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峪山军的人。”
王同然坦诚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我听都司说过，苏朗那颗本元石可以媲美轮回台五大公老的。苏旷躲藏二十年会不会与这个有关？”李世民对王同然的身份已不再好奇，现在他想知道更多关于轮回台与峪山军之间的事。掌握的越多，他才越能接近轮回世界的中心。
“太子分析的不错。苏朗的那颗本元石，很可能就是轮回台五大公老当中某一个人的。”
王同然这句话一出，让在场的人都如惊雷炸顶，各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
“这一切都要从二十年前的苏旷案说起。当年我跟苏旷都是峪山军的队正，私下里我们更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有一次天灵大陆和昆仑大陆之间出现了自然裂缝，这对峪山军来说是个极佳的机会，因为当时峪山军和妖族正在密谋起兵反抗轮回台。”
“督帅，也就是当时的峪山军的首领，当即决定借裂缝进入天灵大陆，联合妖族人打轮回台一个措手不及。因为我已经接到命令进入明司府作眼线，所以没能跟大军进入天灵大陆。不久之后，就听逃回来的弟兄说，峪山军和妖族联军被伏击，伤亡十分惨重，督帅和很多兄弟都下落不明，苏旷也在其中。”
“可谁知，几天后，明司府却接到了捉拿峪山军叛贼苏旷的命令。这封命令十分奇怪，因为苏旷只不过是峪山军的一个小小队正，轮回台却指名道姓要抓苏旷，而且来抓人的是一大批天戍卫。他们说苏旷已经逃回了家，让我们火速带路。果不其然，我们到的时候，苏旷刚刚从家中逃走，天戍卫一面派人去追，一面搜查了他家，还羁押审问了他的妻子，但最终都一无所获。当时我还不明就里，现在看来他们就是在找那块本元石。这些年来，轮回台一直没有放弃追捕苏旷，直到现在明司府还有一队人马在暗中查找苏旷的线索。”
“再到后来，残余的峪山军重新组织了起来，推选了新的督帅。从知情人口中得知当时被伏击后，苏旷领着属下们突围了，结果阴差阳错误打误撞，闯进了轮回台的前军大营。因为轮回台天戍军主力正在围剿联军，所以大营守备很松。他们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当即决定刺杀天戍卫将领，计划定好以后他们分成两队分头行动。但刺杀行动并不顺利，苏朗那队人行刺时被发现了。我想可能就是那次刺杀让苏旷得到了一位公老的本元石。”
“至于苏旷刺杀时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从灵力强大的公老手中得到本元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同然根据已经掌握的事实和推测，将苏旷和本元石背后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了出来，听者无不震惊不已。
“轮回台明知道苏旷是我的父亲，还让我进入明司府当差，是把我当诱饵想引他现身的吧？”
“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还跟轮回台的高傲有关，他们没有为难你和你母亲，也是在展示他们自认为的高贵品格。”
“先别纠结这个问题了。佛牌背后有一个巨大的秘密，关系到很多人的安危。可现在看来，抢到一块本元石，也只能说明是一次壮举，好像算不上什么秘密。”苏朗第一次听到父亲苏旷曾经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他怎么也没法把和蔼可亲的父亲跟那些故事联系起来。而王同然的讲述和分析只是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并不能说明那个让父亲讳莫如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这个秘密或许跟轮回台和峪山军相关，本元石可能不是重点。”王同然沉着脸说道。
“苏旷前辈临死前跟我说过，要反轮回台的话，外面的人都不可信，尤其不能信峪山军，只让我找你一人。会不会是你们峪山军内部出了叛贼？”李世民发现王同然讲完后，事情貌似越来越复杂，但又隐约觉得真相已经出现，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憋闷。
“苏旷应该是发现了峪山军里有人跟轮回台勾结，而这个跟轮回台勾结的人，地位一定很高，非常危险。”王同然此时确信这个秘密跟峪山军叛徒有关，以往峪山军也有流言说内部出了叛徒，现在来看千真万确。
“诸位，关于苏旷和那块本元石背后的秘密，牵扯到了反抗轮回台的大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魏征认为对这件事的讨论太过草率，万一走漏风声被轮回台知晓了，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当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李世民和王同然立刻领会了魏征的意思，把话题转移到了救治都司的事上。王同然手中闪烁着流光的上灵帖，提醒着众人——轮回台已经知道都司需要被救治，但奇怪的是，轮回台那边得到消息后并没有回复。
“那块本元石还在你身上吗？”王同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绝不能束手就擒，拼死也得保护好兄弟的儿子。他本想让苏朗带着本元石投奔峪山军，可话还没说出口便后悔了，因为峪山军现在反而是最不可靠的。
“在……也…不在。”苏朗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当时我一心想着救都司，可又打不过叔尧，情急之中就产生了去拿叔尧那块本元石的想法。握住叔尧那块本元石后就有一股东西往我身体里钻，接着又被叔尧一股灵力打在了胸口的佛牌上，然后我就感觉到身体里的那股东西被佛牌吸收，也就是那块本元石。”
“那股东西越来越多，流动的也越来越快，我就陷入了昏迷。等我再醒过来时，发现正在坠入一个非常空洞、漆黑，但是又能看得极为清楚的地方，和我一起坠入的还有三个互相缠绕转动的大光球，以及许多飘忽不定的五彩光斑。再后来那三个光球融在一起变成一个极亮极小的光点，周围的五彩光斑也都被吸了进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个空间中只剩下了我和那个光点下坠，那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在下坠，却没有任何在掉下去的感觉。后来我发现那个光点离我越来越近，我用手去摸，却根本摸不着，好像那个光点不存在一样，但你明显能感觉到那个光点很重、存在感很强。”
“接着光点进入了我的身体，一股能量开始由内而外膨胀，就在我觉得要裂开的时候，我感到周围的‘黑色’裹住了我，体内膨胀的能量也被轻轻按了下去。膨胀的能量跟‘黑色’开始在我体内游动交融，感觉很舒服，整个人和内心达到一种极为平和的状态。”
“再后来我就出现在一片水中，身体放着五彩流光，四面的水也都靠近不了。我认出了自己就在深渊底部，找了一圈没找到你们，就顺着水流向上游。直到顶部的封龙碑时，才发现你们都藏身在一大片骨头当中。本想跟你们碰头，却正好捡到一把古剑，我猜是地石剑，就按照操控采珠法器的方式尝试了一下，没想到真让我蒙对了，接着就冲碎了封龙碑，托着你们上来了。”
“全部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众人对苏朗的奇幻遭遇惊叹不已，但谁也说不清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渭水河突然下降，我们非常担心你们的安危，可没过多久，河水又涨到了原位。一个流光溢彩的人推着一大片骨头冲到了岸上，把我们都吓坏了。”魏征插了一句。
“这些天咱们经历过得事情，都是这样玄幻奇异，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别管怎么样，百万人珠失而复得，我们大家也有惊无险，也算福大命大。”李世民情不自禁感慨到，说话的时候眼睛却看着昏迷中的都司。
不远处，号兵吹响了大军集结完毕的号角。天色已暗，晚霞赤红如血，燃尽万里斜云。大军在尉迟恭的指挥下，有序向长安城进发。
苏朗身上的五彩光芒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捋游丝在眼睛中隐隐可见。一路上他心神不宁地跟着载着都司的马车，都司的伤情恶化越来越严重，可上灵帖依然没有得到轮回台的回应，这让他忧心忡忡的心里燃起了愤恨，难道轮回台连自己人都不在乎吗？
行军队伍如长蛇一样钻进黑暗之中，一支支火把跃动闪烁，夹杂在起伏的脚步声和盔甲兵器磕碰的铮铮声中，十分安逸迷离。
“魏大人，你看到金盛没？”苏朗记得魏征说金盛请医官去了，可直到大军开拔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便了问了起来。
“没有啊！按时辰算，小金公子早就该回来了。恐怕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吧。”魏征刚才一通忙活，属实没顾上金盛，直到苏朗这么一问，他才又想了起来。
金盛向来不是什么不靠谱的人，就算他自己有事耽搁，也不会至差事不管。苏朗隐隐之中感觉不对劲儿，可又顾不上多想。
大军赶到长安城时，宵禁的鼓声刚刚响起，路上有很多从城中出来的商贩农夫，正大车小车、大包小裹的或赶往他地通商，或回城郊村镇。
士兵们被命令在城外扎营安顿，明天开城后再按建制分批进城。
苏朗和李世民等人则带着玄甲军连夜进城，径直回到了太子府暂作休整。
一到太子府，李世民就被四五个身强力壮的属官人从马上搀下，卸下一身甲胄后，被抬到了步撵之上。
“王同然，轮回台那边还是没消息吗？”李世民靠在步撵上皱着眉头问道。
“还是没有……太子先休息一下吧，轮回台这边有我盯着，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您禀告。”
“……让府里的医官先医治试试。”
豆大的汗珠从李世民脸上滑下，虽然此时长安城正值季夏，但这些汗珠并非暑气难耐热出来的，而是因为他坚持骑马随军，强忍着颠簸带来剧痛出的冷汗。他做了吩咐一通后，便乘着步撵离开。
苏朗看到李世民坚毅的背影在转上后院回廊的那一刻，再也坚持不住地倒下了，心中对这位新君王多了一些敬佩。
太子府医官对都司的伤情检查了一番后毫无头绪。苏朗本来也没对此举抱有希望，便摆了摆手让医官下去了，又唤来下人在都司的房间中摆满了消暑所用的冰块。
房间内寒气很重，苏朗和皇甫璋征、王同然便来到了院内。经过黑龙潭深渊一战，皇甫璋征对这位天戍卫的都司已是满心敬佩，抛开对轮回台的看法，在他看来都司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军。虽然对她的伤情很是同情和忧心，但他此时有更要的任务——看守叔尧，所以就先行离开了。
“怎么？你小子动心了？”王同然不怀好意的笑道。
“没…！没有！哪有的事！我这…我这是知恩图报，毕竟人家救过我，你看你想什么呢！”苏朗面红耳赤，一脸不自在地躲开了王同然的目光。
“你可想明白了，这可是轮回台的天戍卫都司，天灵族的人不会有好结果的。”王同然收起了刚才的贫笑，用长辈的语气劝了起来。
“行了，我明白。我只是个不入流的采珠人，怎么会有那种奢望。”苏朗拧出一副笑脸回应道。
“轮回台那边……要不我们再问问？这么干等不是办法，都司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苏朗担心地朝都司的房间看了看。
“没必要，轮回台那边已经看过了消息。不回复，肯定有他们的打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走一步看一步，继续等吧。别再旁外生枝。”
王同然说完这些后，再也扛不住两天连轴的劳累，吩咐下人送上来两份饭，草草吃过后便找了一间屋子休息去了。
苏朗看着眼前的粟米粥和胡饼一点胃口也没有，倒是把一整壶果酒喝了个干净。一个人微微熏熏在院内盯着月亮发呆，不知不觉中酒意朦胧打起了盹。
他梦见自己又挂在深渊峭壁上，都司不顾安危出手救他，结果两人一同坠入了黑暗之中。他们穿过了让人窒息的黑暗和满是五彩流光的大海，然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大草地上，都司在不远处的一片野菊里一声声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起身跑向都司，跑了很久也没跑到她的身边。无数野菊像蝴蝶一样绕着她飞舞，阳光也在她身上徘徊，直到野菊和阳光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将她裹在其中，形成一个直入云霄的龙卷风，把天和地搅得浑浊不堪。他拼命跑，却发现自己深陷在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之中。
他拼命喊，却根本出不了声，嘴里满是五彩光芒，像剥茧抽丝一样，将他的身体一点一点抽空。五彩光芒很快布满了整个世界，他感觉自己就是整个世界，那种宏大的感觉让他无比惊奇和恐惧……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