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祈年被带进酆都的这几天一直待在毕安的住处，进入酆都的亡灵能够在酆都自行安排行程和住宿，只要账户里的功德足够。
但他的账户非但没有功德，还欠了几碗孟婆汤的功德没有补上……
“没有功德的亡灵也可以在免费酒店里住宿，但住宿环境相应会差点，安全性也不高。”毕安说。
“安全性不高？”白祈年有些惊讶，“地府也有恣意闹事的鬼？”
“当然，就和人间一样，有好人就会有坏人。有好鬼当然就有坏鬼喽！”
冥界就是另一个平行的人间，除了这里住的都是鬼，且交易货币是功德之外，交通和通信，行政系统和生活方式都和人间没什么不同。
贪图享乐，勾心斗角，冥界鬼生百态和人世间如出一辙。
“那都有哪些坏鬼？”
“嘿！比如说盗鬼，你要是腰缠万贯功德，盗鬼肯定会盯上你，神不知鬼不觉就换走了你的功德。”毕安边敷着面膜边说。
“还有呢？”
“还有色鬼，狐鬼……”毕安嘿嘿笑了两声，“他们就专挑咱们这样长得清秀瘦弱的鬼下手！”
“……”白祈年。
“但看你这黑眼圈，色鬼估计也懒得下手。”毕安搓了搓手，从他的梳妆台里掏出一堆眼膜面膜丢到他面前，“一看你在人间过得就特粗糙，你也敷两片眼膜，消消黑眼圈好了。”
“我一男人敷这个眼膜太奇怪了。”白祈年拒绝道。
“男人就不能精致了？？”毕安反对道，“你看看咱们老大，时尚精致界的标杆，像小姑娘家家吗？”
白祈年仔细想想，“阎王的确没有一点女气在身上，反倒俊逸脱俗，但……你就不一样了啊……”
“……”毕安白他一眼，“我都活了几百年了，可得注意保养了。”
“……”白祈年嘴角抽搐了一下，相比之下他二十岁小伙儿更没必要保养，嫰得能掐出水来。
“再说了我搁外面抛头露面，怎么着也代表着酆都的门面！”
白祈年含糊地应着，上手拆了眼膜，敷在他那浓重的黑眼圈之上。
打不过就妥协，也没什么不好！
“这事也没给你帮上忙……。”毕安酝酿了一会儿，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
阎玄不愿管这事他也没办法，他一向没什么话语权。
“嗨呀，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我今天起码还见到了阎王。”白祈年学他说话语气有些乐观地说。
“其实咱两挺聊得来的，你要是能留在酆都，咱们或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毕安笑了笑。
“但……”
但留在酆都对于白祈年来说没有可能。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毕安猛得从沙发上跃起。
“怎么了？”白祈年吓了一跳。
“留在酆都啊！”毕安有些激动地道，“我怎么没想到！投不了胎那就不投了！”
“？？？”白祈年一头雾水，一度怀疑毕安是焦虑过度。
“我的意思是说，投不了胎那就在地府考编制！”毕安说。
“地府昨天才发布通知，凡是这段时期进入地府的亡灵，通过筛查考核就能留在酆都任职。”
“筛查条件又是什么呢？”白祈年眼前一亮。
“筛查条件……这个嘛……”毕安支支吾吾，“好像……得魂魄健全。”
“……”白祈年心中燃起的希望又一下子灭了，“魂魄健全我就投胎去了。”
毕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深深叹了口气，揭了脸上的面膜，“可你会进野鬼道。”
“进野鬼道还能去人间呢，事情也没那么坏。等我攒够功德也是能够再回地府的，到时候就也在极乐公寓买房。”
只要活着，事情就一定有转机，哪怕现在是以鬼魂的形式存在着。
“我说你还真是天真！你还真以为野鬼道是什么好地方？外边的孤魂野鬼可不似酆都城内的鬼那样人模人样……”
毕安不想多说，多说只会给白祈年增添压力。
“唉，算了。要不你等上巳节再进野鬼道吧，那时候酆都鬼门大开，有直达人间的摆渡车，那两天值班的鬼差也多，相对安全一些。”
“暂留证截止日期只有几日了，我可能等不到那时候了。”白祈年说。
“我求吴赦去，他出马老大肯定愿意给你开张暂留证，留个十天半月应该没问题，正好赶上上巳节。”毕安拍拍胸脯说，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黑无常是阎玄的心腹，只要吴煞开口，阎玄肯定会给他面子。
“毕安，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不会投诉你的。”
白祈年对毕安的好意不知所措，愿意不遗余力帮助他的人，二十三年除了陈启也没有别人了。
“差不差评也无所谓了，你我都姓白，咱们也算有缘人，况且你还是我亲自接入地府的，送佛也得送到西不是吗？”
毕安开年第一单勾到的亡灵怎么着也得毕恭毕敬地给安排个好归宿，这是地府金牌无常的职业操守，从业几百年零差评。
“总之别想太多，今晚你就将就着睡这儿吧。”毕安打着哈欠道去洗了把脸，耽搁了好一会儿，道，“我也睡了，明儿还得去政务大厅当前台。”
毕安一个月出外勤5趟，每趟出差两天，更多时间是在酆都行政中心办公，作为酆都无常里的总管，他手下还有很多顶着白无常头衔搞外勤的鬼差需要他负责对接工作。
但吴煞不一样，他亲自去请的亡灵多半棘手难处理，出差一周半月也是常有的事。
白祈年置身这静谧的夜里，看着窗外暗红色的夜空发起了呆。
野鬼道是什么地方他光听这个名字就开始胆战心惊，在毕安面前强撑镇定罢了。
想起鬼门关大厅内的恶灵，他这个怕鬼招鬼体质，恐怕只有被生吞活剥的份儿。
但凡事都不能往太坏了想，也许呢……也许有转机。
酆都城的另一处，崔钰这一晚被阎玄搅了好几次清梦。
第一次来电——
“怎么了？”崔钰问。
“吴赦要给白祈年开张半月的暂居证……”
“这事怎么扯上吴赦了？”
“还能怎么回事？毕安那小子搬的救兵。”
“不是，我说毕安那小崽子这么上心那小子什么原因？”崔钰不解。
“不理解。”阎玄，“明早给开一下。”
“……”崔钰。
第二次来电——
“又怎么了？？白祈年的暂居证明最快也要明天一早才能办下来，现在没办法办！”
一开始崔钰还能打了个哈欠耐心地倾听阎玄的通知，但后面已经没有那么好脾气了，主要是吵醒了他身旁沉睡着的魏贞。
“不是暂住证明。”阎玄难得耐着性子道。
“又失眠了？”崔钰哄睡了媳妇套了件外套进了客厅，阎玄半夜失眠打电话折磨他的事儿，这千年来他没少干。
“再给那鬼开一张灵魂健康证明文件……”
“你说什么？？”
“我说……”阎玄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说你阎大爷！你玩我呢？”
那纳新文件他找东岳老头签署同意书，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就是为了让那几个字有些发挥实质的作用，现在阎玄轻飘飘的一句话让这个文件失效，任谁都想罢官不干了！
“吴赦的要求我也不好拒绝……你也懂的……”阎玄暗哑的嗓音开始带着烦躁，“明早七点前务必到岗，给白祈年开一张地府健康证明……”
“……”崔钰努力平息激动的情绪问，“那咱会上还特意在纳新通知后面加上这条，意义在哪儿？”
“意义不大。”
“……”崔钰无言以对。
“吴赦八百年没求过我什么事儿……”阎玄清了清嗓子道，“本来只说给那鬼开一张暂住证，谁知道毕安那小子得寸进尺非要办一□□康证。”
“……”崔钰。
“他太惯着他弟了，改天是得好好说说他……”阎玄烦躁地夹了根烟点上。
“……”崔钰再次哑口无言。
“有健康证能参加选拔也没有什么问题，考不考得上还另说……”
站在中心区最高的顶楼上往下看，吐出的烟雾让面前一片模糊，脚底都如蝼蚁般弱小。
次日一早酆都大厦——
崔钰早七点就上班，满脸怨气，白祈年和毕安二人倒是准时，已经在大厅侯着了。
“崔判早啊！”毕安打着招呼，“今天这么早来上班啊！”
“……”崔钰瞪了他一眼。
“你有没有看出来他心情似乎不是太好……”白祈年尴尬地扯了扯毕安。
“没事没事。”毕安摆摆手说。
二人跟着进了政务处理办公室。
崔钰将办公室的窗户打开透了透气，随即又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最后再慢悠悠地坐回办公桌前，视线从二人面上扫过。
面上神情期待，虔诚，客气，和善……
毕安两眼眯笑很是客气。
崔钰掏出文件包里拟好的文件摊在桌面上。再从抽屉里拿出龙头形状的阎王印，“啪”地一声盖在开具的健康说明文件上。
随后连同暂留证明一同装进牛皮纸袋里递给了白祈年。
“好好把握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崔钰的话耐人寻味。
“谢谢。”白祈年点点头，觉得手里握着的东西沉甸甸。
“好嘞，麻烦崔判官，等我哥回来请你吃饭。”毕安杏眼眯着笑，幼态可爱，不戴白无常的面具还真起不了震慑作用。
“吴赦就任由你胡来？”崔钰似乎不太领情。
“嘿嘿，这你就别管了。”毕安搪塞着说，拽着白祈年就要走，“那咱们就去前台报名去了。”
下一秒，甜美的机械女声在大厅中央的广播之中传来，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回荡。
“数百年一次的鬼界公务员考核将在两天后举行，考试内容分为笔试和面试。只有笔试通过者才能进入第二轮的面试……”
“请报考笔试的亡魂在考前24小时于政务大厅前台报名，只限应届亡灵…参加考核的亡灵请自行备好纸笔和一份身份材料证明……
“报考的岗位有阴律司，政委司，善恶司，冥灵司……”
白祈年听得认真，直到最后一句汇报完，才回过神。
“笔试和面试好好准备，还有两天时间。”毕安说，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也只能看白祈年自己的造化了。
他昨夜和吴赦信誓旦旦地说只任性这一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插手了。
“小哥来办理报名手续吗？”露芝冲白祈年眨眨眼睛问，给他递了杯热水。
白祈年点点头。
“考试规则都了解了吗？”露芝给他递了一份纳新考试范围的传单，“今年的考试有所改革。”
“有个大致了解，但还不太全面。”白祈年道。
“这届纳新考试有什么不同？”毕安问。
“不同之处可就多了。”露芝又翻出一份传单递给他看，“前几届的面试只是考官问一些有关冥府建设发展的问题，难度其实并不是很大，但今年笔试科目增加，面试改为秘境。”
“怎么改成秘境了？”毕安说，“这种面试不是有很多弊端吗？”
“秘境面试？”白祈年问。
“嗯。”露芝点头，“秘境面试在先前的纳新面试中一直都有使用，但是难度系数太高，危险系数也高，所以已经停用几百年了，官方虽说降低了难度，但是该有的弊端依旧存在的。”
“我听吴赦说在我们进入酆都编制之前，秘境面试活着出来的考生很少……”毕安忧心忡忡地看向白祈年道。
白祈年觉得这个考虑完全是多虑，道：“别看我，我笔试都不一定过得了……”
他觉得毕安的担心完全多余。
“笔试连考5科，行政能力素质测评，为政治冥，百鬼鉴析，酆都历史，这科目都是考的什么？”
“……”毕安看了也是一愣，“这我也不太明白，我上岗时考的也就是史记，四书五经，为政治冥，笔试还考得稀烂……””
“……？”白祈年，“那你怎么考进来的？”
“我走后门啊。”毕安说的理直气壮。
“……”白祈年。
“我第一轮就被淘汰了。”毕安感慨道，“但我哥厉害啊，面试笔试都第一，老大想留下他，但我哥不想和我分开，老大就破例给我收了。”
“难怪吴赦这么多年给老大打工没有一句怨言。”露芝若有所思道。
毕安：“我也很尽职尽责好嘛。”
他努力搞业绩，就是不想让他哥丢脸。
“眼下小哥还是好好备考吧。”露芝也为白祈年捏把汗。
“嗯。”白祈年应声道。
“可得抓紧时间了，先去报名！”毕安道。
一抬眼，行政大厅内已经满是报名的亡灵。
“卧槽……”毕安骂出声。
白祈年问：“这笔试筛选多少人？
“筛选百分之90呢，亲。”露芝道。
白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