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永娘

此话落下,秋玉露顿时觉得当头一棒,她看着一脸镇定自若的三皇子,脑子忽的一下清醒了。三皇子顾玄一,是和太子能力旗鼓相当的皇子,他怎么可能会为了自己而放弃争取皇位的机会?

至此,秋玉露的心忽的一下坠入万丈深渊,她恍惚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连失笑了起来。

他就算真的有放弃一切的打算,那他也没有办法抵抗皇家强权和贵妃追逼的,不然,他早就说服贵妃和皇上迎娶自己进门了。如今,他的一句“我不能跟你走”,便把一切罪责撇的干干净净,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勾引皇子私逃的罪人罢了。

救人一命,便要芳心暗许?秋玉露冷冷地笑着,这大概是她此生做过的最傻的一件事了。

十年前,一场意外让秋玉露的马车跌落山崖,母女三人中,只有秋玉露活了下来,恰巧三皇子路过将她救了回来,此后十年,他对她颇为照顾,来往甚密,这让向来不喜庶女的秋家主母不得不对她照顾有加,让她独活的这十年没有受丝毫的委屈。

可是,十年的恩情和倾慕终不敌三皇子轻飘飘的那句话。秋玉露瞬间觉得自己的心已死,恍恍惚惚中,她卸下所有的防备,跟着重重追兵走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牢。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不久之后,皇帝赦免了秋玉露的罪过,但秋玉露声誉已毁,秋家不容,老太太便将秋玉露连同其娘亲和姐姐的灵位一并逐出,流落街头,人人谩骂,生死由命。

前生种种,皆如昨日,秋玉露微微扬起嘴角,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这辈子,决不能再让自己被爱冲昏了头了。

秋玉露强按下心中的涩意,她握住了琉儿的手,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逃婚的。”

琉儿微微一怔,二小姐竟突然想通了?前两日她还想着要见三皇子一面呢!

良久,琉儿方才如梦初醒地点头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随后,琉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念叨道:“虽说这位五皇子体弱多病,但二小姐您从小看了些医书,对医术略有研究,说不准您嫁过去之后,在您的悉心照护之下,他的病好了呢!所以二小姐,您想开些,嫁给安王殿下,未必是件糟糕的事呢。”

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又怎么会想不开?秋玉露含笑着拍了拍琉儿的手,点头道:“我知道。”

嫁给一个纨绔王爷,总好过背上勾引皇子之名,被降罪,被逐谱,被迫在凛冽寒冬里抱着娘亲和姐姐的牌位残喘偷生。

嫁给未曾谋面的安王,自己好歹还是个正室王妃,他风流,他体弱,他纨绔,自己不看便是,顶着王妃的头衔独守空房,总好过被甜言蜜语伤的体无完肤。

更何况,成了王妃,自己便有了说话的分量,便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秋玉露顿了顿,又冷声道:“三皇子是皇上甚是器重的皇子,他的妃子必须是某侯爷某将军之嫡女,而我是庶女,我的娘亲是琼州女大夫,在帝京没有官宦之家的依靠,自己又何德何能嫁给他?”

琉儿闻言顿时彻底放下心来,二小姐终于明白她和三皇子身份悬殊,是不可能被皇上选中赐婚的,以她的条件,能嫁给五皇子为正妃已是无上幸运了。

琉儿倍感欣慰地点了点头,她端起雪梨羹递到秋玉露的身前,道:“二小姐明白就好,快喝点雪梨羹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秋玉露点头接过,欲要抿上一口时,忽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秋玉露不禁抬头,只见一个婢女从门外进来,传道:“二小姐,四姨娘来看您了。”

四姨娘,名为永娘,是秋玉露生母沈瑶生前的贴身婢女,沈瑶死后她便使出美人计将秋老爷秋玉树俯于自己的裙柳之下,十年来,她整日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变得好看,让老爷沉溺于自己的美色而不能自拔,从未移步于此,今日怎么想到要过来青竹院了?

秋玉露微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前生,永娘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青竹院的,但是因为她不喜欢永娘,所以借口把永娘打发出去了,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永娘突然到访究竟有何事。

秋玉露顿了顿,“不见”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股浓郁的脂粉味道冲昏了头,等她清醒过来时,永娘已经进入了房间。

“哟,二丫头今儿个这么早就起床了,我方才还在琢磨自己会不会扰了你的清梦呢!”

琉儿见四姨娘已经进来了,她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秋玉露,她们二人彼此冷漠了十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真不知这次见面会不会突然蹦出惊动天地的火花来。

“二丫头你也是能叫的!”秋玉露默默地放下雪梨羹,冰冷的声音里夹着浓郁的恨意。

娘亲尸骨未寒,你便爬上了老爷的床,从婢女变成了姨娘,占据了娘亲曾经的位置,嘴上说是为了庇护我,可十年来从未来关心过我一次,现在刚进门来便叫一句“二丫头”,当真觉得所有的便宜都是留着给你占的?

琉儿听得不由得一怔,顿时觉得气氛微凝,她看了看二人的脸色,连忙低声道:“二小姐,四姨娘,琉儿先去厨房看看早饭备好了没有。”

说完,她便甚是机灵地退下了。

永娘闻言并没有生气,她也不在乎这些,她撩动着垂落而下的两束长发,两颊的脂粉味道顺着长发飘动而向四处弥散开来,长长的深红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流动,和她那雪白嫩滑的肤色极为相称,她轻声一笑,眉眼间尽显风情。

永娘自从做了姨娘之后,她便逐渐褪去了俗气,那粗糙暗黄的肌肤在十年的脂粉打磨之下变得光鲜亮丽起来,此时,她和16岁的秋玉露站在一起,竟易有种似姐妹一般的错觉。

永娘闲散地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目光闪烁游离,似想起往日种种,总有些想要逃避这里的意思。

这里是她曾经为奴为婢的地方,那种寒酸,那种卑微自然是她不愿被想起的记忆。

若不是受人之托,自己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踏入青竹院半步的。永娘撩动着头发,暗暗思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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