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司若尘心里一颤。 他头一回见姜似雪露出这样狠辣却绝望的神色，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想要爬出来的时候又被不留情面地踢下去剥夺了生还的希望，只能日复一日地守着自己内心里的牢笼，难见天日。
监狱里的那三天对她来说，不只是身体上的折磨痛苦，还有心理上的愧疚和赎罪，两者翻滚煎熬，所以出狱以后她的精神气才会差到那个地步，连好好生活这种简单的事都懒得去做，只是得过且过。
不只是他，陆淼的神情也是凝重的，见儿子看过来只是无声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去打扰。
司若尘心里难受得厉害，急迫地想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这种难受，他摊着手在原地转了两圈儿，陆淼看不下去，低声道:“小雪现在火气上头，心中郁结，晚上肯定睡不好。你如果想做些什么，去让厨子帮忙熬点安神的汤，别在这里干着急。”
那碗汤或许没多大的作用，但是陆淼知道现在司若尘的情绪一直被里面的人紧紧牵着，还是给他一件事转移一下比较好。
姜初晴伏在沙发上，脑袋里轰轰作响，全都是姜似雪字字泣血的话，纷纷乱乱地交杂在一起，让她甚至无暇去思考姜似雪是从哪里知道、又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些事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头皮火辣辣地痛，脸上也像挨了几十个耳光一般滚烫。她听到那些话有过一闪而过的后悔，然而还是被恼羞成怒压了下去，猛地坐直身体愤恨地瞪着姜似雪。
“你本来就是罪人。”
她冷笑着:“姜似雪，我是假死那又怎么样？当时的你并不知情，所以你的确是为了姜耀放弃了替我讨个公道，不是吗？你一向宠爱姜耀，临到头了还为他牺牲了我这个死人，不是吗？”
“是。”
姜似雪干脆利落地应了，不怒反笑:“在当时的我眼里，你一个死人的确是不如活生生的姜耀，你满意了吗？即使是现在，你在我这里也是一文不值。”
“你！”
姜初晴被刺激得狠了，起身扬起巴掌就要向姜似雪打去，被后者轻轻松松地捉住了手腕，尴尬地悬在空中。
“你松开！”
“不松。”
姜似雪倾身盯住她的眼睛，眼神冰凉。
“姜初晴，告诉我，你对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恨意从哪儿来？”
“从哪儿来？没有来处！我一直都讨厌你！”
姜初晴的手腕生疼，开始后悔自己今天单枪匹马来这一遭，应该叫着姜岩庆一同来的。她恼怒于被姜似雪压制得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剧烈挣扎的时候瞥到了侧厅门口的陆淼，顿时像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叫起来。
“伯母！伯母！救命啊！我姐姐她疯了，您快些叫人来救我啊！”
姜似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突然觉得很累。
“算了。”
她一把甩开了姜初晴，冷漠道:“我今天心情很好，托你的福毁了个干净。收起你那些小聪明滚出去，以后也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以及……”
看了一眼满脸警惕的人，姜似雪漫不经心地拿起了那份病历丢进她怀里:“当年的事，周琦死无对证，你却活着，齐野也活着，活着的人就长着嘴。你说如果我让你父母知道了当年姜氏破产是拜你所赐，会怎么样？”
齐野？齐野！
姜初晴悚然一惊。
原来是齐野把当初的事都告诉了姜似雪！怪不得之前他屁颠屁颠地跑到司氏来，定然是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
她用力咬着牙，心中几乎恨得滴血，然而话已至此，留下来继续理论只能是自取其辱。况且，她需要回去找齐野好好谈谈了。
病房。
“今天是平安夜呢。”
林禾君坐在病床前，手中在削一个饱满而圆润的苹果，艳红色的外皮在水果刀下逐渐连成长长的一条，清甜的苹果香气淡淡地逸散在空气中。
很快削好了，她笑盈盈地托着宛如一个艺术品般的苹果递给病床上的男人。
“正阳，我听说平安夜要吃苹果，给你。”
倚在床头看平板的男人正是段正阳。
他穿着一身白底蓝色条纹的病号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正在皱着眉盯着手中的平板看，闻言连目光都不转一下，拒绝道:“不用。”
男人心里无比烦躁，自从他那天喝酒喝到胃出血被送到医院之后，侯雅芝和林禾君就天天来他的病房打卡。前者毕竟是亲妈也就算了，后者也像个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赶也赶不走，居然还对着医生护士自称是他的未婚妻！
当时段正阳正看着护士给自己手背消毒准备输液，林禾君也一副关切的模样凑过来叮嘱护士:“麻烦您轻一些，他的血管比较细不好找，总是会偏。”
“女士您放心，我们的工作就是这个，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护士熟练地扎针松调节器，看着液体顺畅滴下后将针头固定在了男人手背上，直起身笑道:“您是家属吧？麻烦您看着液体，等快要输完的时候按铃叫我就好。”
“好的。”
林禾君温温柔柔地应，状似无意地同护士闲聊:“我未婚夫今天的液体还和昨天一样是三袋吗？”
段正阳正闭目养神，闻言立刻瞪大了双眼想要反驳，却又碍于不想在护士面前起争执就没有吭声，结果接下来来查房的医生护士都知道了林禾君是他的“未婚妻”这件事，纷纷表示祝福和羡慕。
而林禾君也愈发自然地每天以未婚妻的身份自居，哪怕段正阳明确表示过不需要她、不愿意看见她，转天也风雨无阻地来报到。
就像今天，他本来已经可以出院了，又被侯雅芝硬生生劝得又多住一天，然后侯雅芝就以有事要忙离开了，过了没一会儿，林禾君就出现了，美其名曰陪他来过圣诞节的。
“吃一点吧，我特意为你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
林禾君面对拒绝面不改色，仍然笑着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