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济世堂

一般东街的铺子开张都在辰时,可赛华佗这小医馆却开张开在巳时,只因白棠未到。

手里拿着银子等着医馆开张的姑娘们都排起了长队,白棠一从老夫人那里离开就立刻赶来了。到了赛华佗这里,只见几个人推推攘攘,谁也不肯出去跟大家讲两句场面话,白棠不能抛头露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她环抱着双臂打量这几个没用的男人,选来选去选中了陈晋。

“陈晋阿兄,你来,”白棠将陈晋拉过来“你去讲两句。”

“我不行。”陈晋摆摆手,涨红了脸“况且我前面还有宋宴师兄呢。”

白棠拍拍陈晋的肩“小宴子平时跟大家都打成一片了,你是后来的,大家对你不够熟悉,此时此刻是大家认识你最好的机会。”

“我行吗?”陈晋紧张地看着白棠。

“你行!”白棠一双眼很真诚地笑着瞧他,她拉过陈晋的手,把掌心朝上,接着把小宴子的手放在上面,再接下来是赛华佗的,最后白棠将自己的手搁在上面“加油!”

陈晋腼腆地出了门,回头瞧了他们一眼,终于对着众人开口说道“感谢父老乡亲前来捧场,济世堂今天开张!”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凌空响起,红色的大绒布被赛华佗拽下,‘济世堂’三个字刻在牌匾上特别耀眼。

燕小钗是第一个进门的,她大张旗鼓地往这里来,叫白棠很是感激,小钗笑着瞧了瞧牌匾,说道“没想到你倒是不嫌弃,真用了这个名字。”

白棠拍了拍她的手“我以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女子,做什么事都不轻贱。”

“是吗?”燕小钗眼眶微酸,她知道白棠说的其实是她阿姊“大概是我忘了。”

忙活了好一阵,顾韫也到了,他嗔怪道“今天你这济世堂开张,你也不告诉我一声,要不是下人告诉我,我竟全不知道,我是一定要来给你捧场的。”

“卖些女儿家的玩意儿,你买去给我三姐姐吧。”白棠也开着玩笑。

“你不送我点?”

“拿去!”白棠随手将一个药膏罐子放在顾韫手心“以后没了,再来拿就是。”

顾韫瞧着那药膏罐子“你既送了我东西,我也得送你才是。”他叫手底下的人带过来一些书籍“见你常来这里,便觉得你喜欢学医,这些送给你。”

白棠抬眼看去,竟是些《汤液经法》、《伤寒杂病论》、《傅青主女科》等古籍,于是她也不禁红了眼睛“我可从未跟你提过。”

顾韫坦坦荡荡地说道“说了的还算什么知己,就是不说也会知道的才算是知己。”

白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顾韫真的算是一个很体贴的朋友,送她这些古籍既不会叫她觉得太有负担而难以接受,也不会叫她觉得一无是处而摆着落灰。顾韫甚至没有多留,他知道这里人多杂乱,所以只是站了一站就走了,临走之时也不要白棠送“你留步,改日我再来,一定准备了更难的题目给你。”

顾韫刚走,就听见外面一阵杂乱之声,从外头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白棠定睛一看,竟是那天靖王府门口的门子,他的右手插着一个匕首,此时鲜血直流,白棠赶紧去喊赛华佗了。赛华佗闻声而来,很利落地拔了匕首,宋宴去打了水,陈晋则准备了毛巾,又转头去药架子上取了需要用的药材,用药杵子黏成粉。白棠定睛瞧着这一切,她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杰作。

于是她跑出门去,果不其然瞧见了裴寂。

“我似乎并没邀请你吧。”白棠正色道“靖王殿下来我这小医馆做什么?”

裴寂很真诚地说“府里的下人要看病,你这医馆不收吗?还是说改行变成杂货铺了。”

“他怎么回事?”白棠皱眉问道“他一个门子,又不是暗卫,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拦了不该拦的人,弄丢了不该弄丢的东西,自然要受到点惩罚。”

白棠听明白了,这是因为自己,她确实觉得那个门子说的话做的事都很叫人生气,可只因为一点口舌之争便受这么重的伤她也看不过去,于是便说道“那请帖是我不想递过去了,也不算是他弄丢的,请殿下下次不要这样了。”

“是送你的礼物,你的医馆开张了,总应该有个伤者才是。”

人和人的区别有时候真的比人和狗的区别都大,顾韫送的礼物那么妥当暖心,可裴寂送的礼物却是血淋淋的,白棠不想跟他再分辩些什么,只是把之前给他准备好的木头盒子递给他,里头一共十罐药膏,分给他后宅里的那些女人应该很合适的,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这是送殿下的,”白棠说“之前说好的,殿下若是来捧场,要送一些。”

“本王要这些女人用的东西做什么?”

白棠只是疏离地说道“听说靖王府里有许多女人,殿下可以拿回去给王府里的夫人们。”她说完这句话就跑到济世堂里面去了,帮着陈晋一起碾磨药材,最后重新上了药,包扎好了后,那门子一瞧见白棠,便千恩万谢的,满口称赞赛华佗的医术,白棠知道这一定是裴寂吩咐的。

瞧着那门子肿起的手,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央求赛华佗多开了几副药,跑出去递给那门子,嘱咐他要按时上药。那门子小心翼翼去瞧裴寂的脸色,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药。

从头到尾,白棠都没有看过一眼裴寂,她很和善地跟那门子交代注意事项,紧接着便很疏离地要走。

“你生气了?”裴寂问道,话一出口他自己也疑惑不解,他向来是感觉不到别人的情绪的。

白棠只是摇摇头“没有,殿下多想了。”

裴寂想了一路,终于在马车停在王府门前时想明白了白棠和以往的不同之处。

她极少叫他殿下,可是今天,她却一直称呼他为殿下。

那似乎是,划清界限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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