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下地狱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对他们的恨意像您一样只多不少。” 林禾君脸上的妆已经花成一片,一向注重形象的她却没有丝毫在意,仍然垂泪道:“伯母,不瞒您说,虽然正阳不喜欢我,不愿意同我在一起,甚至还毁掉了我们的订婚典礼……但我一点都不恨他。”

她握着侯雅芝的手,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对方的手背上,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心碎。

“在我喜欢他的这些年里,什么可能的、不可能的方式我都尝试过了,也逼迫过了,事实证明他还是我无法爱上我……但我不怨他,在我心里,只要他还在洛城,还在我可以看到的地方,让我知道他快乐健康地生活着就足够了。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女人的眼底渐渐沁出血一般浓烈的恨意,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才能继续说下去。

“他那么要强那么注重生活质量的一个人,现在一无所有了。姜似雪明明不爱他却还是要毁了他!我恨她!伯母,我要姜似雪死!”

林禾君尖尖的指甲掐进了侯雅芝的皮肤里,定定地看着对方,恳求道:“伯母,明天我可以去看一看正阳吗?我只是看一看,然后就去找姜似雪好好算一算这笔账。无论司家要我赔偿或者坐牢,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姜似雪去死。”

侯雅芝被林禾君狠厉的眼神惊了一下,同时又被她深深地感动了,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大哭起来:“好孩子,正阳如果知道你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你说他为什么偏偏想不开去喜欢那个姜似雪呢!那个脚踩两条船的臭丫头到底有什么魔力!如果正阳早和你在一起,就不用受这么多罪了……”

林禾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任由泪水在面上蜿蜒。她知道侯雅芝这是同意了,也知道对方是打算借着她的手去向姜似雪司若尘他们讨一个公道,是在利用她。

不过她不在乎,段正阳成了植物人,把她的心也一块儿冰封起来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而段正阳总是需要人照顾的,之后的康复和维持生命的花费源源不断,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醒来,所以侯雅芝不敢同司家死磕,如果落得个人财两空,段正阳连植物人都没法做了。

林禾君独自一人回到家梳洗,她望着镜子里自己向恶鬼一样恐怖骇人的脸色,缓缓地露出一个笑来。

卸妆、洗澡、换衣服,她像一个机器人一般有条不紊地做着一切,皮囊仍然光鲜亮丽,灵魂却留在了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外面,在那里卑微又绝望地等待着。

就像她一直在等待段正阳的爱一般。

不过没关系,林禾君想,反正她对自己今生唯一的一段感情问心无愧,追逐过,失败了也无所谓,就让她用最后一次趋近于自毁的形式来为她的意中人做一件事。

下一辈子,希望可以遇到一个也可以这样对待她的人,她一定不会冷落对方、忽视对方,而是用同等的怜惜和热情来回馈对方。

林禾君不喜欢自己的失态,也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失态,所以她仍然按照自己平日里的装扮,选了一件设计雅致略带些古韵元素的衣服,也仍然穿上了一双高跟鞋。

她甚至懒得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交代一下公司的事情,脑袋里的乱麻太多了,所以那些不重要的事情都无所谓了。至于那些私生子私生女打算怎样瓜分林氏已经不在林禾君的考虑范围中了。

林禾君看都没看时间,给自己的律师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要把自己的所有财产和股份都转给林夫人,给对方一上午的时间办成这件事。

开车去律所的路上,林禾君突然感觉到一阵心悸,一脚急刹车停在了路边。红灯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扭曲,她无意识地摸了一把脸,才知道自己竟然又哭了。

和段正阳从相识开始的一幕幕克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她越是压抑,就越是清晰。彼时还是青葱年纪的男生活力十足又优雅绅士,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让她陷了进去。

后来林禾君变得越来越疯魔,从小到大的缺爱环境让她变得无比敏感和渴望安全感,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让她无法容忍任何人出现在段正阳的身边。

她自以为控制得很好,却不得不去国外疗养,回来之后以为可以重新开始,最终落到了这样可笑又绝望的境地。

不过没关系。

倒车镜里映出女人妩媚又温柔的一个笑来,掺着累,带着狠。

过了明天,她就和姜似雪一起下地狱。

另一个时空。

司若尘半阖着眼靠在沙发上,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像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一般嗖嗖冒着凉气,让人不敢靠近。

苗叔给佣人们放了假,这会儿正在厨房里亲自煮小米粥。他多年没有做过饭,手忙脚乱地淘米烧水,叮呤咣啷的同时还要竖起耳朵来听听外面的动静,生怕侧厅里坐着的那位爷突然发飙。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年当兵留下来的敏锐嗅觉并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减退,所以明显能感觉到前段日子同他们相处的司若尘有很大的不同,而现在坐着的那个司若尘又变回了原样,甚至还要更暴戾一些。

比如明明商量好住院一晚观察观察情况,却在凌晨突然回到了家,进门二话不说就先跑到放着杂物的阁楼看了一遍,下楼时的心情明显十分不妙,抄起走廊边桌上的一个摆件就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以苗叔接受过的教育和世界观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平行时空的存在,所以他只能将这一切怪象都归结于司若尘的脑子可能出了问题,所以前段时间格外的好说话,简是回到了姜似雪入狱之前的脾气。

侧厅里静悄悄的,陆淼僵硬地坐在一边,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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