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门口。 姜似雪只把阁楼的实木门开了一道缝，通过这道缝警惕地瞪着门外双手环胸的男人。
“你要做什么？我很忙，不欢迎你。”
司若尘丝毫没有被拒绝之后的尴尬和恼怒，他只是顺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柔和的灯光，微笑着道:“看来你住这里很习惯。”
姜似雪敢怒又敢言:“是谁让我住在这里的谁心中清楚，别跟我假惺惺的。”
女孩作势要关门，冷不防司若尘却将手突然放到了门缝间抵住了门扇，只要她继续施力将门合上，就会夹到男人的手，受伤、红肿甚至是骨折。
“……”
姜似雪瞪了一眼男人。
司若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可能会落下残疾，心情十分不错的模样，唇角甚至微微翘着，一双眼睛瞧着门内左右踌躇的女孩，似乎在说如果你不担心这具身体尽可以试试看。
偏偏这具躯壳还真的是姜似雪的软肋，两个人对视片刻，女孩“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了力道，转身坐回了地毯上，重新捧起了书。
司若尘眼底闪过狡黠的光芒，监控摄像头坏掉了，他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关注她的动静，只好亲自上来顶着冷脸看一看她。
“在看什么？”
男人无比自然地屈腿坐在了姜似雪身边，侧头去看书的封面，是《红楼梦》。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在耳边响起，换做以前姜似雪一定会红了耳朵，现在却只觉得厌烦而油腻，撇了撇嘴道:“只怕是此‘妹妹’非彼‘妹妹’，认错人是小事，认错人还将错就错那才是大错特错。”
女孩这错来错去一顿暗讽，司若尘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仍然好脾气地笑着问她:“你觉得，贾宝玉更喜欢林黛玉还是薛宝钗？”
不等对方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在少年的时候读了《红楼梦》，那时候囫囵吞枣，不太懂，却很能体会贾宝玉的心境。他心里爱的是林黛玉，却不得不接受薛宝钗，既是对家人的妥协，也是他根本不会拒绝，所以才造成了许多人的悲剧。”
司若尘转过头去，黑眸凝视着姜似雪在暖色灯光下更显得洁白如玉的侧脸，低声道:“但我不是贾宝玉，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些什么，绝不会被任何事情和人影响，也绝对不会因为任何困难而改变自己的目标。”
姜似雪像是没听到男人的话一般，仍然微低着脸专注地看书，就在司若尘以为自己等不到她的回答的时候，她突然冷冷地出声道:“你错了。”
女孩将书合上，精装封面上的金陵十二钗在灯光下反射着淡淡的荧光。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摩挲过每张精致的女性面容，姜似雪的唇角嘲讽地冷冷勾起。
“你错了，贾宝玉心里不仅有林黛玉，还有薛宝钗，还有他许许多多的姐姐妹妹，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只取一瓢饮’的痴情种。归根结底他是一个自私的人，待人做事全凭自己的欢愉出发，而不是你口中的懵懂无知。”
她侧头看向司若尘，“按理说来，两个时空在姜似雪死亡这个节点之前，发展和走向应该是完全不同的，但是你和他对贾宝玉的解读完全不同。”
大概是想起了心爱的人的缘故，姜似雪的侧脸轮廓渐渐软和了下来，眼睛里像盛着熠熠的星光，一副在怀念着什么的神情。
心里清楚女孩口中的“他”是谁，司若尘极力压抑下自己突然升腾而起的不满和嫉妒，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是吗？那么他是怎么看待贾宝玉的？”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姜似雪意有所指，“这样的人永远以‘自己’为出发点，任性肆意，不顾后果。看似十分圆滑通世故，实际上根本不在意自己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听起来像是在说我。”
“就是在说你。”
姜似雪毫不客气地说:“你明明知道你一个人的固执和任性会改变多少人的人生，会给别人带来多么大的麻烦，但你不仅一点都不觉得抱歉，甚至还认为是理所当然。”
“是吗？”
男人不以为意，甚至笑了笑，用一种很难形容的口吻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像个圣人一样，心甘情愿地陷在生活的泥沼里，不去挣扎，也不去反抗。在接触到我向往的生活之后，仍然选择返回那个泥沼吗？”
他的神色平静，黑眸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受伤，定定地望着女孩的双眼，向她确认:“是这样吗？我不配得到你，不配拥有现在的生活，是吗？”
姜似雪被迫和他对视，望着男人熟悉的脸庞，话到嘴边突然卡了壳，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她不想把自己当做两个时空间多不可或缺的人物，她也不想自视甚高，认为没有自己，哪个时空的司若尘都活不下去。这样显得她太过自恋且太把自己当回事，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好像真的是她不肯承认的那样。
现在两个时空间的不同都是基于她死亡与否而造成的，在这个时空里她活下来了，同司若尘在一起了，没有酿成惨剧，男人的性格也依旧和从前一样，没有变得暴戾而阴晴不定。
所以平行时空来的司若尘才想不顾一切地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有健康的姜似雪，积极的陆淼，温馨的家庭环境，一切都比他所处的时空要好处太多。
那么如果她爱的那个司若尘才是悲惨的、受过这样灭顶打击的，她会不会想要他去追求更好的生活呢？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姜似雪根本不忍心看男人陷在泥沼里无法自拔、痛苦地承受一切，所以她无法明确地说出口，无法干脆地赶面前这个人回去他的时空。
她在这边犹豫，司若尘却像难以等待了似的，猛然直起身一个用力，将女孩扑倒在了地毯上，修长的身体撑在她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