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洛琼淮枭

十数万年前

“本君以为,冥陌上神与洛琼上仙实是难得的良配,洛琼上仙素有仙界第一女仙之称,而冥陌上神更是有着尊贵的血统,二位仙者的结合必将为我神族带来祥瑞!今日,本君便做了这个媒,洛玦主君,你意下如何?”

“天帝,小女洛琼年纪尚轻,加之被我宠得刁蛮任性,惯是无法无天,恐不足与冥陌上神婚配,何况冥陌上神与小女皆不在场,此事还是与二人商议一下更为妥当吧!”

“诶,无妨,今日洛玦主君代表女床,本君则代表天界,你我定下这婚事也是定下了鸾鸟与天界的未来,此事于我二族而言乃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之事,本君在此承诺,倘若将来洛琼上仙未能与冥陌上神生出情谊,洛玦主君尽管退婚便是,如此可好?”

“全听天帝安排!”眼看天帝话已至此,洛玦也再无推阻的可能,只好先行应下,待见到女儿再行商议!当然,从洛玦的角度,他亦希望能成就这段姻缘,女儿平日疏于修炼,只是贪玩耍赖,洛玦常常担心倘若自己身陨,这孩子不足以担负女床主君之责,但若她当真能与冥陌上神成就一段姻缘,他日洛琼继任女床之时,冥陌上神乃至整个天界便是鸾鸟一族最大的靠山!只是,洛玦清楚女儿的脾气,倘若她不钟情于冥陌,便是拿刀架在脖子上她亦是不会屈服的!zusu.org 茄子小说网

“如此甚好!”天帝微笑着举起酒杯,说道:“来,洛玦主君,你我共饮此杯!”

“请!”

“你是谁?”洛琼看着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白衣男子,眼中满是警惕!

“申屠一铭!”申屠一铭嘴角带笑,若无其事地把弄着手中玉环。

“申屠一铭?”洛琼心中一惊,尽管她已极力克制,但声音中仍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申屠一铭的名号三界内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真正见过此人的却是寥寥无几。申屠一铭此人极其神秘,是魔族内唯一堪与魔君平起平坐之人,然,此人似乎对至高无上的权利毫无兴趣,更是鲜少出入魔族大殿,乃至便是魔族之众亦只有少数几个魔族长老方才识得其真容。申屠此人虽无心权利争斗却对铸剑异常痴迷,而其铸剑之术更是三界内无人能及!故而三界内但凡修行之人无不希望得到申屠一铭亲手所铸之神兵利器!然,据传申屠此人性格乖张,杀人如麻,所铸灵器亦是吉凶难断,是以即便是有幸得到申屠灵器亦不知能否驾驭!

“怎么?你怕我?”申屠一铭轻挑眼角,戏谑道。

“怕你作甚?”被申屠一铭如此一问,洛琼反倒大起胆子来!“不知魔族的申屠尊者大驾女床所为何事?”

“为了一种锻剑的材料!”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申屠尊者所需材料究竟为何?”

“琉璃!”

“琉璃?”洛琼不禁诧异,琉璃并非什么难得之物,何以定要来女床山取?

“没什么好奇怪的,本尊选材只问心情!不知洛琼公主是否应允本尊取上一块女床山的琉璃以作入剑之用!”

“尊者请便!”

“公主倒是痛快,洛琼公主难道不怕本尊此番另有目的?”

“尊者虽为魔族之人,但以尊主之能莫说是取女床山上的琉璃,便是想要无声无息地取了洛琼性命想来也是易如反掌,可如今尊主非但没有不问自取,反而特意知会洛琼,便只这一点,洛琼便相信申屠尊者绝非什么工于心计的小人,也自是不担心了!”

“百闻不如一见,洛琼公主果然担得起这天界第一女仙之称!无论样貌、见识还是这胸襟都绝非寻常女仙可比,今日申屠一铭倒当真是不枉此行了!哈哈哈!”申屠一铭的身影随着他放荡不羁的笑声一并消失在洛琼眼前。

洛琼不曾想过,自此以后申屠一铭竟不知缘何经常出入女床,洛琼百思而不得解,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疑窦在申屠一铭不知第多少次大张旗鼓地来到女床山时冲到其面前欲探寻个究竟!

“申屠尊者近来频频出入女床,不知意欲为何?”洛琼开门见山地问道。怎奈,申屠一铭全然不答,只是掐指一算,顾自说道:“倒也差不多了!”而后便转身离去!洛琼又哪肯就此作罢,飞身追出,怎奈二人灵力相差悬殊,不过眨眼之时,洛琼便再也寻不到申屠一铭的踪迹。洛琼正欲返回女床,不料却听闻不远处有打斗之声,便前往一探究竟!

“公子,我来助你!”洛琼眼见一紫衣男子正以一己之力对抗意欲吞食一对祖孙的凶兽,便毫不迟疑地拔剑而下!

“姑娘小心,此兽的涎液有剧毒,会使人皮肤溃烂!”紫衣男子见洛琼不管不顾地一味向前冲将而去,急忙提醒道。

“公子放心便是,我可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洛琼回眸一笑,而这一笑便就此成了这紫衣男子一生的劫!

经过一番酣斗洛琼与紫衣男子终是联手将眼前的凶兽制服,洛琼转身看向紫衣男子,发现他已行至祖孙二人面前。“这颗珠子足够你们祖孙二人好好下山生活了!”洛琼只瞥一眼,便知紫衣男子手中的夜明珠价值不菲,莫说是祖孙二人好好生活,便是富甲一方也毫不费力。“等一下!”还未等祖孙二人拜谢,洛琼便上前抢下了老人手中的夜明珠。“姑娘这是何意?”紫衣男子一脸疑惑地望着洛琼,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方才那个舍命相助的女子与“见利忘义”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我是何意?你猜!”洛琼调皮地眨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满脸疑惑的紫衣男子。

“你……”紫衣男子话未说完,便飞身护在洛琼身后,只听他轻哼一声,随即周身散出耀眼的紫光,回身便是一剑,彻底刺穿了方才假死的凶兽的胸膛!

“你还好吗?”洛琼看到紫衣男子脸色惨白,知道他必是受了重伤!“无碍,皮外伤而已!”“你坐下,让我看一眼!”洛琼转到紫衣男子身后,只见他背后皮肉大都腐烂,烂肉处还隐隐冒着黑气!“这毒……”“无妨!待我调息片刻便好!只是我这英俊地身躯怕是要留下‘光荣’的战绩了!”看他还有闲心玩笑,洛琼便也放下心来!“你等我一下!”洛琼起身走到那对祖孙面前,自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温言道:“老人家,这里的银子足够你们祖孙二人过活了,你带着这些盘缠一路向西,女床山脚下有一个安溪村,到了那里你便告诉村长是洛琼让你前来投奔的,他自会收留你,这个哨子您务必拿好,若遇危险吹响它自会有人来救!”“谢谢,谢谢,谢谢小姐,谢谢公子!”

“无事,快去吧!”

“喏,还你!”洛琼将夜明珠扔到紫衣男子手中,笑嘻嘻地问道:“你还能走吗?看这天似要下雨,那边有个山洞,我带你去那里疗伤吧!”“区区小伤能有何妨?”“少废话!”

“方才看姑娘身手不凡,在下甚是钦佩,不知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紫衣男子对此时正在身后为自己疗伤的女子心生爱意,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为女人动心!

“洛琼!”洛琼的回答简单明了,可紫衣男子的身形却是一颤。“怎么?我弄疼你了?”

“没有!”紫衣男子叹了口气,随即黯然神伤道:“你竟是神族第一女仙洛琼?”

“嗯!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大开心?”

“这般明显吗?”

“嗯!”洛琼处理好紫衣男子的伤口,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什么我是洛琼会让你不开心?你与我女床山可有恩怨?”

“非也!”

“那为什么?”洛琼俯下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紫衣男子,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要得到他的答案。

“因为……”洛琼俯身之间,紫衣男子只觉自己的心似乎都漏掉半拍,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温度以及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花香。“因为什么?”洛琼追问道。

“因为……我是淮枭!”淮枭此话一出,洛琼心中便是一惊!

“淮枭?”洛琼眉头微蹙,缓缓起身,她万不曾想过眼前之人竟是淮枭?

淮枭乃新任魔君,是老魔君最疼爱的幼子,据传淮枭儿时身体羸弱,几次险些见了阎王,故而魔君自淮枭幼年时便亲自督促其修炼魔族的上乘功法,怎奈淮枭先天不足,功力竟是数百年毫无进展,一时间竟成了魔族上下的笑柄谈资,但不知是何缘由,淮枭的功力竟在他成年之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传言说:在淮枭成年历劫的那一天他周身紫光暴起,经脉逆转,修为骤升,方圆百里竟是寸草不留!自那时起魔族众人便再不敢小觑老魔君的这位幺儿,而老魔君更是不顾众人反对执意立淮枭为魔族少主,将来继任大位。但老魔君的这个决定却引起其长子的不满,竟联合两位魔族位高权重的长老掀起了一场叛乱,而这场叛乱更让“淮枭”这个名字响彻三界!因为……叛乱当日,众人尽皆被淮枭斩杀,包括他的胞兄,一个不留!不久后,老魔君竟忽然宣布退位,让位幼子淮枭,而后便也不知了去向。三界众人包括魔族在内都隐隐觉得此事定与淮枭脱不了干系,但却又无人敢去追查,唯恐下一个遭遇不测的便是自己。

“嗬,果然,‘淮枭’这个名字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淮枭苦笑着说道。

“并没有,我只是……”洛琼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说不好!”洛琼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与苦涩。

“你怕我吗?”淮枭别过头,若无其事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是弑父杀兄屠族的魔头啊!”淮枭抬起头若无其事地答道,只是他眼中的哀怨与落寞却是怎样都藏不住的。

“你不是!即便传言不虚,我亦相信这其中必有隐情!”

“为何这样说?”淮枭眼中的落寞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希望与欢喜,他的眼睛当真如孩童一般清澈,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相信他不是弑父杀兄的恶魔,而这个人与他相识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淮枭心中某种炙热的情感瞬间便被眼前之人点燃,有那么一瞬,他忽然为自己魔族的身份感到懊恼与羞愧,如果他是神族,哪怕他只是一介凡人……淮枭的心思忽地被洛琼风铃般的声音唤醒。洛琼轻轻坐在淮枭身侧,说道:“我不相信一个能拔刀相助孤老的人会是一个毫无良知的魔头,何况这个人就在刚刚用身体为我挡住了危险!对陌生人尚且如此良善又怎会对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痛下杀手?更遑论疼爱自己的父君了?”

“连我父君都不信我,你竟这般笃定地相信一个传闻中的魔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洛琼并不知道淮枭口中的“滑天下之大稽”到底是在指谁?是相信他的自己,还是那个不被世人相信的他?

“我听闻老魔君对你甚是宠爱。何以竟会不信你?”

“他是宠爱我,宠爱到即便亲眼看到我的剑插在兄长胸前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不怪你’!而后更是莫名其妙地禅位于我!若不是他的宠爱,我恐怕还不至于活得这般辛苦!”一时间洛琼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一刻,她分明看到了淮枭站在已死的兄长身前,似是已经准备对父君解释一切,可这些解释却都在父君的一句“我不怪你”中生生成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洛琼似是感受到淮枭的心在那一刻如坠深渊,他要的不是父君毫无底线的爱,更不是世人闻之色变的恐惧,他要的只是父君的信任和与世人一般无二的情感罢了!

“淮枭,我们今后便在这山洞相见吧!”洛琼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淮枭不知所措。“你是说,你不在意我魔君的身份愿意同我相交?”

“世间善恶本就不该以种族判之,舍身救人的魔族比之枉顾世人生死的神族又岂是高贵了一点点?我愿与你相交,只是我不愿给女床带来麻烦,你……可理解?”

“自然!”

“哦,对了!”洛琼忽然想起怀中的夜明珠,“这个还你!”淮枭看着洛琼手中的夜明珠不禁觉得好笑。“我方才还忘了问你,为何将这珠子抢去?”

“你们这群男人啊,只顾自己一掷千金地耍帅,根本就不考虑后果,我问你这夜明珠在凡人眼中可是无价之宝?”

“确实如此!”

“那一对毫无缚鸡之力的祖孙身怀至宝你觉得又会怎样?”

“是我疏忽了!好在你思虑周全,不然这夜明珠怕是要成了那对祖孙的催命符了!”

“知道就好!”洛琼傲娇地仰起头,快乐地笑着。淮枭望着洛琼的笑容不禁恍了神,那一刻,淮枭便在心中暗下决心,此生此世他定要守护好这个笑容,让她一生无忧!

寒冬初至,人间的第一场大雪毫无预兆地飘落下来,整个世界一片银白,这是女床山上所看不到的景象。洛琼喜欢这凡世的一切,虽然女床山比之天界要有人情味得多,但女床毕竟也是仙家福地,终是少了凡尘中的些许烟火气。

洛琼与淮枭已然相识数月,但他们终是只敢在这洞中相见,而每次相见亦只是寥寥数语,然即便仅这寥寥数语亦是二人终日之所盼!

洛琼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她那白皙的手中,不须片刻便尽数融化。“淮枭。”洛琼轻声唤道。

“怎么?”淮枭的眼睛自洛琼踏入这个晦暗的山洞起便从未离开过她那娇小的身影。

“我想去凡世走走!你可愿陪我?”

“只要你愿意,天涯海角我都陪你!”

洛琼回首,但笑不语,然那眼中的温柔与羞涩自是不言而喻……

这凡尘之行一走便是数月,直到洛玦主君算到自己命劫将至,千里传声唤洛琼速归女床,方才告一段落。

“淮枭,父君有急事召我,我必须走了!”洛琼的眼中满是不舍,她知道,这一去她与淮枭这般恬淡的时光便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再有了。

“可我若想见你又当如何?”淮枭深知二人身份不便,心中纵有千般情谊却始终不知如何才能在不伤害洛琼的前提下与她共结良缘。

“我不知!”洛琼低下头,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这一去与淮枭便注定缘断一般。

“这是我魔族的传音符,拿着它,倘若你想见我,随时唤我便是!”淮枭将魔族传音符交于洛琼手中,继续说道:“洛儿,我知你我身份有别,但我还是要告诉你,自见你第一眼起,我的心中便再也装不下别人,若你愿意,我愿为你放下一切,我们远走高飞可好?”听淮枭如是说道,洛琼身形一震,她缓缓转身,驻足不语。淮枭无奈叹气,“我明白了”四个字刚到嘴边,他便听到洛琼轻声说道:“好!”

淮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扳过洛琼的身体,激动地问道:“洛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洛琼在淮枭那异常炙热的眼神中羞涩地低下头,柔声说道:“我说……好!”洛琼话音刚落,淮枭便一把将其抱起,“你说好!你说好!”一时间淮枭竟高兴地语无伦次。“快放我下来!”洛琼娇嗔道。“好,好!”淮枭将洛琼轻轻放下,一瞬间,四目相对,洛琼的脸因羞涩而现出红晕,这样娇羞的洛琼淮枭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淮枭而言眼前的女子更是难以抵挡的存在,淮枭手中稍一用力,洛琼便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感受着淮枭炙热的胸膛,洛琼的脸更是红得发烫。淮枭轻抚洛琼脸颊,终是难以自持,嘴唇轻轻覆了上去,洛琼的唇柔软且有一丝微凉,那是一种带着甜甜味道的微凉,淮枭轻啄着洛琼的唇瓣,好似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良久,淮枭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洛琼。

“淮枭,我还是要回女床一趟,待我处理完父君交代之事便立刻与你远走天涯可好?”

“好,我等你!”淮枭深知,洛琼身为女床公主,自是不能说走便走,而他作为一族之君更是有许多事情需要善后,但只要想到不久的将来他便能与心爱之人日日厮守淮枭便觉得再多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洛儿,我淮枭在此起誓,生生世世,你都会是我淮枭唯一的女人!”洛琼浅笑不语,但眉眼间那坚定的神情已然道出了她的誓言,那便是:她亦然!

“父君,女儿……”洛琼低首垂目,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同父君坦白自己与淮枭之间的事情,她知道,父君虽疼爱自己,但,神魔相恋可是撼动三界六道的大事,更何况她与淮枭的身份在这三界之内都是举足轻重的存在,一个鸾鸟公主、一个魔族魔君……此时的洛琼显然已冷静下来了,她知道若想同淮枭厮守必将使女床陷入危机,可……一想到那个被世人所误解的男人如孩童般清澈的眼睛她便顾不得这一切了!洛琼暗自安慰自己道:有父君在,想来便是天帝也断然不敢轻易对女床发难!正当洛琼下定决心想要向父君坦白一切的时候,洛玦忽然开口道:“琼儿,这些时日同你一起的那个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身份?”被父君这样一问,洛琼反而不知要如何答话,本已下好的决心一时间竟变成了令人难堪的沉默!“看来你是知道的!”洛玦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知道,那便该早做了断才是!”“可是,父君,我与他是真心相爱的,淮枭虽为魔君,但他绝非世人所想的那般不堪,女儿亲眼看到他出手救了一对祖孙,他尊重这世间的一切生命,他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他虽为魔族却又不知比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仙者高贵了多少?难道神族就一定是善的,而魔族就一定是恶的吗?”洛琼本以为父君会大发雷霆,岂料洛玦只是轻叹一声,反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你该知道,若你执意同淮枭在一起,天界众神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难道你打算为了他与整个神族为敌吗?”“父君,我……我会同他寻一隐秘之处遁隐,从此不问三界六道之事,就此平淡终老!”

“哎!琼儿,你把这事想的过于简单了!你二人若只是寻常小仙和魔族不起眼的小人物也便罢了,可你是女床公主,未来的女床主君,而淮枭更是数万年来最为天界忌惮的魔君,你二人即便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总会有我们容身之处的!”“那你又可曾想过你二人的离开甚至有可能导致三界大乱?”“三界大乱?”“女床公主私通魔族,你可曾想过你的子民?若天帝震怒,你要鸾鸟一族该当如何?再说魔族,近年来魔族长老屡次挑衅天界,意图发起神魔大战,神魔之战一触即发,若非魔君淮枭一力压制你以为这大战又能坚持到何时?我知魔君淮枭确如你所言,虽身为魔君却是心地良善,胸怀天下,但也正因如此,你二人才更不能抛下一切远走高飞!”洛玦满眼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双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父君!您这是怎么了?”洛琼显然也注意到了洛玦的异常!“琼儿,你过来!”洛琼依言走到洛玦身前。她这才发现父君看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虚弱,洛琼心中一紧,不由地担忧起来。“父君,你…………”“无妨!”洛玦慈爱地看着女儿,那眼神仿佛永远都看不够一般,良久,洛玦才不无悲凉地开口道:“琼儿,若为父还能为你撑起一片天地,那纵使你二人的离去会搅得这三界天翻地覆为父也定当为你扫除一切后患给你自由!可是……”洛玦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为父能陪你的日子不多了!这后面的路终究只能靠你自己去走了!无论你愿意与否,鸾鸟一族的兴衰也必将系于你一人之身!”“父君您胡说什么?”洛琼紧张地握住洛玦的手,在触碰到洛玦双手的一瞬间洛琼的心瞬间袭来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那双原本温暖的大手这一刻竟如寒冰一般冰凉。“父君……”洛琼抬头看向洛玦,几乎要流下泪来。“傻丫头,我又不是马上就要羽化,你这样子好像父君已经怎样了一般!”“怎么会这样?父君您是受伤了吗?那您闭关调养,女儿为您护法,再不然我们去寻师伯,他的医术举世无双断然不会让您有事的!实在不行我们去天界寻天帝相帮,我们神族不乏大能之人,更是不缺奇珍异宝,总能护您平安的!”“没用的!琼儿,为父的身体为父心中最是清楚,如今已是回天乏力,药石枉然了。”洛玦的声音中听不到半点波澜,好似此刻他所谈论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的生死一般。洛琼知道父君于生死之事向来淡然,但,她却做不到……洛琼甚至从未想过父君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我不要!父君,我不要你离开琼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谁能将您伤到如此地步?父君,你别留下琼儿一个人好不好?”洛琼的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哎!”洛玦叹息一声,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眼中终是有了不舍,“琼儿,父君的羽化与任何人都无关,这天地之间纵是如神魔二族这般神通广大之众亦免不了生死之事,万事有因必有果,有生便有死,有聚终有散,你可懂?”洛琼眼中含泪,悲戚颔首。“琼儿,父君知你心性,本也不愿用女床之众束住你的手脚与天性,可是……”洛玦微一停顿,不无悲凉地继续说道:“天意弄人,如今这般,为父别无他法,只能将这重担交于你手,若非如此,我鸾鸟一族便难逃灭族之危!琼儿,或许你便是那最后的一丝希望……”洛琼见父君神色凝重,心中便已知晓,虽父君未曾说明女床之危到底为何,但那定是一场她此时还无法理解的浩劫。洛琼后退一步,双膝跪地,眼中虽有泪,语气却是异常坚定。“父君,女儿便是拼尽一切也定会护我鸾鸟一族周全!”“好孩子,快起来吧!”洛玦怜爱地轻抚女儿头顶,他知道女儿的坚定何尝不是对她自己的残忍,但命运如是,非如此便不能救这孩子与全族之命啊!洛玦……更希望女儿可以活着!

洛琼呆呆地望着窗外,眼下正是女床山最美的时节,繁花随风而散,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花香,可此时的洛琼心中尽是苦涩,全然感受不到半分花海之美!洛琼伸出手,拈起窗棂上的一片花瓣,那粉嫩的颜色便如同她与淮枭私定终身时的心情,是甜美而梦幻的……微风吹过,那花瓣便悄无声息地自洛琼指尖滑落……洛琼茫然地望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指尖,她笑了,而那笑中竟不知藏了多少情绪?

当淮枭来到那个与洛琼初次相遇的山洞时,洛琼竟好似已在那里候了许久!“往日都是你等我,今次便也让我等你一次!”洛琼似乎看透了淮枭的心思顾自说道。

“琼儿,你今日……”不知为何,淮枭总觉今日的洛琼连背影都透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感伤。

“怎么了?”洛琼转过身,笑颜如花地望着淮枭。

“没什么?”淮枭心中暗自嘲讽自己,想来是自己过于患得患失了,未见洛琼的这些时日,淮枭的心总是空荡荡的,他草草地将魔族大小事务一股脑地都托付给了最信任的申屠一铭,那家伙虽全然无心权御之事,但在淮枭看来他却是魔族内唯一可以交付之人!淮枭知道若非自己一力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魔族长老早已不甘偏安一隅,发动仙魔大战,淮枭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纵使这世间从未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他那颗赤子之心仍不允许自己放任三界血流成河!而今,淮枭虽已决意同洛琼归隐,不再问世间之事,但他仍免不得想为魔族乃至三界多思虑一二。淮枭知道即便申屠一铭那个不靠谱的家伙日日疏于政务,魔族下面的那些老东西也不敢背着他搞什么手脚,毕竟没有哪个家伙愿意落在这个魔头中魔头手中。

“你在想什么?”洛琼双手环住淮枭的腰身,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淮枭身形一滞,自相处一来,洛琼似乎还从未如此主动地与自己这般亲昵,淮枭心中的甜似乎都已溢在脸上,谁能想到,这个被三界所忌惮的魔君此刻正红着脸像个害羞的孩子。“没、没什么!”淮枭结结巴巴地答道,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揽住洛琼,“琼儿,女床的一切可处理好了?”“嘘!”洛琼仰起头,食指按在淮枭的唇上。淮枭宠溺地望着怀里的人儿,一瞬间体内那种从未有过的冲动被肆无忌惮地唤醒了!洛琼眼中含泪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让它落下,洛琼轻抚淮枭脸颊,始终无言……倏地,洛琼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住了淮枭那温热的唇,一瞬间,洛琼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一见洛琼落泪,淮枭整个人变得慌乱起来,他一边为洛琼拭泪一边焦急地询问。“我没事,只是舍不得!”“我知你舍不得你父君,也舍不得女床,没关系的,待这三界渐渐将我们淡忘,我们便偷偷回来看望他们!你说我们寻一处什么样的地方栖身呢?你喜欢花,又甚爱雪,那我们便寻一处四季分明的去处可好?然后,我们……”淮枭一边气自己粗心没有顾忌琼儿的心情,一边却又忍不住幻想起未来的种种幸福。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洛琼的脸色随着他的畅想竟变得愈发凄然。“淮枭,”洛琼忍不住打断淮枭对未来的幻想,“你可愿娶我?”“傻瓜,我做梦都想!”“那我们今日便在此处行礼可好?”“这里?”淮枭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此时身处的破败山洞。“嗯,这里!”洛琼脸上的坚毅之色显然不是在开玩笑!“我不想如此委屈你!”“怎会?你我相识于此,这里便是我心中最好的归处!往后的日子……我们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好,都听你的!”淮枭知道,因着二人的身份他给不了洛琼十里红妆,既然注定要寻一处别人不知道的地方成亲还不如遂了琼儿的愿。淮枭轻一挥手,破败的山洞便焕然一新,洛琼微一转身鲜红的嫁衣也瞬间加身。洛琼牵起淮枭的手,二人对着洞口处跪下,洛琼率先说道:“我不求天地作证,不要天地庇佑,我只要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知道,我洛琼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都只愿做他一人之妻,此志不渝,此心不改,此情不变!”洛琼双眼含泪,柔情脉脉地转头看向淮枭,淮枭忍不住轻抚洛琼脸颊,而后亦掷地有声地起誓道:“我淮枭今日娶琼儿为妻,自此后我定当护琼儿周全,生死不负,永世相随!”

……

一声鸾鸣响彻女床上空,鸾鸟一众尽皆面面相觑,他们并未听闻洛琼公主成亲的消息,可这鸾鸣若非公主成亲行了那行房之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鸾鸟一族每隔十万年便会诞下一位天女,但天女诞生时却并无任何征兆,唯独这天女行房之时会发出一声震彻女床的鸾鸣,按说鸾鸣一出,女床之众该是万分雀跃才是,天女之所以被称为天女便是因其必会诞下足以聛睨三界的人物,是以鸾鸟一族自是希望天女出现,可以诞下麟儿,庇佑阖族!但鸾鸣响彻女床之时,鸾鸟一众却又无法做到欢欣雀跃,因为他们都知道天女行房与旁人不同,虽无人知晓天女行房时到底要受怎样的磨难,但他们知道那痛苦曾夭折过两位天资卓著的女床公主。而眼下这鸾鸣……虽说天女行房前并无法确认其身份,但数位天女皆是无论样貌亦或是才情修为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加之这一辈中只有洛琼公主还未成亲,故而鸾鸟族人都断定这鸾鸣必是出自洛琼公主!

“唉!这便是命吧!”洛玦悲凉地叹息着,仅一瞬,洛玦似乎便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他再也无力为女儿遮风避雨。“未来的路……”洛玦双手无力地自身侧滑下,即便用尽了最后的修为他仍是没有看清女儿的未来。“那杀戮中可还有一丝希望吗?”洛玦终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带着对女儿的不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琼儿,你这是怎么了?琼儿!”淮枭紧紧地抱住洛琼,眼中满是慌乱与心疼,他不知为何他们的亲密竟会让洛琼变成眼下的样子?而此刻的情形竟是连他这般高深的修为都无法左右的!这是淮枭第二次感受到那种令人窒息的无能为力之感。洞外的雪不合时宜地飘落下来,把洞内那鲜红的血映衬得更加触目惊心。“对,洛玦主君,洛玦主君定能救琼儿!”淮枭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将洛琼拦腰抱起,怎料这一动竟使本已昏迷的洛琼痛得醒了过来,“琼儿,你怎么样了?”“傻瓜,我没事!”“怎会这样?我不知道会这样!”淮枭感到深深的自责,他怪自己方才的疯狂,若非自己那般粗鲁地要了她,她便不会这般,若知道自己的快活竟会让心爱之人受尽这般折磨他宁愿当一辈子和尚。“不怪你,傻瓜!”洛琼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她声若蚊蝇,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没想到我竟是……”“竟是什么?”淮枭追问道。“你可听过鸾鸟天女?”……

“所以说便是洛玦主君也没有办法!”听洛琼讲述完有关鸾鸟天女之事后,淮枭无奈地得出这一结论。“这是我的劫数,也是我的命,但眼下看来我似乎死不了!”洛琼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洛琼着实不知是该感谢命运的眷顾还是该怨憎它的嘲弄。当洛琼将自己完全给了淮枭之时,那种抽筋断骨的痛便让她瞬间明白自己竟是女床这一辈的天女,仅仅几个时辰,洛琼就好似在鬼门关走上了几个来回,洛琼知道父君最担心的便是鸾鸟族人,如今她将以天女之身承袭君位,就在几个时辰前,属于她天女身份的灵力已然被唤醒,眼下的洛琼再也不是女床山那个不问世事的鸾鸟公主,她将担负起全族的未来,而这未来却唯独没有她自己的!

洛琼缓缓起身,在淮枭的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脸上带笑,眼中含泪。“我要走了!”洛琼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别过了脸,她终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深爱她的男人。“什么意思?”淮枭一脸疑惑,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你要走去哪里?为什么是你要走了?难道不是我们一起离开吗?”淮枭双手扶住洛琼双肩,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急切地询问着。“淮枭,父君就要羽化了,我不能丢下鸾鸟全族与你离开!”“这是什么意思?”看着眼前泪人一般的洛琼,淮枭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痛苦,就在刚才,他还庆幸着琼儿终是逃过天女劫难,可如今他却要面对即将失去她的局面!“我……必须回到女床去!”洛琼倔强地不肯让自己再落一滴泪!“所以,昨日种种竟是你给我最后的回忆?”淮枭痛苦地闭上双眼,刹那间,只见淮枭周身爆出冷冽的淡紫色,“我不许!”三个字不知到底包含了这个一族霸主的多少情绪。“淮枭……”洛琼第一次看到这般模样的淮枭,在洛琼眼中淮枭虽身为魔君,但他总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淡然模样,若是把他放在人间,怕也只会被认作是个俊俏的文弱书生,可此刻洛琼却分明感受到来自淮枭身上那迫人的气势。“琼儿,带着族人来我魔族吧,我淮枭发誓定会护你全族周全!”“然后便是无休无止的内斗和神魔之战吗?”洛琼的话让淮枭最后一丝希望也瞬间破灭,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淮枭,我不能因为自己而葬送全族,更不愿因为自己挑起三界之争,所以,我们……”“不要!”淮枭痛苦地怒吼着。“淮枭,我永远都是你的妻子,虽然我无法与你厮守,但相信我,生生世世定不负卿!”洛琼轻柔地抚摸淮枭的脸颊,她心中不舍,却也不得不为大义放弃心爱之人,今日之后,她便再也不是洛琼,而是鸾鸟女君。洛琼最后望了望淮枭,随即决绝转身,“不要走!”淮枭顺势牵住洛琼的手,他不会放开,亦不打算放开,只是洛琼却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今日,我要么走,要么死!”淮枭无力地垂下双臂,周身的淡紫之光渐渐敛去,留下的只有那滴未被察觉的眼泪……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