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骄傲

“圣诞快乐。”她听到自己这样说,一开口,眼前就升腾起一片白雾,隔在他们之间。

然后她说第二句:‘我没有抄。”

只有你,看到你的时候,就很害怕你会像他们一样,来责骂我,质问我,所以对于你,很想很想这样告诉你,我是被陷害的,我没有抄,你看到的所有的文字都是我亲手一笔一笔写出,它们是我的。

但是除此之外我依然无能为力,我用什么来证明自己呢,如果连你也不相信我,那我该怎么办。

原来离开了沈家,所见到的世界还是一样肮脏一样黑暗。

离开了沈家的自己,如此弱小。

铺天盖地的黑暗中,只看得见苏言的脸。

苏言没有说话,沈茗的脱口而出的辩白像咒语般,定住了整个世界,连时间都忘记了游走。

她看着苏言,他瘦了,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一年多余,只是一年,整个人却瘦了一圈,是工作太累?

但是眼神依然清亮。

在沈茗印象中,苏言是个工作狂人,除了固定码字还要不时飞往世界各地,做演讲,参与各式各样的交流会,他也会不定期的给沈茗寄来各地明信片。

今天是巴黎,两天后是伦敦,一周后是汉诺威,一个月后是埃及……

他似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总是在不断行进的路上,心和灵魂都是。

他曾说,长时间的休息只会让思维生锈灵感枯竭,总是要不断接触各种各样的事物去见不同的风景才能看到更多精彩的故事,才能写出更漂亮的文字。

他对工作的执着和认真让沈茗敬佩,但也会担心他的身体是否经得起长久的旅程。

但无论在哪里看见他,电视上,杂志上,报纸上,甚至是从邮递而至的字里行间,他传递给沈茗的总是轻轻暖暖的笑意,无限旺盛的精力,积极良好的工作状态,还有对生命对生活无比的热爱和尊重。

他们在HK见面那次,苏言已经经历了长时间的飞行和转机,但即便如此,他在沈茗面前坐下,捧着咖啡侃侃而谈的样子,不见半分勉

强和疲惫。

于是沈茗觉得这样的男子是不知疲倦的,只要给他一个舒适的话题一杯咖啡,就可以和你一起聊到天荒地老。

但是这次也许是夜色的关系,沈茗看到苏言脸上笑意被收起,平平淡淡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眸,如水般清冽,如月般明亮,发出暖暖的光晕,照亮眼前一方小小的空间。

从她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想法是:他累了,在夜色的笼罩下失却了所有遮掩,疲惫像潮水般蔓延在他体内。

然后她想:如果苏言不相信我,那该怎么办。

原来到最后,最在意的只有一个人的看法而已。

沉默下的气氛有些冷寂。

雪越下越大,轻轻柔柔的漂在空中,远远望去,仿佛水晶球里的梦幻世界,漫天飞雪无休无止,飘飘洒洒的洁白迷了人眼。

两道身影咫尺相望。

全世界,只剩下他们。

苏言叹息,轻柔的像这场初雪,唯恐不够小心翼翼,惊扰了时光,惊扰了世界。

他微微俯下身:“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见面,分别的时候你问了我一个问题。”

沉睡的记忆被唤醒,时间的长河在眼前倒退着飞逝,她看到那一年的深夜,她与苏言隔着一扇车窗,也是如此近距离的对视。

“你说,我曾经在信里说,每收到你一封信就像给你的素描画像上添上一笔,到我们见面的那一天看会把你画成什么样。”

“你问,当时我心目中的你是怎样的。”

“抱歉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不知怎么了,那时我对着你总觉得怎么说也说不好,怎么说也没法说清楚我心中所思所想,不过我想了很久,现在我可以告诉你。”

苏言把手从大衣口袋中抽出,干净的手指透着病态的白,也许是一直放在口袋中的关系,绕上沈茗指间的时候,一股暖流源源不断。

他握上沈茗冰冷的手,放在掌心温暖着。

就像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一字一字落在空气中,却只给沈茗一人听了去,如同火苗般,在她周围燃烧,

驱散了这雪夜的寒。

“沈,你是真正的公主。”

嗯?沈茗抬起头,以沈家的地位来说,这个名衔也过分夸张了。

苏言笑,春暖花开的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想了很久,这的确是我能想到最贴切的词了,我的意思是,你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坚守着自己的骄傲,像守着自己的王国,不容许任何人的入侵,也不容许自己的失足。”

“你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大气。”

“所以看着你在我面前故作镇定的样子,却又觉万分欢喜。”

沈茗失笑,低低语:“你看出来了?你向我走来,我表面上镇定的站在那里,其实心里紧张的要命,连身体都动不了,一开始你和我说话,我心里害怕极了,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你看到一个不完美的我。”

苏言笑意加深,暖意在他们交握的手间穿梭:“我知道,这就是我看到的你,紧张也好害怕也好,但姿态总是漂亮,是你心中的骄傲不容许你低头不容许你出丑。”

“这就是我看到的你,真正的你。”

这就足够了。

顷刻间,穷极二十年垒砌的心墙,悄无声息的裂开一个缺口,从指间升起的暖意像潮水般在体内蔓延开来,涌向每一个角落,沈茗觉得心在一瞬间涨的满满的,有什么东西沿着那缺口汩汩流出,视线内苏言的面容开始模糊。

苏言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她脸上温热的眼泪。

“我知道你没有抄,我从未怀疑过,因为我见过真正的你。”

“我知道,你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倔强。”

沈茗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咬紧下唇,不让哭泣倾泻出声,苏言一直都是温和的,一点一点为她擦去泪水,但眼泪像不受控制般,越聚越多,沿着脸颊滑落,掉在地上与冰冷的雪花相拥,化作点滴清水,蔓延成一片潮湿。

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只为得到你一个肯定。

陷害污蔑,围剿讨伐,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你说你信我,那就够了。

你是我所能渴求的,最好的温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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