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李二狗

钱一点是被疼醒的。

醒来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自己估计是遭到袭击了,应该是被钝器捶打的脑袋,他感觉脑袋后面被压着的地方一定是淤血并且肿了;

然后便是愤怒,自己也没有得罪谁,怎么就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前身的仇人来寻仇?毕竟他被发现的时候浑身是伤。

躺在地上的钱一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一个灰暗的山洞,空气有点潮湿。

洞顶还在滴着水,地面和石壁上布满青苔,地面上还有几个脚印,能分辨出来只有一个人,或许是那人扛着自己进来的?

藤蔓从洞口往内生长,很是茂盛,原本应该是遮住了整个洞口,但被人从外面破开了一个一人宽的入口,洞里只有钱一点一人,绑他来的人不知道这会去哪了。

这么个地方明显就是精心挑选的,估计呼喊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还会把绑架他的凶手给吸引来,只能自己想办法。

钱一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发现自己被绳子紧紧地绑着,他的手脚都被勒得开始发麻,没有办法只好蠕动着身体往洞口爬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逃离。

还没爬出多远光线就消失了,黑暗再一次吞噬了钱一点。

他停下爬行费力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洞口,过了一会,那人左手拿着根婴儿手臂粗的棍棒,右手手拿着一把匕首走了过来。

人影到了钱一点跟前蹲下来帮他把身体一点点扶正。

这时透过重新照进洞里的光,钱一点终于看清来人的面貌,麞(zhang)头脑、老鼠眼、蛤蟆嘴,尤其是一口的大黄牙更是让钱一点印象深刻,但这反而让他更加怒火中烧,脑子还没想法,嘴里的话就先出口了。

“李二狗,你他娘地在干什么,老子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有病啊,想找死吗,杀了我你也别想好过。”

刚骂了李二狗,钱一点就后悔了,看着李二狗不再说话,主要是想起来自己的命还在人家手里,刚刚那不是在找死吗,无论李二狗是什么原因绑架他,没有马上杀了他就说明还有机会,至少不能激怒他,那只会让自己的处境更加糟糕。

李二狗看着钱一点骂了两句就不说话了,没有多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他只想赶紧达到自己的目的,然后逃离这里,再也不回来。

看得出来他还很是紧张,估计做出这一选择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钱一点,我,我要你告诉我,你是怎么从外面进来的,我不想伤害你,我只要方法路线,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就放了你。”

“还有,不要告诉我你失忆了,你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对不对,所以你才假装失忆,想在这里养好伤之后就离开,对不对,对不对?”

李二狗半蹲在地上身体前倾,左手抓住钱一点的肩膀,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额头不住地冒着汗,颤抖的手还拿着那把没开刃的刀在面前一边比划一边威胁。

他说话的语速极快,唾沫星子不断地喷到钱一点的脸上,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背后追着他,说到最后甚至开始低吼。

钱一点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李二狗的目的是这个。

之前在村子里拦住他还以为只是纯粹的好奇,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钱一点一点都不能理解,他感觉这里面的内情可能会有他逃离的希望。

“李二狗,你先冷静下,冷静下,你这样我告诉你也没有用,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

看着李二狗憋红的脸,甚至都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又举起了那把棍子,钱一点吓得赶紧改口。

“路线有!路线有!你别激动,把棍子放下,把刀放下,咱们好好说话,你给我解开绳子,我这就告诉你。”

可是李二狗只是坐在对面定定地看着他,钱一点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听到自己临时编撰的答案后,李二狗不会一刀把自己给宰了。

“我当初是从落日山脉外来的,但是走到一半就被野兽袭击失去了意识,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才被倪秋父女两救回来的,你要离开问仙村直接走落日森林山脉不就好了吗?”

“不对,不对,村长那老头子说过,筑基境要穿过落日山脉都是九死一生的,你甚至才刚开始修炼怎么可能活下来?一定是其他办法,你还是不愿意告诉我!!”

“或许我运气好呢!”

看着又开始激动的李二狗,钱一点也开始急了,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安全走过落日山脉,或许是有人直接把他丢在那呢。

“李二狗,李二狗你听我说,我现在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那不是拿我自己开玩笑吗?”

“再说了,如果我知道安全路线,告诉你,对我也没有损失不是,我干嘛那么死脑筋。”

“还有啊,我伤都好了好几天了,我要走是不是早就走了,还留在这干嘛。”

“如果真能离开,带上你一个人还能当我的帮手,那我骗你又有什么意义,我总不能不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吧。”

听到钱一点的话,李二狗已经有点相信了,渐渐地冷静下来,就这么坐在对面,失魂落魄地嘀咕着什么没有希望吗,真的没有希望吗之类的。

“李二狗你是不是得罪村子里什么人了,要不你到隔壁村子去躲一躲?”

“还是你其实偷了林队长或者村长的宝贝,怕被他们发现?要不你把宝贝给我,我给你收着,这样咱就是共犯了。”

“难道,,其实你是偷看了哪家姑娘洗澡,被人家逼婚?要是不想结,我替你娶,对了,那姑娘漂亮不?”

看着暂时没有危险的李二狗,钱一点甚至开起了玩笑,希望能让李二狗认为自己对他没有任何危害。或许是钱一点的话起作用了,或许是李二狗想通了,他渐渐地回过神来。

“你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真不知道,我也是稀里糊涂地就被救回来的。”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想逃?”

“想,啊,要是不能知道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还想活着,今天的事情咱就当没发生,行不,狗哥?”

李二狗看着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倒霉样子,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说着话,第一句话就让钱一点内心巨震。

“这里的人,,,都是被圈养的啊,根本没有保护人的仙神,只有吃人的恶鬼!”

“祭祀,呵呵,祭祀不能求来仙人保护,只会唤来恶鬼,将人当牲畜吃的恶鬼”

说着李二狗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下,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起了令人恐惧的画面,最后甚至直接躺倒在地上,等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三十年前,也是祭祀的那天。”

“我原本就跟其孩子一样,也期待着这种盛大的节日,孩子嘛,总是喜欢热闹,尤其是这种日子。”

“可是因为前一天晚上不知道撞了什么邪,那天我整个人都是翻着白眼发着高烧还在说胡话,父母没见过这种症状,害怕出问题,就赶紧去请村长老头来给我医治。”

“或许是老头子的力量比较特殊,他用自己的力量给我治疗了后,我就好得差不多了。”

“晚上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累得睡着的时候,我反而特别的清醒,大概是在三更天的时候,我就开始听到一声声钟响。”

李二狗挪动了下身体,侧躺着面朝洞口,似乎那仅有的一束阳关,就能给与他莫大的温暖一般。

“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注意,还以为是祭祀的什么特殊仪式。”

“可是没过多久我就听见,隔壁房间父母起床出门的声音,我那会正好睡不着就想跟着一起出去。”

“出了门,就看到父母连话都没说就径直地往外面走,我就连忙跟了上去,我上去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搭理我,就只是朝着祭坛的方向走。”

“可是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劲了,村子里的人都出来了,不管老人,大人,小孩全都在往祭坛的方向走。”

“可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看着每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一样,那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我害怕极了,可是我父母还在里面,我不敢继续往前,最后只是在人群后面远远跟着。”

钱一点内心发寒,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这几天一再说服自己,这里没有鬼神什么的,有的只是普通人的迷信,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去。

不是说他害怕鬼神什么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嘛,他能接受这种东西。

他害怕的只是鬼神那种远远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力量,是自己在面对鬼神时无法反抗的无力感,更害怕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永远无法获得能跟鬼神平等对话的力量,这才是他恐惧的根源,可是恐惧之余,他多少还是会有点期待。。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我就发现人群停下来了,都在白天祭祀的那个祭坛前停下来了。”

“周围十几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到了那里,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整个天地都是一片黑暗,我吓得只敢死死地趴在草丛里,连呼吸都不敢。”

钱一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外面的太阳可能要落山了,在洞里听不到任何鸟兽的声音,阳光在一点点消失,黑暗再次来袭,周围潮湿的空气甚至让他想起当初那窒息的感觉。

“只有祭坛上有光,上面有个人在敲钟,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再没有村名往这里来。”

“这时从祭坛上方下来了一群人,不,不是人,他们不是人,他们都是飘着的!”

“他们的身体虚幻,像是面对食物一般,直接扑向人群,人群里倒下了一个又一个,我的父母,,,也在里面。”

“他们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可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痛?”

说着说着李二狗留下了眼泪,眼里只有痛和恨,不知道是痛自己失去亲人,还是恨那些可以轻易夺人性命的鬼神,亦或者在为自己没有勇气冲上去而恨。

“那些倒地的人,没有过去多久就一个个又站起来了,跟着他们领头的往北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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