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徒弟(一)

“说起来,昨晚上,我又做了同样的梦,像教堂一样的楼房再次出现梦里。这一次,我看到在尖顶的阁楼上,一扇窗户里窜出熊熊的火苗。”梁占龙揉捏着两额的太阳穴,“挺奇怪。反正怕也不顶球用。该来的还是要来。先看看行情吧。”

“今天的事,和你做梦有什么牵扯?”梁占凤不解的问。

“暗示!或许是吧,你不明白。每次遇到要发生大事前,总会做这样的梦。”他推开妹妹还在帮着自已在胸口按摩的手,起身离开黑胡桃木的椅子,向大班台走过去。

“你看,你看,都要火烧眉毛了,还这样?”梁占凤在哥哥背后指着他的后脑勺,冲栾子妍直呲牙发狠劲。

“他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好听点,叫遇事不慌,临危不乱。说难听点,行事论堆,逃避现实。”栾子妍双手一摊,耸耸肩,莫可奈何的回答。

“是吗?不会是因为一时紧张,脑筋想不开,神经出问题?”

栾子妍轻声笑起来,说:“你哥是哪样的人吗?对他来说,天塌下来也不会眨眼。”

梁占龙盯着显示屏,一边快速的敲击着键盘,对照查看白糖期货的日k线、周k线行情图,一边自言自语:“不错,很好,白糖开盘继续走强。1505合约的中线上方,压力仍然很重,估计到下午收盘之前,上涨的走势会变弱。年前,最后一天的交易,收个阳线没问题。”说到这里,没有回头,又接着问道:“对了,你们刚才说什么?”

栾子妍与梁占凤愕然地对视了一下。

梁占龙莫名兴奋的说:“哦,火烧,是火烧,对吧?”

“你,饿啦?”梁占凤一脸疑惑地问。

“人在过度焦虑的时候,都会表现出很强的食欲。这说明你哥还正常。”

“你是吃驴肉火烧还是吃烧饼,我这就去给你买?”

“去!”梁占龙嘟囔了一声。

“去,还是不去?”梁占凤追问。

“我说,一边去。”梁占龙转过身来,“刚才你们说火烧眉毛,是吧?”

栾子妍拉住正要打算出门的梁占凤,埋怨梁占龙说:“你不能正常一点?一惊一乍的!”

“是啊,刚才还蔫不唧唧的,一会又给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是抽的那门子的疯?”梁占凤也被哥哥的态度弄的一时稀里糊涂,摸不清头脑。

梁占龙习惯性的扬起手比划着说:“周公解梦解释梦到火烧眉毛是吉兆,预示前程显贵,事业顺心。梦到房子着火,代表做梦的人虽有灾难但可以成功逃脱。怎么样,还担心吗?”

“哥,我看你就是神经病,铺子快塌了,还神神叨叨的搞迷信。”

栾子妍借势又补了一刀,说:“人还没有病,就是快要掉井里了,幸亏还有耳朵挂在井沿上。行,精神胜利法能管用,我们就一起陪你发神经。”

“唉,你们啊,真是对夏虫不可以语冰,对井蛙不可以语海。”

栾子妍与梁占凤都了解他说的典故,后一句是“凡夫不可以语道”,于是异口同声接着他的话茬说:“我们都是凡夫俗子,你是道士好不好,看你能画个什么符,帮你消灾解难。”

梁占龙摇了摇手指,用一种自信的表情说:“非也,非也!”

“哥,你就别顾弄玄虚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梁占龙转了一个身,左手反背,右手伸出食指向上指着,说:“朱涪贤为什么要让尚氏兄弟先给我们透个风?为了让我们做好防备?就他那小鸡肚肠子,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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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他也没有这么高的格局。”

“你就是想说朱涪贤做人恶毒,你的嘴啊,其实也够尖酸刻薄。我看,你们俩都有一比,说你们俩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肯定不为过。”

梁占龙在脖子处挠着痒痒,嘿嘿一笑,“言重了言重了。我知道疏不间亲,我以后说话要注意一些分寸。”

“梁占龙,你什么意思?我不给你打嘴官司。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就是吃了亏别把帐记在我头上。真是什么人啊,我看你才是小鸡肚肠子。”

“哎呀,外边的事还没摆平,你们俩就先内卷起来了。都别不依不饶的斗嘴了,先打住,好吧?我听外面象是殷浩洋在喊开门呢。”梁占凤竖起手指堵在嘴唇上,示意两人停战,“我去开门,你们还是想一想怎么接住人家砸的黑砖吧。”

殷浩洋穿着一件加绒翻领的皮夹克,双手抄在兜里,看到梁占凤开门,站在门外,谦恭的笑着,给她欠身鞠了一个躬,说:“梁老师,新年快乐!”

“在门外等了很长时间吧?快进来。”

“里面挺热闹,敲门可能没听见,我就喊了两嗓子,嘿嘿嘿,没想到就喊开了。”

殷浩洋长着一米八五的个头,身材很魁梧,进门时就象一根挺拔的柱子在梁占凤面前晃过。

“是没听到啊,要么就是你敲门象大姑娘没使上劲,要么就是刚才与你师父讨论行情,我们注意力都太集中。嗨,我要仰着脸给你说话,”梁占凤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挺费劲的,在你跟前讲话,时间长了,脖子都能累酸。”

“浩洋,我昨天下午让子妍通知你,今天没有什么需要你办的事情,可以不用过来了,子妍没有告诉你?”

“哦,师父,”殷浩洋先向栾子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妍姐给我说了。不过,早上遇到几件事,我觉得挺蹊跷,所以就赶过来了。”

“噢,”梁占龙在老板椅上端坐好,双手抓住扶手,貌似严峻的眼神瞥过栾子妍的脸最后落到殷浩洋身上,“你说说什么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有几个咱们公司的投资者,一早都给我打电话,说是过了节要撤资。”

“挺奇怪,你是不是觉得?”

“差不多的时间,说的都是相同的内容,这要是真的话,可不是好现象。”

“嗯,”梁占龙赞许的点点头。

省城的鲁鑫期货公司在七年前与梁占龙联合,在本地举办期货投资交易培训班,殷浩洋是培训班招收的老老少少一百多个学员中的一位。当时,他才二十岁,对期货的理解还是一张白板。

在一处重点小学附近,有家店名叫做小霸王的网吧,生意很红火,就是殷浩洋开的。因为手里积攒了丰厚的赢收,再加上政府部门开始清理学校附近的网吧,文化稽查大队三天两头到店里送罚单,吓得殷浩洋不敢再让小学生进网吧打游戏,客源减少,生意逐渐清淡,他便想着停了网吧转行换点其它买卖试试。

这天,梁占龙到网吧门口张贴不干胶纸打印的小广告,殷浩洋正好看到举办期货投资交易培训班的消息,于是有了做期货玩一玩的念头。在培训班报名学习了两个星期,他就通过梁占龙的介绍到鲁鑫期货公司开了个人交易帐户。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往帐户里一次就打入三十多万资金。对于什么风险控制了,资金管理了,他是一概不管不顾,入场就全仓买入五手橡胶期货0809合约多头头寸。

期货市场上午开盘,买入橡胶合约时,行情的价格均线是怎么排列的,macd的技术指标有没有出现黄金交叉买入时机,他都一无所知。反正就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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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早盘的分时线从九点到十一点一直都不上不下,走的象放在桌子上不动的一碗水那样平静,他认为分时线没有上升就是低位。建仓时三十多万的资金随着轻点买入键刷一下出去,然后,帐户里瞬间多了五手橡胶合约的那种感觉,着实比他打游戏更刺激。

但是,更让他血脉偾张的事情还在后面。下午,橡胶行情的分时线在1点30分开盘后突然从22000点直线拉升。不到二分钟的时间里,橡胶已经涨停。一时也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甚至以为期货就该这样,索性就关了交易软件,还是在电脑上玩起了他的红警游戏。第二天,橡胶行情继续涨停,殷浩洋懵懵懂懂搞不清该怎么做,居然急的把网吧交给在这里打工的几个网管看着,自已出门邀朋友打牌玩‘斗dizhu’去了。到了晚上十点多钟,朋友们口袋里带的钱,基本上都让他一个人给卷光,几个人散局时他已然还斗赢了一千八百元钱,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回到网吧后当即宣布凡是准备玩通宵的网民全部免费,而且还赠送矿泉水,管够了喝。这就是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要不人们怎么常说做生意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看来也有一定的道理在里面。

到了第三天上午开盘,橡胶再次涨停,他打开交易帐户看到持仓资金已经由三十多万涨到六十万,几近翻倍,大吃一惊。这时,才想起应该问一下在做期货上把他领入门的梁占龙,请教一下该怎么处理遇到的这种状况。

梁占龙在电话里了解了他在橡胶合约上的整个建仓过程,又要过殷浩洋的交易帐号和密码,进入帐户查看,简直如神一样的操作,让他震惊的下巴快要合不拢。那个时候,期货市场还有个三板强平放人的说法,梁占龙本来想征得殷浩洋的同意直接帮他把橡胶持仓平掉。但是一想还是让他本人练练手积累点经验,便在电话里指导殷浩洋把五手橡胶获利了结。

殷浩洋认为做期货不过如此而已,对梁占龙轻描淡写的说:“这玩艺简直比‘斗dizhu’还要简单、好玩、过瘾,哪有培训班课堂上讲的那样‘投资有风险,入市须谨慎’这么啰嗦。”

梁占龙不无担忧的说:“浩洋,这次买橡胶只能算你点子正。在期货市场不可能每次都会象你这样走狗屎运的。一入市就顺风顺水,往往是栽大跟头的开始。”

“梁老师,下一步我还想继续买橡胶,你看怎么样?”

“你先冷静一下。对于橡胶的后期走势观望观望再说。如果你真的还想再做橡胶,我建议不要把资金全部投入,以防出现与你的判断相反的走势。一定要注意,趋势形成之后要避免逆势开仓。风险意识还是要时刻放在心上。”

橡胶行情在殷浩洋平仓之后也打开了涨停板开始小幅下跌。中午收盘前,他试着卖出做空,并且按照梁占龙的嘱咐,只开了一手橡胶合约空头的单子。结果,下午开盘,橡胶直接来了一个跌停。

看着帐户里的那一点浮盈,他有点后悔不该听梁占龙的话。如果不是这么小小心心,像个小脚老太太走路似的只开一手空头单子的话,那今天做空的这波行情,只要把资金全部都投入,说不定他的帐户资金再过几天一下子就可以过百万了。

现在橡胶开始下跌,他想当然的认为橡胶可以连续三天出现涨停行情,那么也极有可能会出现三天跌停的行情。于是他把梁占龙的话全当了耳旁风,在橡胶合约打开跌停板的时候,将帐户里未使用的保证金倾力全部加仓橡胶空头头寸。做完这一切,他还得意的给梁占龙又打了一个电话,那意思就是想让梁占龙知道:你说的话也不一定全对。

对于殷浩洋忘乎所以的做法,梁占龙自然是大惊失色。

年少无知啊,殷浩洋还不清楚一旦跌停不能封板,多头强势反扑,后市极有可能会出现剧烈震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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