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叫声师叔听听

吴鹏飞和侯文诏看得认真,仔细观摩着江野的表演方式,及抖包袱的技巧。

尽管他上台才讲了两句,二人却有种莫名的新鲜感。

具体哪儿新鲜,哪里不一样,一时说不清楚,但江野的表演在他们看来,举重若轻、很是自然。

两人非常用心地琢磨品味,身后的弟子们却仍是满不在乎。

相声演员的基本素养之一,心理必须强大,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也要当成坐满那样去演。

江野了然于胸,他一脸无辜地继续逗着:“反正都认识您,就不用介绍了吧。”

“那也得介绍介绍。”张文忠顺着包袱往下接。

江野话锋一转:“好吧,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张老师,相声界的大腕儿。”

“您太捧了,不敢。”张文忠不好意思地笑道。

江野表情夸张:“谦虚了不是,张老师的相声,说得那叫一个好啊!”

“有这种事儿,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张文忠装着惊讶。

“那当然,您是谁啊。”江野旋即啧啧称奇,“张老师相声说得这么好,为什么呢?”

“哟,那我还没琢磨过。”张文忠自己都好奇了。

江野佯装得意大笑:“哈哈哈哈,我研究过。”

“您知道这事儿?”张文忠跟着问道。

江野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很多的相声演员...”

“嗯?”

“观众们都非常喜欢。”

“是。”

“为什么呢?”

“快说啊!”

江野不紧不慢道:“就比如说台下的侯文诏先生,相声说得好啊,为什么观众喜欢呢?”

“嗯?”张文忠耐着性子搭腔儿。

江野解释:“因为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哦,这叫世家。”张文忠假装反应过来。

江野介绍道:“侯宝华先生。”

“传下来的。”张文忠接了一句。

江野又举例:“旁边坐的这位吴鹏飞,吴老师呢。”

“怎么说?”张文忠跟着问。

江野接着埋包袱:“相声为什么说得好啊?”

“为什么呢?”张文忠接话。

江野脸上满是尊敬:“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对,吴宝顺先生。”张文忠直接介绍起来。

江野伸出一个大拇指,继而夸张地举例:“还有知名相声演员,何文远何老师,相声说得好啊。”

“是。”

“为什么呢?”

“嗯?”

“他爸爸是说相声的。”

“何宝生,何老爷子。”张文忠抱拳作揖。

这时,江野突然朝张文忠看了一眼,表情一变,贱贱地说:“张老师为什么说得好呢?”

说着,右手往自己胸口上一拍,一脸的理所当然。

张文忠霎时急眼了,赶忙拉住江野。

“哈哈哈哈哈……”

台下仅愣了一秒钟不到,骤然哄堂大笑!

埋了半天的包袱,这一刻终于抖了出来,瞬间炸裂。

虞非晚连女神形象都顾不上了,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一众弟子们更是乐得左歪右倒,因为台上捧哏的是张文忠,再没有比看师父被捉弄更开心的事儿了。

吴鹏飞和侯文诏也是没想到,江野这包袱埋得够深的。

“您别往自己那儿拍啊,我爸爸可不是说相声的。”张文忠没好气地啐道。

江野收敛了贱样儿,又正经起来:“对对对,你爸爸不是说相声的。”

“这才对嘛。”

江野很是严肃:“你爸爸是听相声的。”

“呃...”

“哈哈哈哈!”

“吁...”

底下众人开始还没那么快反应,等咂摸过味儿来,笑得更欢实了。

“牛啊,江野这包袱还是双响儿的。”吴鹏飞忍不住夸赞道。

侯文诏强憋着笑,分析:“气口儿和停顿,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厉害!”

“哈哈,我就说了这也许是位‘高人’吧。”虞非晚骄傲的小表情,跟夸自己似的,说完还瞪了身后的师兄们一眼。

那帮人刚才都笑得不成样了,这会儿哪还有脸面对,心里一阵别扭。

“嘛时候,相声还能这么讲?”

“是我狗眼看人低,这下丢人丢大了。”

“感觉脸好疼,谁扇的来着?哦,是我自己。”

江野依照准备好的内容继续往下讲,包袱一个接着一个,十分密集。

台下众人应接不暇,根本没多少时间停下来思考。

只见他又满目深情道:“像我这样的家,每天都要吟诗作对。”

“哦,兴致这么好,有作品吗?”张文忠捧哏越来越默契了。

江野不好意思地说:“有一首不成熟的小作品。”

“你可以说一说。”张文忠顺着接话。

江野突然羞涩道:“没事儿,我自己就经常吟诵,哈哈哈哈...”

“还吟诵?”张文忠佯装不屑。

江野又开始耍贱了:“我每天,我都弄这个吟诗。”

“淫诗?”

江野一时结巴了:“不是,我...”

“不是,你对这作品要干什么?”张文忠义正言辞地问。

江野演上了,一字一顿:“不是,我,吟诗嘛,我就是这么一个吟人。”

“嗳,对,我也瞧出来了。”张文忠一脸坏笑。

江野马上辩解:“你想哪儿去了?我说的是吟诗作对,吟我的作品。”

“您快别吟了,赶紧把作品给我们介绍介绍吧。”张文忠瞧不下去忙拦着江野,不能让他再吟了。

江野自我陶醉:“我这首作品,那叫一个好啊。”

“怎么个好法?”

“幽默诙谐,是五千年不遇的诗歌佳作。”

“这么厉害?”

“我还记得其中的精彩段落。”

“哦,那您赶紧淫...吟诵一下。”

“哈哈哈哈,我们...我们一起...一起吟诵如何?”

“谁要跟你一起吟啊?”

“我希望听完这个作品,你会心悦诚服,你会变成一个小吟人儿的。”

“我太闹得慌了,您快点吟诵吧。”

“那我真开始吟了?”

“赶紧的吧!”

江野神态庄重,还重重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以表正式——

“宣武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TZ区的人民好喜欢。

远望丰台高声喊:

我爱你海淀!”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文忠万分嫌弃。

江野浑然不以为意,好似受到了夸奖一般:“谢谢!”

“呃,哥们儿,您平常不进城吗?”张文忠挑眉问道。

江野不解:“什么意思?”

“您整个在郊区转悠呢。”张文忠直指本质。

江野一脸得意:“那是,你也不去五环外打听打听,郊县天王就是我。”

“哪有这么个称号啊?”

“这首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多有教育意义啊?”

“没看出来。”

“你得细品。”

“再细品也品不出来。”

“你要慢慢地品,来回地品,品着品着就...”

“这就能品出来?”

“品着品着就吐了。”

“去你的吧...”

一个不算套路的套路收尾,江野的相声终于说完。

吴鹏飞和侯文诏立马站了起来,带头鼓起了掌。

一众弟子们,也跟着欢呼叫好。

江野刚才那段,听着好像没什么高深,可着实把大家都逗乐了。

下得台来,众人立即围了上去。

“江先生,刚刚那段真是绝了。”吴鹏飞的欣赏溢于言表。

张文忠点了点头,附和道:“真人不露相啊,江先生今天真是让我们茅塞顿开。”

他作为捧哏,是最有体会的。

虽然之前知道了大致内容,可包袱埋着埋着,连他都被带进去了,捧哏捧得越来越顺溜。

学相声这些年,少有这么舒坦的舞台表演。

他隐隐觉得自己触摸到了一丝诀窍,过往学艺的东西仿佛在脑子里来回游转,离融会贯通也只差一步之遥。

待把江野今日演出的过程琢磨透,相信一定能有所突破。

“江先生的基本功非常了得,刚才那段也是运用得出神入化,就是内容上嘛...”侯文诏欲言又止。

吴鹏飞急着问道:“内容咋了?”

“听上去不怎么像传统相声了,反倒是像在讲笑话。江先生您别介意,这确实是我的真实感受。”侯文诏皱着眉头抱歉道。

江野笑了笑:“没事儿,互相交流嘛。

其实我觉得,相声是什么形式并不重要,只要内核运用的还是传统相声技巧就行。包袱可以替换,老活儿也可以推陈出新。

总之一句话,先搞笑,相声不搞笑就太搞笑了。”

这话一出,众人无不动容。

张文忠拱手施礼,向江野鞠了一躬:“一语惊醒梦中人,先生今日这段相声,无异于授业之恩,文忠携【梨云社】全体,愿尊江先生为师。”

这时,吴鹏飞和侯文诏二人,也跟着鞠了一躬。

一众弟子们看了,哪敢托大,当下朝着江野九十度弯腰,鞠了个大躬。

“诶,不敢不敢,文忠先生严重了。今日之事不过是互相交流,当不得如此大礼。”江野吓一跳,赶忙谦虚推辞。

张文忠笑道:“好,好,那以后我就称呼你为江老弟了,哈哈哈哈!”

“得嘞,忠哥!...”

你来我往,几句商业互捧,张文忠开心之余,硬要请江野吃饭。

今晚曼姐生日,江野一定要去,于是便借故与张文忠说明了缘由,约好改日有空再来【梨云社】茶叙。

……

虞非晚送江野出门。

今天请江野来【梨云社】,对师叔他们启发那么大,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一直都没觉察,她为何对相声馆的事儿这么上心。

或许是看到师叔张文忠能自由地追逐梦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看到他失败。

而她自己……

七月份的尾巴,白昼还长,晚上六七点钟了,天光还亮堂着。

走到相声馆门口。

“今天谢谢你!”虞非晚谢过江野,突然想起方才辈分差点乱套了,“还好你没答应,不然岂不成我师祖了?”

“哈哈哈哈...那咱们也还是差着辈儿啊。”江野大笑,“叫声师叔来听听。”

现在他和张文忠平辈论交,那就算得上是她师叔辈儿,没毛病。

虞非晚愣了两秒,顿觉面红耳热,微微有些无措:“不要,咱们各论各的。”

见她唇珠轻抿,江野脑袋一热,开口问道:“晚上我一朋友过生日,约了在酒吧庆祝,那儿livehouse还行。

要不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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