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雅芝走上前去，手指轻轻颤抖着去触碰儿子的脸庞，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静下来，轻柔地为段正阳梳理了一下方才被汗打湿的额发。 “怎么回事？”
林禾君哑着嗓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当然，她对段正阳母子的说辞完全一致，侯雅芝听了虽然有些埋怨她的莽撞，更多的是对姜似雪的唾弃和憎恶。
段正阳昏昏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母亲和林禾君两个人四只眼都在关切地望着自己，她们脸上都是满满的憔悴之色，却在看到他醒来时一扫而空，欣慰的笑意点亮了眼睛。
“病人情况基本稳定，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注意饮食上忌辛辣刺激，情绪上也不要有太大波动。”
主任查过房后叮嘱一番便离开了，侯雅芝和林禾君都不敢提昨天的事来刺激段正阳，只是同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转移注意力。
然而她们很快发现，病床上的男人始终没有应声，而且睁着双眼盯着天花板看，像一个被抽去生气的木偶，整个人都失去了色彩。
林禾君故作轻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终还是沉默了。
她甚至在想，昨天那样急迫直白地告诉男人这件事，是不是错了。可是开庭的日子近在眼前，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病房里的三个人心思各异，最终打破僵硬气氛的却是段正阳。
“林禾君。”
他的声音很平静。
“我在。”
林禾君有些惊喜，微微倾身去看他，“要喝水吗？还是想喝一些粥？”
“不必了。我只是想问你，上次你的提议，还作不作数。”
他同她结婚，她做主放过姜似雪，这个提议，还作不作数。
林禾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听男人的意思是他会同意这个提议，然而他现在心如死灰的样子与她要求的一心一意实在是相差甚远。
她咬住下唇，有些踌躇，手肘却被一旁的侯雅芝捣了好几下，看过去的时候，对方正在拼命地对她使眼色。
她明白侯雅芝的意思，事实上对方之前也说过许多次，不管怎么样先把人圈住，一些感情都能在婚后培养起来。以段正阳的性格和为人，不可能在结婚之后对她始乱终弃。
况且最基本的要求，对姜似雪死心，他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作数。”
良久，林禾君听到了自己低哑的声音。
“那就好。我一切随意，妈，你们两个看着办吧。”
段正阳的语气十分正常，说完他就闭上了双眼，任凭床前的侯雅芝激动地握着林禾君的手表达喜悦，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林禾君也笑，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笑有多苦。
坐在路边的李助理今日第八次感叹命运不公。
他现在在洛城边缘的某条大路收费站边缘坐着，当初姜似雪从林茂源的别墅逃出来后，就是在这条大路上拦截下一辆货车，然后被好心的司机带进了城的。
偏偏这条路靠近林茂源别墅的那段路上没有监控，姜似雪情急之下也没有关注货车的车牌号，他们根本无从查起，于是李助理就被司若尘派来了这个收费站，让他安排人每天前来蹲守，只要看到同姜似雪描述的长相相似的司机就拦住询问。
这件事非同小可，李助理也不敢交给办事不牢靠的人去办，只交代了两个比较可靠的下属，一个守在这个收费站，一个去打听当时姜似雪下车的公交站周围有什么大型的仓库，还有一个作为替补。
这已经是他蹲守在这里的第十一天了，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西装革履套一件大衣，一身精英范儿地过来守着，没过两天就换成了运动装羽绒服，到了今天干脆带了小马扎暖手宝来。
没错，他虽然在收费站蹲守，但不可能进去和人家工作人员待在一块，更不可能去休息大厅里待着，车又不能停在路边，只能憋憋屈屈地缩在收费站边的高台上。
“哎！”
李助理长叹一口气，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热腾腾的包子，还好司若尘给他开的工资是平日里的三倍，不然也太过分了！
这些天他陆陆续续问了不少司机，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试着向他们打听那个司机也是徒劳。毕竟姜似雪记得的特征很有限，除了货车的集装箱是蓝色的，就是司机是个有口音的中年男人，还很热心。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今天已经是元旦了，难道就要在这里步入新一年了吗？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李助理习以为常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这是庞大的货车碾过路面时带来的动静。
蓝色集装箱！
他精神一振，趁着司机在收费站停靠准备上前去问问，发现对方径直把车停在了临时停靠区，一个男人从驾驶位上跳了下去直奔洗手间了。
看来憋得不轻。
李助理一边同情一边三两口咽了包子，等他走到洗手间门口时司机正好一脸舒爽地走了出来。
“大哥你好，我想跟您打听点儿事。”
李助理业务娴熟地挂起了微笑。
司机的皮肤是很健康的黝黑，身板也很壮士，看了一眼清瘦得像小鸡仔一样的李助理，大约是觉得对方对自己没有威胁，于是在身上随意地抹了抹手，应道:“咋咧？你问。”
中年男人！热心！有口音！
李助理的眼睛“噔”地亮了，他掏出手机找出姜似雪的照片，语气急迫地问:“大哥，你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司机随意地瞥了一眼:“没有哩。”
啊？不是吧？难道又找错人了？
李助理有些失望，挣扎了一下不死心地问:“就是大概几个月之前，凌晨，在那边别墅区的路口那里，这个女孩子有没有向你求过救？”
“嗯？”
司机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思索了一阵，磨着下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哩……”
“真的吗大哥！那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女孩！”
李助理兴奋起来，几乎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