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幻觉”，怎么和从前大相径庭呢？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以往出现幻觉都是从前真实发生过的事，也就相当于昨日重现，这次怎么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事呢？最不可思议的是，还这么逼真。
司若尘想不明白，但一点都不妨碍他整颗心都系在姜似雪身上，喝醉的人不讲道理，手上一个用力便把女孩拉进了自己怀里。
清淡的柑橘香气霎时溢入男人的鼻腔，他揽着怀里柔软芬芳的女孩儿，闭着眼睛深深地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十分像一个登徒子。
侧厅里的众人被他这一套操作弄蒙了，苗叔年纪大了脸皮薄，看不得小夫妻卿卿我我，头一低立刻撤退:“我去厨房催催醒酒汤。”
陆淼也暂停了电视剧，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疑似“撒娇”的儿子，语调带着微妙的怀疑:“他不会是被人下药了吧？”
这话一出大家纷纷觉得有道理，然而男人除了粘人了一些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现，脸不红心不跳的，看着模样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他凭着本能摇了摇头，低声道:“没被下药。”
他只是喝醉了。
柔软的手心覆上了额头，微凉的温度引得男人舒适地叹了口气，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一些，死死地揽着女孩的腰不放。
“温度正常。”
姜似雪被男人揽得快喘不上气，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松开一点，别这样好不好？你究竟是怎么了？”
“我的。”
司若尘听不进去，只是半合着眼小声咕哝，又重复了一遍，“我的。”
陆淼知道没什么大问题后也松了口气，打趣道:“行了行了，我们知道小雪是你的老婆，别炫耀了行不行？”
老婆？老婆？
这两个字莫名地熨帖，司若尘有些醒悟过来，原来这不是幻觉，一定是他之前四处求人寻找的那些民间方法有哪一个起了作用，不仅让他重新见到了姜似雪，一切还如此真实，大概是一个美妙的、令人鼻酸的梦。
还有陆淼，他的妈妈，自从他魂儿跟着姜似雪丢了半个之后便一直担心他，每天都在为他咨询各种各样的心理医生，他自己颓废，陆淼也十分憔悴，原本矜贵高雅的贵妇人早早地两鬓斑白，一听到儿子相思成疾出现幻觉，成日里以泪洗面。
可是现在，陆淼哪里有他印象里的灰败模样？她仍然是年轻的、优雅的，甚至性格比之前还要活泼一些，像是被岁月眷顾的美人，未曾老去。
这大概就是他内心世界的最真实投射吧，他同姜似雪相知相爱，一家人和和美美，融洽自然。
早知如此，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同女孩在一起呢？何必磋磨这么久，将彼此和家人都折磨得不能好好生活，还害死了她。
司若尘觉得自己的大脑中好像同时存在着两个极端，一方面在究竟的作用下熏熏然沉迷于美妙的梦境，另一方面又百般懊悔自己几年前不够用勇气决断，两下冲击，让他的心情又莫名低落起来。
酒劲儿上头，怎么被扶回房间、怎么被喂下醒酒汤、怎么被擦干净手和脸的他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但是无论做什么，那股清淡好闻的柑橘香气始终在他身边萦绕，让他无比安心。
意识沉入黑暗之前，男人还迷迷糊糊地握着女孩的手，低声喃喃:“你别走……”
“我能到哪里去？”
姜似雪又好笑又无奈，替陷入沉睡的男人掖好被子，在他额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不走。好梦。”
她在他身边躺下来，关掉了床头灯却没有睡觉，等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便能隐约看到男人侧脸难得柔和下来的轮廓，酒后略微沉重的呼吸打在耳畔，姜似雪静静地听着，唇角弯了弯。
司若尘今晚是同朋友去小聚一下的，本来要带着她一块儿去，但她临时有些事，只能作罢。
没想到还没过两个小时司若尘便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喝醉了要她去接，当时她正在和陆淼一起看电视，后者一听就笑了，说自家儿子都多少年没喝醉过了，这是撒娇呢。
姜似雪被母子俩说的脸热，但想到司机一个人可能的确腾不出手来照顾一个醉鬼，便打了个车直奔会所。
没想到男人撒娇是真的，喝醉也是真的，只是醉了之后怎么和平日里冷静自持的性格完全不同，还像害怕什么似的总是紧拉着她不放。
姜似雪伸出一根手指，隔着空气顺着男人的侧脸线条描摹，心里模糊地闪过一个念头。
该不会……又发生时空交换了吧？
然而现在司若尘除了粘人一点，其余什么的都看不出来，姜似雪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同男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大概是对这莫名其妙的时空交换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疑神疑鬼吧。姜似雪自嘲地笑了笑，保持着和司若尘十指交握的姿势闭上了双眼，沉入梦乡。
“姜似雪因为肾移植术后感染去世了，请您尽快来一趟。”
“这是死亡通知单。”
“她存了死志，刻意隐瞒了自己的不适，错过了抢救时间。”
“她什么话都没有留就陷入了深昏迷，没一会儿就走了。”
“司若尘？没听她提起过。”
医生和护士以及狱警冷冰冰的面容和声音在循环往复地回放，司若尘有些不甘心，仍然想问些别的什么问题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倏然消散，融入了茫茫大雾中。
他一惊，快走两步追上前去:“请留步……”
前方虚无缥缈的雾突然有了形状，缓缓流动起来，渐渐地凝聚成了一个人影。
是姜似雪。
她穿着单薄简陋的囚服，头发如杂草一般散乱着，垂着肩膀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浑浊无神的眼珠直视着他，呆呆地一动不动。
司若尘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几乎发不出声音来生怕将对方的身影惊散，让他再难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