该这样。”说完还不经意地侧头看了姚贝祺一眼。
这个细节被杨飞捕捉到了，隐约觉得有些故事，只是他没好多问。
所有人都坐上桌，大家一起吃饭。
刚开始，还聊些家长里短，可说着说着，话题就聊到了杨飞身上。
“飞儿这孩子现在真不错，既懂事又能赚钱，才26岁，就自己买了车。”
姨妈一言不合就开夸，让杨飞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从小到大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他的印象里，姨妈这一家家庭条件比他们好，从小培养姚贝祺，什么书法、跳舞、唱歌、外语。
完全是当成全能型人才在培养，去她们家几次，听得最多的就是：“我们家贝祺跳舞拿奖了，我们家贝祺书法拿奖了，我们家贝祺唱歌比赛得了第几名……”
她们家客厅到餐厅的过道，有一面墙，贴满了奖状，可壮观了。
就因为这个，杨飞小时候没少被当成反面教材，倒不是说他不行，而是跟姚贝祺一比，就显得太过于普通了。
那时候，被姨妈教育过的一句话，到现在都印刻在脑子里：你要向表妹学习！
这对于小男孩来说，多伤自尊。
这会儿可好，李荷春一反常态不夸自己宝贝女儿，反倒夸他这个反面教材，实在反常。
所以杨飞只当成了耳边风，继续夹菜吃饭，不参与这个话题的讨论。
可是，他有这个觉悟，自己的亲妈李荷秀却没有。
难得被赞了回自己儿子，她当然满面春风了，就连鬓角那几根银白的发丝都跟着抖动起来。
“飞儿现在确实懂事了，虽然工作上很忙，但隔三差五就会回来看看我们，给我带点心小吃，前段时间还买了套房子送给我们，对了，他现在谈了个女朋友，很漂亮呢。”
李荷秀这句话说得杨飞满头问号。
当初给她说的，可是抽奖赠的房子，怎么现在变成买的房子了？
而且，他现在不是尊贵的单身king么，漂亮女朋友又是哪冒出来的？
李荷秀不只是说说，还把女孩照片拿出来给李荷春看。
杨飞好奇地够长了脖子，看到照片的刹那惊呆了。
这不是陈诗诗么？
上次来家里吃饭，拍了张合照……
杨飞瞬间明白了什么。
老妈这是不顾一切也要找回场子。
李荷秀很镇定的在杨飞耳边说：“反正她也见不着她，吹个牛不犯法。”
李荷春没计较真实性，没问女孩哪里人叫什么名，也没问房子买在哪里，多少平，只顺着夸赞：“飞儿现在这么本事了？到底是男孩子，成人之后顶天立地，不用家长继续操心。”
“哪像我们家贝祺，这么大了，还让人操心。”
杨文斌碰杯喝了口酒，插嘴问道：“贝祺从小就优秀，怎么可能让你们操心？”
“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请飞儿帮忙的。”
李荷春这句话刚说出口，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姚贝祺突然烦躁起来，“我都说了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们干嘛非得麻烦别人？”
李荷春很了解自己的女儿，从小面对杨飞，心理上就有强烈的优越感，找他帮忙，面儿上过不去。
不是就这么一家亲戚，她也不想上门求助，自己这个姐姐刚才吹嘘的厉害，可杨飞真要混得好，给她们买房了，还至于住在这种小破楼里？
主要还是不希望姚贝祺再闯祸了。
李荷秀问：“贝祺怎么了？”
李荷春叹了口气，“前段时间，贝祺出了点事，被公司辞退了，之后她在家里呆了段时间，突然有一天说要和朋友合伙做生意，但是细问下来，她口中所谓的朋友只是网上的朋友，现实里根本没见过，这丫头又倔，跟中了邪一样，非要和人家一起做生意，我们怕她上当受骗，所以想请飞儿和她一起，去见见她的朋友。”
这么一说，杨飞就明白了，难怪专程来一趟尽说些好听的话，原来是给她闺女当保镖，免得被人给骗了。
“谁说只是网上的朋友，我们现实里见过一面好吗！”
“只见过一面，能叫朋友？他干什么的、住在哪、人品怎么样，你都知道吗？”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了。”
母女俩就这么当着面理论了起来。
说来也怪，刚才进屋开始，不管李荷春说什么，姚贝祺都是听话的，唯独谈论到这件事，就寸毫不让，据理力争。
姚洪彬放下酒杯，“贝祺，你就听你妈一次，我们是你亲爹亲妈，又不会害你，飞儿跟着去，要是确认没问题，你和他一起做生意，我们再不过问。”
“飞儿，你能帮我们这个忙吗？”姚洪彬带有恳求的语气说道。
杨飞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一起过去，看看对方人品怎么样么，虽然只见一面，未必看得全面，但这段时间以来，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从言谈举止上，看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见他爽快答应，姚洪彬和李荷春连连道谢，嘴巴跟抹了蜜一样，“飞儿现在真是太懂事了。”
吃完饭，杨飞和姚贝祺一起出了门。
“你的车在哪？”姚贝祺语气有些冷，充满了距离感。
“这种老式小区没有停车位，我的车停在外面，走大概一百米就到了。”
他每次过来看父母，开的都是那辆国产suv，当姚贝祺看到他的车后，问了句：“就这辆？”
“对，就这辆。”
杨飞开门上了车，结果发现姚贝祺站在那头没有动。
出于礼貌，他又下车，去帮她开了副驾驶车门，姚贝祺却说：“我要坐后排。”
杨飞心想，这个表妹公主病有点重啊，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才被原来的公司辞退的。
路上，他试探性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纯粹是好奇，要是不说也就算了。
姚贝祺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直接说：“醉驾，撞人，拘役了一段时间，现在监外执行，还在观察期。”
“难怪不能上班了，这种时候，也就朋友愿意帮一把。”
姚贝祺透过后视镜奇怪的看着杨飞，“我以为你会吓一跳。”
“被你撞的人怎么样了？”
“擦伤，赔了钱，取得了谅解。”
说起这些，姚贝祺默默低下了头。
杨飞也没在继续追问，安静地开车。
到达目的地，现代国际广场。
下车后，没走出两步，姚贝祺主动对杨飞说道：“等会儿你别乱说话，安静地听着就行。”
她表情严肃，十分认真。
怕杨飞不理解，她又多补充了一句：“我朋友开的车是保时捷，你们层次差太多，我不想被我朋友笑话。”
杨飞哂笑，没说话，跟在她后面。
两人走进商场，姚贝祺一边带路，一边发着微信信息，然后乘坐电梯直达四楼一家咖啡馆。
在靠窗的卡座位置，两个年轻男人朝她挥着手。
姚贝祺在看到他们后，首次露出了笑容，加快脚步朝卡座走去。
杨飞跟在后面，打量着两个年轻的男人。
看起来二十三四岁，一个是精神的板寸，一个留着长发，刘海都快把眼睛遮住了。
长头发那个还染了灰白色的头发，戴着一颗闪亮的耳钉，看着挺有个性。
刚落座，那个长发青年就问道：“贝祺，你怎么还带个人过来啊？”
姚贝祺撇了撇嘴，说道：“还不是我妈，非得让表哥跟我一起来，不然就不让我出门，我拗不过，只好带他来了。”
“不过你们放心，我表哥这个人平时憨憨的，也不爱说话，你们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杨飞听了很不高兴。
憨憨的，不爱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本来还想帮自己这个表妹好好把关的，她来这么一句，他干脆心安理得当起了哑巴，只朝两人点了点头，笑都没笑一下。
两个青年看他那样子，轻笑一声，随机目光转移到姚贝祺身上。
“你现在拿定主意了吗？”板寸青年问道。
“当然了，说好了要和你们一起开店的。”
姚贝祺说道：“我出了那样的事，除了跟着你们混，也做不了别的事情，而且我本身就对服装业感兴趣，大家又都聊得来，相信一定会合作的很愉快的。”
杨飞默不作声，听了几句就知道了大概情况。
原来自己这个公主病表妹，是想和人一起开服装店。
板寸青年又问道：“之前发给你的视频链接，点进去看了么？”
姚贝祺点点头：“看了。”
“觉得怎么样？”
“挺有意思的呀。”
姚贝祺滑动手机，点开了抖腿app，“这家东方伊人服装店这两天挺火的，好多视频和帖子都在讨论。”
长发青年说道：“她们舍得花钱，请了好几位网红一起直播带货，后续又砸钱做宣传，名气在服装圈一下就传开了，你知道她们才开业多久吗？”
姚贝祺摇头，这个她真不清楚。
“才不过十天，就是一家刚刚开业的新店，而且我们找人问过，整个东陵就这一家店。”
“一家新店，通过砸钱请网红，网络平台做推广，瞬间就把名气给铺开了。”
“那晚直播一个半小时，销售额就破了300万，你知道多少人看红了眼吗？”
两个青年不断渲染，姚贝祺的情绪一下上来了，“一个半小时销售额破300万？”
“这还只是开始，这几天以来，那家店天天都生意火爆，赚得盆满钵满。”
“所以……”
“所以？”
长发青年搅动咖啡，小道：“东方伊人为我们指了一条发财的路，只要效仿他们，花钱请网红，砸推广，等服装店名气打出去，躺着数钱就可以了。”
姚贝祺不懂这些，但听着觉得十分厉害的样子。
而且，东方伊人确实一夜爆火，只要打开app，就会弹出关于她们的视频和各种帖子。
杨飞忍不住笑了一声。
两个青年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他们只看到了大概，却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比如，在直播带货之前，先是让阿加啊冷以生活状态逛街的方式，介绍了东方伊人的独特魅力，加深了印象。
而且，为了直播效果，还花了数天时间做各种准备，包括提前设计好的情节桥段，问答方式，以及各种台词。
还有那一排试穿的衣服，也都是提前试好的。
瑜伽馆，身材管理课和优化管理课也是特色之一。
有了这些做铺垫，加上直播带货开场出现的意外吸睛，才有那么好的带货效果。
长发青年瞥了杨飞一眼，感觉他像是在嘲笑自己，不客气道：“你笑什么？”
杨飞干咳一声，“我是觉得，你们可以深挖一下细节，她们的成功，可能没有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他也算是看在姚贝祺这个表妹的份上，给出中肯的建议。
换做是别人，根本就懒得提。
短发青年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姚贝祺皱着眉头，对杨飞这种插话的行为十分不满，觉得冒犯到了自己的朋友，不等杨飞开口，就抢先说道：“你们别理他，他是做室内设计的，开一辆国产车。”
“做室内设计，开国产车？”短发青年笑了起来。
“表哥，您这是外行人装内行人啊？”
长发青年耻笑一声，“你懂服装行业吗？你懂什么是网红经济吗？你懂什么叫直播带货吗？隔行如隔山你知道吗？她们的成功技巧有什么？就五个字，砸钱换流量！”
“看问题要看本质，大家都是人，都在东陵市混，咱们只要愿意砸钱，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
姚贝祺也向着二人，十分嫌弃道：“表哥，你还是别说话了，我这两个朋友，十八岁就进了社会，开服装店已经四五年了，经验丰富的很。”
她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拿铁，“你安安静静的喝咖啡就可以了。”
然后转过头，看向两个青年，兴奋道：“我们接着说。”
她现在满脑子想得都是跟他们俩一起干，赶紧挣到一大笔钱，证明给爸妈看。
省得天天被他们俩说教。
短发青年说道：“我们有认识的网红朋友，抖腿平台上粉丝超过50万，她的圈子里有好几个同级别的网红，我们也砸钱，办一场直播带货，然后做推广，但是嘛……”
“但是什么？”姚贝祺激动的追问。
“但是现在预算资金不足，我们可以带着你一起做，但你也得出一笔钱。”
“需要多少？”
长发青年伸出右手张开，“50万。”
开口就要50万？这两个小子还真敢叫价，杨飞心里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