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发的大了。
从开始的细雨绵绵开始不断加大，树叶再也无法承接落下来的雨滴，到最后哗啦啦密集的滚落，天像是漏了一般，雨水不停往下倾倒。
脚印变得模糊，领头的侍卫茫然四顾，气息被雨水冲刷得模糊难辨，黑虎拼命嗅着也辨不出方位，低着头，胡乱的往前。
侍卫们追出去几里远依然没能看到人，奔走大半夜，一个个全累得不行，脚步越来越慢。
“大人，没办法再走了。”
一个牌子头靠过来大声的喊着，放低了火把，伸手护在上面，“雨太大了，火把都快要熄了。”
特制的火把本来能够点一夜，不过现在上面的那些油脂被雨水不停冲刷已经变得稀薄，腾起半尺高的火焰就还剩下薄薄一层附在上面，发出微弱的火光，眼见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巴图停下了脚步，望着眼前漆黑的林子，脸上横肉跳动个不停。
雨水哗啦啦的从枝叶上落下，如同一张帘子，火光黯淡，视线最多能有两三米，就这都还是模糊不清，手里拿着的火把上火焰就剩薄薄的一层蓝色，雨水落在油脂上面噼啪炸响，不停地冒着黑烟，油脂几乎冲刷干净，而没了油脂的火把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雨水给浇熄了。zusi.org 狐狸小说网
咬牙切齿的看了半天，脸色一变再变，巴图最终还是屈服，“让他们都停下吧，找个避雨的地方，天一亮就出发。”
骨哨响起，三声急促的短音过后，散开的侍卫慢慢归拢过来。
哗啦啦的雨声太大，想要把命令传递下去，不光要吼，还要距离足够近才行。
百多米外土丘往里面凹陷进去一块，最深处只有两米，从侧面看像是把土丘削切了一刀，估摸着应该是哪一次山洪爆发时冲击出来的沟壑，只不过此时人人都是又冷又湿，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侍卫默不作声，轮流着脱掉湿透了的衣服，站在外面揪干了才赤条条的走进去，将衣甲垫在地上。
沟壑勉强能够容纳下所有人，侍卫们蜷缩而坐，彼此紧紧挨在一起，追击了大半夜，一个个都是疲倦得不行，刚坐下呼噜声就起此彼伏的响了起来。
巴图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
火把熄灭，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雨水哗啦啦如同倒落一般，等到天亮，估计所有的痕迹都会冲刷干净，唯一的指望就是天黑雨大，对方跑不了多远。
……
凌川一路跌跌撞撞也不知道跑出去了多远，直到精疲力尽才是停了下来。
扶着身边两人都难以合抱的大树，扭头看着身后漆黑的林子。
雨水倾倒般落下，四周都模糊不清，满耳全都是哗啦啦的雨声，看不见身后的火光也听不到除掉雨声意外的任何声响。
看不到听不见并不等于敌人就不存在，凌川有心再往前，只是两条腿像是灌了铅，停下来就迈不开。
迈开腿扶着大树慢慢往前，还没走两步，手下一空，身体一晃差点摔倒。
落空的地方是个将近一人高的树洞，凌川看了眼，飞快的钻了进去。
树洞里铺着厚厚的枯叶，雨水溅进来把靠洞口的打湿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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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川往里面缩了缩，蜷起身体靠着干爽的树身，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
“义父。”
凌川猛地坐直了，瞪大眼睛大口的喘息。
眼前并不是熟悉的匠户营而是在一处树洞里面，呆滞了片刻，凌川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沙沙。
脚边传来奇怪的声响，凌川转过头就见到一条大蛇盘在腿边，三角脸，尾巴粗短，棕褐色的蛇躯上布满灰白色大方形斑块,盘着的身躯比起平时见到的都大得多，也不知道什么是原本就在洞里还是半夜进来避雨，被他刚刚的声音动作给惊扰到，此时正抬起头冲着他不停吐着信子，做出恐吓攻击的态势。
“五步蛇！”
凌川一惊，肌肉瞬间绷紧。
感受到他的目光，蛇头往后猛地一缩，随即身体弹起一下就扑到了面前，距离胸口还有两寸不到的地方却骤然停住，嗤嗤的吐着信子，身躯疯狂的在手臂上缠绕扭动。
凌川捏紧了七寸，将大蛇按在地上一刀切掉了蛇头，挑着远远甩出了树洞这才是松了口气。
蛇这玩意生命力最是顽强，就算是剁掉了头依然能够存活一段时间，要是以为它死了不小心凑到了蛇头前面，那看似闭着眼没了反应的蛇头瞬间就会张开狠狠给人咬上一口把毒素全部释放出来。
反手将匕首插在树上，高举着蛇尾把大蛇倒转，骨碌碌吞咽流淌出的蛇血。
破开蛇腹挑出蛇胆吞了，剥了蛇皮切下一段塞到嘴里大口的吃了起来。
蛇肉冰冷滑腻，如果屏住呼吸不去闻的话，细细品尝能感觉到一丝淡淡的甜味，在暴风雨中跑了大半夜，之前吃的那些早就消化掉，此时哪里还顾什么，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不急不慢的吞吃着蛇肉，一点一丝都不放过，丢在地上那些蛇骨都被他吃得干净，不留半点血肉。
这些年他经常进山捕猎，不过生吃猎物还是从来没有过，当然了，像是小鱼小虾之类的他还是偶尔尝尝。
等到大半条蛇身下了肚，凌川才是缓了口气，抬头打量外面。
雨已经停了,清晨的密林里笼罩着浓密的白雾，离开十几米远就难以看清周围，耳边鸟叫虫鸣热闹得很，仿佛整个林子都活了过来，和昨晚那种冷寂完全不同。
凌川看了一阵低头查看自己。
树洞不深，雨水把洞口这边都给打湿，裤子捂了一夜依然是拧得出水的样子，身上衣服半干，皮甲变得有些膨胀，伸手一按，皮子上能按出个凹陷来。
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脱下衣甲笠子帽将它丢在一旁，撩起裤腿将布条解开。
雨里奔走小半夜，之前敷上去的那些草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得掉了，只是显然药效发挥了作用，再加上被冷水浸泡，扭伤倒是没有加剧，伸手摸了摸，依然是微微发热，活动活动脚踝，感觉比起昨天要好了几分。
肩头手臂被拉开了好几个口子，衣袖破烂，轻轻一扯就扯脱，凌川光着两条膀子，低头看着伤口，狗爪撕扯的地方被雨水泡了一夜开始泛白，如同几道张开的嘴，皱了皱眉头轻轻按了按，随即脸上露出些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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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感觉得到痛说明一切正常，受了伤最怕的就是伤口麻木，还有就是发炎流脓，没有敷药包裹还被淋了一夜，对他来说就是大幸，至于这点伤，以他的体格身板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哗啦啦。
大群的飞鸟从头顶掠过，叽叽喳喳叫着投向了远处，附近的虫子突然就变得安静下来。
凌川停了动作，侧着头仔细的听一会，将脚踝重新绑好，扯掉的衣袖撕成布条将手臂捆住，收起匕首，甲衣笠子帽穿戴整齐，挂起腰刀。
……
白雾里出现了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大雨把地上的痕迹全都给冲刷干净，想要寻觅踪迹变成了不可能，唯一的指望就是对方累了跑不动了，老实的待在原地等着他们来发现。
队伍散开，三两个聚在一起，甲士拎着钢刀，小心翼翼的在淤泥中往前搜寻，只是身上皮甲被雨水浸透变得沉重，连夜追击又没带什么吃食，此时是又冷又饿又累，行走起来显得无精打采，像是精气神都给掏空了一样。
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往前搜寻，脚下的落叶浸透了水，稍大力点踩下去就会溅起无数的水花，不想被溅了一身只能是小心再小心，注意力除了审视周围那些灌木草丛能藏人的地方外，额外分出心来，时刻关注着脚下的状况。
“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就换双鞋子了。”
走在前面的侍卫边走边将鞋底在突出的石块树根上剐蹭，满脸的不爽。
事情出得急，谁也没想到会追敌追到密林里，密林里本就潮湿，再加上下了一夜的暴雨，这时候到处都是淤泥，就是找那些厚厚的落叶去落脚，落叶下也都积满了水，一脚下去能把脚面都泡了，脚下的小牛皮靴根本就不适合在这里出现。
侍卫正低头清理鞋子上的淤泥，突然感觉眼前一黑面前多了道高大的身影，那瞬间惊得心都快跳了出来，一把就按住了刀柄就要抽出，抬头间却发现面前那人穿着他熟悉的衣甲帽子，不由得吐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正要笑骂几句，目光停在对方那陌生的面容上，有些疑惑。
“小心。”
身后猛地传来同伴的示警声，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眼前那人扶着大树的手挥下，一道凛冽的刀光占据了全部视野。
大片鲜血喷溅。
凌川从树后闪出，挥刀猛斩，几乎将人给劈成两半，不给尸身跌落，抬脚将他踹到一边，两步扑到第二个侍卫身前，挥刀又是一斩。
“这里，他在这里。”
身后那侍卫慌乱的呼喊。
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侍卫虽然先一步发现开口示警，身体也做出了防御的动作，只是，滚烫的鲜血泼在脸上，人瞬间懵了，脑海都一片空白，仅仅是本能的举刀格挡，身体僵硬，动作漏洞百出全是破绽。
当的一声巨响，侍卫手上一震刀几乎脱手而去，惨叫声中连人带刀给劈翻在地。
听到呼喊，隔着几步远的那些侍卫们扭头看了过来，顿时惊得呆了，看着两人被袭杀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凌川收了刀，冷冷的左右扫视了一圈，挑衅般的伸手在喉间一划，身影投入到林中的白雾之中后，这些侍卫才是反应过来，大声呼喊，吹响骨哨，咬牙切齿的大步追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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