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重寻

第二节 重寻

十年过去了,长白山山脚的村落有了许多巨大的变化,与我前两次来时的景色大相径庭,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请到向导搞清楚路。不过越往雪线上走景色却越来越熟悉,逐渐和记忆里的路线相吻合,我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分辨出当年留下的种种痕迹。

到了我预估的离那条缝隙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时我停下来,给了向导报酬然后把他打发走。带我进山的是一个中年男子,非常有眼力见并且决不愿管闲事,他临走之前那个怜悯同情的眼神使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丫当我要跳雪山自杀。

我继续向前走,一边仔细寻找融雪的痕迹。没有向导也没有闷油瓶那样的人形GPS我移动的十分缓慢,但总算在黄昏之前找到了那条几乎被雪和新生的岩石堵住的缝隙。

我在温泉旁边点上火取暖,坐下来吃了点东西,准备先休息一晚再去青铜门。

十年之约已经到了,但我并不着急。如果按照我过去的性格估计连想都不会想就冲进去一探究竟,昨晚的梦提醒我在极端兴奋的状况下,人会无知迟钝到何种地步。而十年过去,无论是否出于自愿,我在慢慢改变,我开始习惯于统筹和洞察而非探险和冒进。

我需要时间的缓冲来平复自己焦躁的情绪,否则我很有可能还没把小哥从青铜门里挖出来就先行挂掉。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当年闷油瓶从这里进到青铜门时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缝隙,后来我醒来时疯了似的去找他却怎么也没找到可以进去的门路。绕过整座云顶天宫不太可能,看来只能在在这里跟这条缝隙死磕。

我一路摸索着走过去,想起闷油瓶在岩壁上爬时曾经消失过一次,难道说这石壁上有什么机关之类的?我试着往里爬行,来回了几次终于找到一块触感有些异样的石壁,爬到它右边有一条很小的缝隙。我尝试着去把它扒开,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机关,石壁竟然像翻书一样打开了一个角度,如果人在外面的话就恰好形成了一个视觉错觉。

我仔细看了看石头的质地,才发现那其实是一块青铜铜板,内侧镌刻着细腻的花纹。

可是,机关是什么?

下一秒答案就自动浮现在我脑海里,可以说是经验也可以说是直觉。如果我不是在石壁上而是在地上,那么我这时候肯定已经跳起来破口大骂:他娘的,又要放血!

张家的人凭着自己的血脉天生特异就毫无道德地四处乱设机关,一般盗墓贼只能认栽,像我这种时灵时不灵的面对这些庞杂的机关最可能的下场就是失血过多而死。我甚至怀疑张家人丁稀薄根本就是自己作死,后世儿孙要想探寻祖辈的秘密,大半条命都得陪在这机关上。

血液像是有知觉一样迅速沿着华丽诡异的花纹蔓延开来。机括牵引声几乎微不可闻,缝隙在慢慢变大,最后留出可以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我举着探照灯往更深处走去,十年前被剥落的壁画略有些斑驳但保存的十分完好,想必是因为这些年除了我们,还没有人进入过这条缝隙内部。我没有心情详细观赏这些壁画,只是不停地向前走,感知着自己在逐渐深入长白山黑暗的地底,这种滋味说不出的奇异,仿佛步步回溯,走过十年的时光,慢慢地与旧日的自己重合。

回忆被触动,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

从三分岔的缝隙中脱身而出,我站在峭壁边缘突出的石台上,朝着裂谷上方打出了一颗照明弹。白光闪烁,瞬间照亮了整个深黑的谷底。曾经挂满尸体的青铜铁链如今只剩斑驳锈迹,巨大的青铜门静默如初。

峡谷里静的令人发憷,万奴王早已被胖子的雷管报销,人面怪鸟也不知道都到哪里去了,似乎在我们离开之后这里被彻底的清理过,什么都没剩下,只有一片死寂。

我有点怀疑,是不是闷油瓶这十年来太无聊了,每天在这里打鸟做清洁,权当消遣?

我从背包里掏出登山绳,绑结实了,顺着绳子一路滑落至谷底,用探照灯来回照着四周,九龙抬尸棺仍在,但已经彻底变成了死物。当时开棺时万奴王一个就足够惊喜了,我们谁也没仔细看过这被人传的玄而又玄的棺材到底有什么奥秘。如果是在十年之前,我一定会被自己的好奇心驱使,走近那个棺材一探究竟,但现在有比棺材更吸引我注意力的问题,那就是——怎么开门?

闷油瓶只给了我鬼玉玺做钥匙,可没告诉我要怎么开门啊?!

我拿着探照灯把视线能及的范围全部都仔仔细细地照了个遍也没发现钥匙孔。不死心再来一遍还是连条缝都没有。我活动了下酸疼的肩膀,重重地靠在了青铜门上,点了一根烟,一边在心里向闷油瓶忏悔我可能没法把他从泡菜坛子里救出来了,一边思考着开门的方法。

一根烟抽完依然毫无头绪,我把烟屁股随手丢在地上,用脚踩灭了烟头。脚踩上去的一刹那感觉到一个有点硌脚的突起,我蹲下身去,在碎石堆里看见了青铜器的一部分。

我伸手拨开碎石尝试着看到它的全貌,却惊愕地发现它是一个大的几乎覆盖整个谷底的青铜盘,上面的花纹是我极度熟悉、并且多次出现在各处大墓中战国帛书破译出的龙脉图。

接下来要办的事情就简单的多了,几乎完全是凭着直觉,我掏出了那枚鬼玉玺,将它放进盘子的最中部,慢慢旋转着调整角度,直到麒麟的头对准了长白山,而三头小鬼分别对上了鲁王宫,塔木托和沉船墓。然后,我开始听到头顶的青铜锁链发出被拉紧的碰撞声,同时感受到整个谷底剧烈的震动。

这个青铜盘和裂谷上方的青铜锁链,难道就是开启青铜门的绞盘和锁链?

无暇细想下去,淡蓝色的雾气从石缝中弥散开来,宏伟沉重的青铜门缓缓裂开了一个深黑的缝隙。

这么大的震动,如果他还活着,应该能够感觉得到。

我走进那道缝隙内,黑暗浓郁得仿佛可以吞噬一切,我甚至能听出自己的尾音有些发飘:“小哥!”

没有回应,没有任何声音。

连光都无法穿透的黑暗,也将声音毫不留情地阻隔掉了。

山谷的震动停止了,一片死寂中只能听到我自己急促的呼吸声,青铜门里没有任何一丝迹象能够传达出闷油瓶还存在的消息。

没来由的心慌几乎烧掉了我所有的理智。我无法再忍受这样的静默,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出声:“张起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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