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六月

提示语:三十几年后,中国农村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随着现代文明步伐的推进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我们的王家村,最终消失了。我们无法追溯这个小村子的源头,也不知道它究竟经历过多少朝代的变迁,但我们却知道:在这个已消失的小村子里面,确乎生活过这样的一群人,在他们的身上,也确乎发生过这样的一些故事......

第一章六月王家村

王家村是一个很偏僻的小山村,站在这个村子的任何一个地方,你的眼前都是山,山后面还是山,满山都是树。一到夏天,到处都是绿,重重叠叠、密密匝匝的绿,让你疑心只要你走进去,就永远也别想走出来。一条千百年来人和牛羊共同踏出的山路弯弯曲曲地向外延伸着,却很少有人出动,因为这里别说是离城,就是离乡政府的所在地也实在太远了,没有特殊情况,谁愿意用双足去跋涉那足有几十里外的山路呢?

所以,当改革的春风早己刮遍中国大地的时候,这里的一天到晚还是静悄悄的。这个可爱的小村落,它就像是一只贪睡的小花猫,听不见外面世界的喧嚣和吵闹,而迟迟地不肯睁开它那贪睡的眼睛。

它就那样自自然然地安静地睡着。花开花落,寒来暑往,星斗变换,几度春秋。它安逸地睡着,在它自己的世界里。

没有人打搅它。

外面的世界,几乎要忘了它了。但是有一年,有一个似乎是从远古的陶诗里走来的渔夫却发现了它,并把它告之了外面的世人。

有人开始走向了它。

吸引这些人的,并不是这个村落的静和美,也不是它果然如世外桃园般的恬然和脱逸,而是这个村子天然盛产的一种人类所共同喜欢的调味品——花椒。

为什么呢?花椒的产地,那么多?

可是这里的花椒却是独有的,是与众不同的!

据说这种花椒是椒中之王,而王家村这一带,则是花椒的发源地,味道是纯品之上的极品。

所以王家村这一带很快就出了名,而且花椒的收价也就比别处的都要高。

每年农历六月花椒成熟的时候,就算路再不好走,也会有拖拉机的“突突”声顺着山路钻进来。那阵阵少有的机器的轰鸣声,往往会打破这深山里长长久久的寂寞。

每当这种时候,瞧,这只慵懒的小花猫!它,“激灵”一下,突然醒了,睁大了双眼,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着。然后,跳起来,站定,听一会;又跳起来,再站定,又听一会。之后,它就像一只忽然穿上了红舞鞋的小精灵,扭动着腰肢,急速地旋转着,跳起舞来了。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人们纷纷从地头、家里走了出来,奔向那个“突突”声赶来了。

他们和收花椒的那几个山外人大声地打着招呼,就像见着一个阔别已久的老朋友一般,跟他们寒暄着,脸上堆满快活的笑容。

然后,他们坐在拖挂机旁,听那些人讲山外那些在他们看来是离奇,甚至是荒诞的事。有时候,这些简单又淳朴的人们往往会睁大眼晴,盯住那些人,不住声地问:真的?真的?真的?而他们这样的表情,这样的问话,又往往促使那些人会越发地夸大一些事实,故弄更多的玄虚,从而使那些有如荒漠的土地一般苍白的心灵们尽量地得到些许新鲜的空气。

所以,这村里的每一个人,都在盼着每年的六月份,不仅仅因为它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作为这村里的成员之一一田秀自然也是这种心情。田秀是个15岁的小姑娘,早些年父母早逝,扔下她和哥嫂过日子,哥嫂对她平平淡淡,好在她也在沉默和勤劳中一天天长大了。什么农家的针线、茶饭,地里的活计,没有一样她不能干、干不好的。慢慢地,她也就赢得了村民们对她一致的赞赏和喜爱。

和秀同龄的花春,是秀在这个村里最好的姐妹。那年冬天,春的娘死了,秀陪春在野地里哭得死去活来,一种“同病相怜”的苦楚使她们的关系更加亲密了,晚上,春往往会赶到秀家,同秀挤在一个炕头上。

但春和秀不一样,花春娘死后,只剩下爹和她相依为命,春爹对春是百依百顺,春小时候不懂事,哭着要天上的月亮,春爹还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上天摘下来拿给他的女儿玩。春除了和秀一样的能干外,还多了张不饶人的嘴,再加上那一幅脆生生的好嗓子,天生娇俏的好容颜,生生长成了山野里一朵含露带刺的玫瑰,村里人一提起她,便都会带着一种喜爱咂咂舌头说:这丫头,历害着呢!

昨晚,春和秀商议好,今年俩人搭伙摘花椒,先摘秀家的,完了再合伙摘春家的。今天秀起了个大早,刚吃过早饭,就听见春在门外吼开了:“秀,吃完饭了吗?快走啊!”

秀急急忙忙放好刚洗完的碗,便提着个篮子跑出来。阳光真好,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在阳光地下灿烂地笑着。

秀看见春的脸,突然愣了一下,春看见秀的神情,还以为是自己脸上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下意识地用手擦试着脸蛋,一边问:“看什么呢?是锅黑吗?”

秀这才收回愣怔的目光,对春笑道:“不是,春,看你的好看呢,你真的太好看了!”

的确,尤其是在阳光下,梳着一对羊角辫的春更显得光彩照人,就如阳光地里盛开的一朵鲜花。

此时,这个自小便被人称作美人胚子的姑娘哈哈大笑起来,对秀说:“你也好看呢,快走吧!”然后俩人手拉着手向地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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