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罗氏和月儿

找了一个坛子盛好了酒精把干桂花放了进去,然后加上干净的水和少量盐开始浸泡,整个浸泡过程需要一天的时间,就这样一直忙到傍晚酒精全用完了,酒窖里虽然还有酒但他准备先做几瓶试试效果再说。

洗漱一下开始迎接客人,他的食肆这几天名声开始不断外传,都说小陆掌柜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做面功夫做的面味道很好,所以客人逐渐多了起来,陆成很瞧不起这帮土包子,等自己把海肠粉弄出来,挤垮河内县所有的大酒楼不要太简单。

说起来明朝的饮食已经开始大发展,早就不是唐宋时期饮食那么单调、粗糙和食材匮乏,并逐渐形成后世饮食的几大主要菜系的雏形与风格,但这时候很多东西还没有传入中国,比如西红柿、土豆、辣椒,这些东西需要嘉靖的儿子隆庆皇帝来完成,他开海以后这些作物迅速在中国传播,所以陆成还是挺着急的,这些玩意在后世不觉得有啥稀罕,可一旦没得吃了才发现这老几位都是饮食界的灵魂,尤其是对喜欢吃辣的陆成来说,辣椒是他魂牵梦萦的东西之一甚至比手机还重要,因为手机这玩意自己今生是别想了,辣椒还有希望啊。

晚上的客人不是很多,平民一般都会回家吃而不会去下馆子,所以陆成倒也不是很忙,一想到后院里那几坛子香水的雏形他心里充满了开心和喜悦,自己马上就是有钱人了!

门外天色已经黑了,街道上虽然没有路灯,但两侧店铺里亮起的灯光把街道映的清晰可见,黄狗仍趴在门前的阴影里吃着盆里的饭,虽然是些客人剩下的面条和馒头但他吃的津津有味,陆成发现这条狗只要是吃的就来者不拒,啥玩意都能吃出一副正在品尝鱼子酱的既视感,陆成有洁癖,狗盆每次都要刷的干干净净,里面盛着的面条表面上看起来和屋里客人吃的没什么大区别,所以就吸引了一个女孩子站在那里流着口水看,她不时抬头看看店铺里正在忙碌的陆成,又有些焦急的看着盆里的面条越来越少,黄狗个头不小,如果硬抢的话很可能会被咬伤,她又扭头看了看远处的一处阴影地,那里什么都看不清,但她知道那里躺着一个人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这些天要的饭都自己吃了,母亲说回来的路上已经吃过了,直到饿的晕了过去她才明白过来,而此时母亲没有一点力气再讨饭了,她还从没讨过饭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路茫然地走到这里就被屋子里的饭香味所吸引,然后就看到了这条大狗和它盆子里的面。

大黄早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小女孩,也看出了她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自己的饭盆,今天中午吃了不少所以这会并不太饿,吃了几口它就歪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似乎看出了女孩的来意,它伸出前爪把饭盆慢慢推了过去,小女孩一愣,忽然就面露喜色,她有些犹豫的靠前,小心翼翼的用手试探着端饭盆,大黄没有任何动作地瞧着她,她轻轻抱起了饭盆,然后像是怕大黄狗反悔而咬她一口似的转身就跑,似乎害怕这条大黄狗反悔,就这么一路跑进了黑暗中。

最后一个客人走了,陆成看有一个客人似乎有急事,刚要开吃就被人匆匆叫走了,于是端起那碗根本没动过的面走到门口,却发现黄狗百无聊赖的趴在那里似乎正在数自己爪子上的毛,面前的饭盆已不知去向。顿时把陆成气的差点把碗扣它头上:“死狗,你吃就吃,盆呢?你特么把盆也吃了?这才几天就弄碎两个了,今天又掉一个,你是要疯啊?”一边说一边作势要踢,大黄却抬了抬眼皮子继续低下眼数毛,这种说要踢他的把戏每天都要上演四五次,这个主子也不嫌烦,看起来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这些天除了在他床上撒尿被他拿着短棍揍了几棍子,剩下的就是恐吓,所以早就被大黄看得透透的——这货刀子嘴但实际上怂得很,不用理他。

“不要!”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身后急切又怯怯的响起,陆成转身,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女孩流着眼泪扑了过来,手里还端着大黄的狗盆,她一边哭喊着一边跑到大黄身边伸开手挡住了陆成,看着她幼小的身形、眼里的热泪、手里大黄的饭盆,陆成顿时感觉自己化身成了黄世仁,正在干着欺男霸女的勾当。

小女孩还在哭,泪痕流过又黑又脏的脸蛋,留下了两道雪白的泪痕,看的陆成一阵恶寒赶紧退了几步。这时他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大黄这是劫富济贫了,看着女孩仍坚定的挡在大黄前面不禁哭笑不得,只好弯下腰轻声的问道:“是你拿走了?没关系我就是吓唬吓唬它不会踢它的,大黄是我的看家狗,我怎么可能踢他,”女孩这才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但仍死死盯着陆成的举动也没有离开大黄身前,陆成看了看手里的碗:“你吃饱了吗?这碗面客人没有动,你还要吗?”说完把碗递了过去,小女孩思想在犹豫在挣扎,但身体却很诚实,没有拿饭盆的那只小手不由自主的就伸了出去,陆成一只手接过仍拿在她手中的饭盆,一只手把碗递了过去,小女孩接过去发现还是热的不禁眼前一亮,眼睛又开始看向远方黑暗处,陆成心知她还有家人,就轻声跟她说道:“拿着回去吃吧,吃完了把碗给我送回来就好,”小女孩点了点头,犹豫着说了声谢谢就赶紧跑了,陆成连忙喊:“慢点跑,别摔倒了。”

黄狗依然趴在那里不动,陆成没好气的把饭盆扔在它面前:“死狗,你除了吃就是吃,这会学会做人情了,养你有什么用?真来了贼你除了装死还能干什么?”大黄不知怎么的似乎听出了这番话里面有侮辱的成分,顿时就不乐意了,仰起头就冲着陆成叫了起来,陆成更来气了:“你特么才是狗,你再骂一句,”一人一狗就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骂起来,满嘴问候对方家人一类的污言秽语。

天色已经很晚了,大黄骂完了自以为得胜于是趾高气昂的回后院去休息,留下意犹未尽的陆成继续骂骂咧咧的收门板,还剩两块门板就收好了,门外阴影里走出了两个瘦弱的身形,那个小女孩扶着一个虚弱的妇人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小女孩似乎在告诉妇人什么事,妇人向前走了两步躬身行礼:“谢谢掌柜的高义,一饭之恩没齿难忘,我们娘俩无以为报,但定会日日向佛祖祈祷祝掌柜的一声、生平安喜乐”,然后牵着小女孩的手让她行礼。陆成很惊讶一个讨饭妇人说话时不卑不亢的神态,看起来还受过教育的样子,应该并非普通百姓家出身,而且虽然身上衣服破旧但看起来干净整齐,似乎乞讨的过程中也注意个人卫生,只不过这几天因饥饿没有力气所以小女孩开始显得有些脏了。他赶紧还礼道:“娘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妇人正色道:“掌柜的举手之劳就是我们娘俩两条人命,因此这恩情可谓如山似海”。陆成越发觉得这个虚弱的妇人并非等闲,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我看娘子身体略有微恙,请进来说话吧。”妇人犹豫了一下,牵着女儿的小手就低头走了进来,陆成没有放门板,回身到柜台上提起茶壶又拿了三个茶盏走了回来,请妇人坐下后倒上三杯茶,夫人赶紧起身致谢,然后招呼小女孩喝水,小女孩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陆成,小心地过来抱住茶盏大口的喝起了热茶。

“我看娘子并非出自寻常人家,是遇到了什么难处吗?”

妇人看了看女儿低声说道:“不瞒掌柜的说,妾身是犯官之后,父亲乃是前浙江承宣布政使司严州府淳安县县令,因事获罪,妾身也被发入教坊司,幸得父亲在京为官的旧日学生及时相救为妾身赎身并娶为妾室,更是没几年就生下了月儿,一家人过的倒也快乐,可夫君去年突发疾病去世,前几日妾身为大妇所不容赶出了家门,只好带着女儿乞讨为生,一路流浪到了河内县,如非掌柜的出手相救,我们母女可能就没有回到淳安的那一天了。”

陆成听了心里也一阵唏嘘,他娘的在明朝当官有啥好,出了事老婆女儿还要受这种罪:“娘子在淳安还有亲戚可以收容?”

妇人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家道已然败落,回乡只缘于生长于斯而已,并无可投奔之人。”

陆成听了心里一动,低下头思考了一下:“娘子,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这店里缺人但目前没钱雇佣伙计,你们回乡也没有人投奔,不如留在我这里平时帮帮厨或者浆洗一下衣物,我目前没有工钱可发,但日有三餐夜有避寒还是做得到的,”他知道这个年代一般人家都是一日两餐,而自己习惯了一日三餐改不过来。

妇人听了一脸讶异的看着陆成,陆成施饭需要过来谢恩在她看来是天经地义的,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结果,还没等她回答陆成又接着说道:“不过要落奴籍,不知娘子可愿意?”她不禁又惊又喜:“掌柜的此话当真?”奴籍的身份是低下的,但最低下的是贱籍,自己虽然从身为贱籍的教坊司中被赎出来,但此刻又沦为乞丐,要知道乞丐也是贱籍的,若是成为奴籍自己起码一生衣食无虞,而且看这个掌柜的人心善不会太过苛刻,所以目前成为奴籍可是一件幸事。

陆成点头道:“自然不是乱语,我这里这几天正要买几个奴婢,但是不瞒娘子说钱还不凑手,如果娘子愿意的话就和小丫头留在我这里,当然如果不愿也没关系住几天身体好了再走。”

妇人立刻咬牙站了起来躬身道:“如此,我们母女愿意与掌柜的为奴。”

陆成很高兴,这妇人一看就是知书达理的人,这年头这种女人可不好找,看着小丫头衣服补丁上的针脚,缝缝补补的一定没有问题,于是他赶紧起来带着母女二人往后院走,将书房旁边的一个房间指给她们住,妇人已经很疲惫了就让她们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刚亮,因为陆成的这具身体比较瘦弱而且还在成长,他不希望自己以后是个文弱书生因此再懒也早早爬起来锻炼,每天跑十公里然后回来做器械,在后院每天做引体向上、跳绳、广播体操,其实如果坚持锻炼成为习惯,累的同时也会很爽,所以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健康发育了。第一项运动是跑步,他一身短打跟正在打扫院子的妇人打了个招呼就出了门,黄狗跟着他后面也跑了出去,他一边跑一边跟路上遇到的每个人打招呼,虽然别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时间长了都会和蔼的回应他一下,同时感叹陆家的孩子真刻苦,每天经营食肆还要读书、锻炼,肯定会有出息。

河内县不小,他跑到城门处就已经跑了将近三公里,此时城门已开他随着出城的人跑出了城门,城外就是沁河,这条河河面宽广两岸种了很多柳树,这个季节柳树是最茂密的时候,长长的柳枝倒垂到河面上,早起的鸣蝉也开始懒懒的叫两声应付差事,在前世陆成是从没见过这种景色的,每晚熬夜玩游戏或者和同事出去胡吃海喝,早上痛苦的爬起来去上班,所以从没见过清晨的自然景色居然如此迷人,而且在这里跑步时也不用呼吸城市里特有的汽车尾气的味道,这时的他感觉到生命真的是无比美好,如果没有踩到一摊狗屎的话。

城外也是有住家的,有些有钱人会在城外河边修建度假休闲的庄园,虽然规模都不算很大,但鳞次栉比有十多家富户或者官员的宅子集中在这一块,而有人烟的地方大抵是有狗的、有狗的地方大抵是有狗屎的、有狗屎的地方大抵是有人会去踩的,于是陆成踩上了,这摊狗屎挺大,满满踩了一脚,一下就把他的心情破坏了,估计那条狗早就不知去哪里了骂也没得骂,幸好身边有一条狗,于是他就冲着大黄怒骂了起来,大体意思是它的同胞没有素质随地大小便,同时还这么能吃拉了这么大一泡,关键是还臭的要命,大黄不惯着他的毛病,立刻中气十足的怼了回去,这还了得?陆成更加起劲的骂了起来,一人一狗又开始对骂,不同的是陆成可以指着鼻子骂,大黄只能梗着脖子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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