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出事

东明晟神情一凛,立刻与琉璃赶往起居殿。他跨过门槛,便透过屏风见两个纤细的身影纠缠一处。

“你们在干什么!”跨过屏风便见沈湄与花弄影竟扭打起来,东明晟一声大喝,同时却见地下有一个巴掌大的稻草扎的巫术娃娃,上头贴一张黄纸,赫然用朱砂写着【西门月】三字。

花弄影见东明晟带着人进来,脸上露出了清清楚楚的恐惧之色。

“二殿下,这正是花婕妤想要藏在这春禧宫的东西!”沈湄大声道。

“不是我、不是……这、这本来就是、在这儿的!”花弄影惊慌无比地摆手。

一小太监快步上前拾了起来送到东明晟面前,东明晟抓着娃娃厉喝道:“花婕妤,你胆敢陷害皇贵妃!”

东聿衡面无表情地赶到昭华宫,殿内一群人向他下跪请安,他理也不理,走到宝座上坐下,才冷声说道:“起来罢。”

众人起了身,阶下惟有一人瑟瑟发抖不敢起身。

正是被东明晟与沈湄押送到皇后这儿来的花弄影。

“怎么回事?”皇帝话语里饱含着怒意问道。

沈湄站出来,盈盈下跪,“回陛下,妾本奉了皇后娘娘懿旨,去春禧宫伺候皇贵妃娘娘,不料花婕妤突地叫住妾身说是要一齐看望娘娘。妾便应允同行,到了春禧宫,妾与花婕妤陪着娘娘喝药用膳,二殿下回了后宫,要给皇贵妃娘娘请安。妾等回避耳房,花婕妤此时却说腹痛难忍,宫婢玲珑便引她去了内殿外侧恭房。”

其实皇宫原是没有恭房的,哪个主子要出恭,自有奴才们端了木马子,围了障幔燃了熏香。沈宁觉得太麻烦,便在起居殿与内殿两侧都辟了一间恭室。

“妾见花婕妤好似神情紧张,总是摸着衣袖,心下生疑。过了许久妾也未见花婕妤回来,便到恭房外唤了两声,谁知竟也无人回应,妾失礼进去一看,居然空无一人。”沈湄顿了顿,继续道,“妾认为花婕妤自侧门出了后殿,一路循迹,见一抹身影进了起居殿,妾也跟着走了进去,却见花婕妤正偷偷摸摸往榻里塞些什么,妾便大叫了一声,花婕妤吓了一跳,想要逃跑,妾拼命拦住了她,不多时二殿下与琉璃等人也到了殿中目睹一切。”

“她藏了什么?”皇帝在外人面前,越是发怒,脸色越是平静。

东明晟忙双手呈上稻草娃娃,万福接了奉给皇帝,皇帝盯着娃娃看了一会,生生将其捏作两半。

“好歹毒的计策!”她是想诬陷沈宁因妒忌故而以巫术诅咒西门月么?后宫皆知他最厌毒妇,春禧宫若是被人搜出这东西,沈宁恐怕有口难言。

“陛下,那不是奴婢的,那真是春禧宫的,奴婢真的在春禧宫找着的,奴婢听说皇贵妃偷偷用了巫术,奴婢不过是想找出证据罢了!”花弄影连气也不喘一下,惊慌失措地辩解道,“那真不是奴婢的啊!奴婢在云州时,便知夫、皇贵妃喜用巫术……”

东聿衡闭了闭眼,抬手打断她的话。

花弄影顿时噤如寒蝉。

“拖出去打五十大板,再拉回来。”皇帝冷酷无比地道。

“陛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花弄影吓得眼泪簌簌地掉。

有太监拉着花弄影便要下去,皇后却对皇帝道:“陛下,臣妾看这花婕妤身子单薄,恐怕禁不起这五十板子,臣妾认为此事还有蹊跷,花婕妤里外无人,哪里来的稻草娃娃?待问清楚了,陛下即便把她打死也无关紧要了。”

东聿衡此刻其实已怒火中烧,听了皇后的深吸一口气,“那便先打十板。”

“陛下,陛下……”花弄影尖叫着,却马上被太监捂住了嘴。

龙颜不悦,众人大气不敢出,连皇后也想等他稍稍息怒。

过了一会,东聿衡才沉沉问道:“二皇子,皇贵妃知道了这事儿了么?”

东明晟连忙回道:“回父皇,儿臣见母妃病体未愈,不忍令她伤心劳心,故而做主隐瞒此事。”

皇帝点了点头,“你回去时,你母妃可是好些了……”

“母妃说是身子好些了……”

正说着,春禧宫太监匆匆而入,对东聿衡磕了一个头,大汗淋漓地道:“陛下,不好了!”

东聿衡心头一跳,立刻问道:“娘娘怎么了?”

“娘娘腹痛难忍,奴才们不知如何是好,故而来禀陛下。”

“太医干什么去了?”东聿衡顿时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喝道。

“快跟上去。”皇后道。

太监这才敢起身小跑着跟到皇帝身后,“奴才们已派人去请了。”

东明晟跟沈湄向皇后告退,都匆匆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匆匆赶到春禧宫,玲珑迎上前,东聿衡压根连问她的心思都没有,直直大步跨入内殿。

东明晟与沈湄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眼眶红红的玲珑拦在门外,“二殿下,沈娘娘,二位暂且先回罢。”

东明晟大皱眉头,“母妃她到底怎么了?”

玲珑眨了眨眼,一颗泪珠子掉了下来,“奴婢不敢妄言,还是等娘娘好了再跟殿下您说罢。”

东明晟焦急不已,却也没有法子,只得道:“我在这里等着。”

沈湄也一脸急色,道:“妾也与殿下一齐等。”

这厢东聿衡跨入内殿,先是闻到了一股血腥味,绕过画屏见沈宁坐在床头紧握着拳头紧绷着脸,用着紧绷的声音说道:“太医还没来么,快去催,快去催。”

琉璃不停安抚,“娘娘,太医马上就来了,他们马上就来了。”

“宁儿!”东聿衡三两步上前。

沈宁抬头看见他,嘴角颤了两下,泫然若泣地向他张开了双臂,“聿衡……”

东聿衡见她这副模样心惊不已,他忙将她搂在怀里摩挲安抚,“怎么了?宁儿,怎么了?”

沈宁紧紧地抱着他,扑在他胸膛上,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般掉了下来,“你叫它不要流了,你叫它不要流了!”

“什么?宁儿,你说什么?”东聿衡听她悲伤欲绝,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陛下……”琉璃此时也哽咽起来,她轻轻指向了床上一滩鲜红的血迹。

皇帝头回看到血是这般触目惊心,“这是……!”他嘎然而止,顿时明白过来。

“它还在流,它还在流!”沈宁用力抓着他的衣衫,挫败又痛恨不已地捶着他。

“快叫小张子去把凌霄阁的叫来!”东聿衡略显慌张地对着琉璃速速说道。

“是!”琉璃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出去了。

东聿衡低头亲着她汗湿的额,“宁儿,莫哭,莫哭,朕在这儿,”他此刻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你现在身子虚弱,经不起你这样儿的哭法,乖宁儿,莫哭了……”

“都是我的错,”沈宁止不住眼中的泪水,“都是我的错!”她一点也没发现这个小生命的到来,一点也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思及此,她越哭越伤心,湿透了东聿衡的胸襟。

皇帝心疼得无以复加,“这不怪你,宁儿,是它没有福气,不要自责,你喜欢小孩儿,朕以后再给你,你要几个朕都给你。”

“我就要这一个!”沈宁用力摇着脑袋,说话又呜呜地哭起来。

“你再哭,朕就要生气了!朕本来就不想要这个娃儿,没了正好!”

“你还说,你还说!”沈宁气极地捶他。

“朕不说,你也不哭。”比起无缘的孩儿,东聿衡更担心沈宁的身子,她近来身心俱惫,现下又遭遇此劫,他怕她好不容易调养好的的身子再次垮了。

此时太医到了,东聿衡立即让他们直接进了内殿。

东明晟站在正殿来回踱步,看着太医们鱼贯而入,又想再次闯进殿中。太医都能进去了,他为何不能?

魏会也陪在他的身后,眼见张公公匆匆忙忙离去,神色淡淡地看了坐在一旁的沈湄一眼。

沈湄此时也心领神会似的看了他一眼。

魏会回过头,上前对东明晟道:“殿下,您在这儿也于事无补,不如先回殿中歇息,待有信儿了奴才便知会您。”

东明晟摇了摇头,“罢了,我便在这儿等着。”

魏会却不退下,反而加重了语气,“殿下,奴才认为,您还是先回罢。”

东明晟听出了言外之意,他缓缓回过头,诡异地看了魏会一眼,蓦地恍然,眼底却闪过怒火。

他双手一背,冷着脸大步走出正殿。

沈湄坐得直直的,纤细的手指紧握着椅扶,稍稍低头遮住眼中幽光。

东明晟回到自己的寝殿,一口灌下一杯茶水,顺势将杯子砸到了魏会身上,“果然是你做的好事!”

魏会不躲不闪,低头不语。

东明晟此时已没了平时在外人面前的温和乖巧,他满脸戾气地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自妄为!你还把不把本殿下放在眼里!”

魏会深深一躬,“奴才对二殿下衷心耿耿,日月可表。奴才也想等殿下回来,然而又想着这等大好时机若不把握,便是令殿下您与皇位失之交臂啊!”

“你是怎么给母妃下的毒?”东明晟恶狠狠地问道。

“不是奴才,是沈婕妤。”

“是她?”东明晟眉头一皱。

“正是,沈婕妤心思深沉,奴才在福禧宫观察她与惠妃相处便知道了,她的眼底藏着野心,定不甘屈于小小婕妤之位。自知皇贵妃无意助殿下登上大宝,奴才便开始为殿下另谋出路。而后对沈婕妤几番试探,终而与其达成盟约。”

“为甚是她?”她不过一个不得宠的婕妤,能有什么法子让他成为皇帝?

“殿下莫不是忘了,当初惠妃娘娘去世,陛下意欲择惠妃姐姐僖嫔教养于您,现下皇贵妃独霸圣宠,宫中已许久未进新人,如若皇贵妃此时……奴才认为陛下十有八九会提了沈婕妤份位,令她带养于您。如此一来,陛下深念皇贵妃之情,对您与沈婕妤定然都另眼相看,并且沈家也可为殿下所用,如此一来,何愁没有太子之位?”

东明晟冷哼一声,“你莫要信誓旦旦,上回你说只要惠妃不在,父皇定然将我指给母妃,皇后还不是从哪里找来僖嫔来?”

“殿下息怒,奴才后头不是拨乱转下了么?”

东明晟皱着眉头,还是摇了摇脑袋,“母妃如今深宠帝宠,又受百姓爱戴,我跟着她才可顺风顺水。”

“殿下,”魏会急道,“那皇贵妃娘娘,压根不想让您登基啊!她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她的宠妃地位,从来不曾为您考量!”

东明晟紧抿了唇,在方桌边坐了下来,不发一言。

魏会继续道:“殿下,沈婕妤已下了第一道毒,您只要如上回一般,在皇贵妃娘娘的汤药里下第二道毒,娘娘便必死无疑。”他顿一顿,又添一句,“皇贵妃娘娘身份不同,为免夜长梦多,这回便下重一些。”

惠妃是被东明晟毒死的。真相正是如此。而这毒,正是魏会给的。

魏会本是忠于东聿衡,也听他的命令全心全意陪伴东明晟成长,然而久而久之,身为宦官的他却爱上了贤贵妃。贤贵妃也看出他的异样却心照不宣。直到卫家被查,贤贵妃秘密见了他一回,恳切地将东明晟托付于他,并且还告诉他东明晟身上有一块令牌,可以召令卫家暗中培养百名死士,可以用它来为东明晟在宫中安身立命。她想让他当皇帝。

说完这一切,贤贵妃在他的嘴上轻轻吻了一下。

魏会愿为这一吻赴汤蹈火。并且,这与忠于东聿衡并不全然相背。二皇子也是他的皇子。

东明晟本是个温和内敛的皇子,然而自贤贵妃被贬后,他在后宫中遭遇了从未遇过的人情冷暖,竟连势利的奴才都看不起他的。他的性情在不知不觉中变化,经由魏会转达贤贵妃的话,他也下了决心要做万上之人的皇帝,不再看人白眼受人冷落。

他意欲让背后有沈家撑腰的沈宁成为他的新母妃,不想她竟然拒绝了。父皇将他指给惠妃,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安分下来静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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