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谦的话在此时安静的小院儿中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大林呢，你今年才五岁。
其实在相声门中，还没到开蒙的时候，太早了点儿。
但是你和你哥一起去的两档节目我都看了，平时咱爷俩在广德楼碰上的时候，我也跟你聊过几回。
你这孩子有一个很大的优点。
就是沉稳有毅力。”
话说到这里，余谦指着郭麒林跟郭德刚解释了起来。
“上回咱俩说《卖估衣》，说完你跟张纹顺师叔又上台了，我就在后台歇了一会儿。
想喝口水，屋里没了，我就上后院儿去接水。
然后我就看着大林这孩子，一个人在角落里在哪儿站着，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念着什么。
我一问才知道，他在那儿背古文呢，说是跟他哥上节目要用。
我当时就一好奇，我就说你背给我听听。
大林背完了一遍，一丁点儿磕巴都没打。
我就挺高兴，我说，行，孩子，你背会了！
你猜他怎么说？”
郭德刚摇了摇头，满眼疑惑好奇地等着他的答案。
此时甭说是郭德刚了，就连郭怀谨、王蕙和白蕙明都是伸长了耳朵。
他们可都没听过这桩事儿呢。
在大家满心的好奇和期待中，余谦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林跟我说，大爷，我早都背会了，但我还得继续背。
我就问他为什么呢？
这孩子说，背会的东西如果不练习的话，也会忘了的。
他说他不想让你们失望，也不想让观众失望。
所以在上台之前，他每天都要背上三十遍！”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满脸惊讶地看着郭麒林。
就连郭怀谨也是如此。
他是真没想到，郭麒林能够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毅力。
每天把《口技》背上三十遍！
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是个什么概念？
他得需要有多大的定力和毅力才能完成这件事情。
而且，按照郭麒林的话，他不仅不想让他的家人们失望，而且还不想让观众失望！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哪怕郭麒林只有五岁，哪怕他没有学习过相声的基本功，哪怕他没有在台上表演过相声，但是他在这耳濡目染之下，明白了一件对于相声演员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对得起观众！
怎么才算得上是对得起观众？
好好做艺，好好做人！
早年间的相声前辈，朝着过往的行人用白沙撒几个字、说几个小笑话，就是为了逗乐围观的人们，从他们手里赚得一点吃食或者银钱。
所以说，德芸社经常强调的那句话没错。
观众就是相声演员的衣食父母。
你是靠着观众买票的钱养家糊口的。
所以说，好好演出，对得起观众的每一张票钱，是每个相声演员都应该有的艺德！
而这一点，却是他们的很多同行都不知道或者不想承认的一点。
但是郭麒林，他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并且身体力行地，在完成他对观众的承诺。
哪怕并没有人要求他这么做。
想到这里，郭怀谨捏了捏大林的脸，笑得十分欣慰。
“大林真棒！”
郭麒林得到了他哥亲昵的夸赞，开心得笑了。
他这一笑，那小豁牙就又露了出来，引得大人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余谦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
“所以啊，德刚，你要是真觉得我进德芸社就亏待我了，你就把两个儿子给我当徒弟吧！”
“一气儿收俩？你这是要把我家的孩子一网打尽啊！”
“嗐！一只是赶，两只也是放！”
“我去你的吧，啊。”
其实郭德刚自打听到余谦开始论师承，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说起来，郭德刚自己此时还只是一个没有师承的海青，却没成想，自己这两个儿子倒是要先拜进相声门了。
作为“郊县天王”组合当中的一员，郭德刚是非常了解余谦的。
可以说，无论是人品还是说相声的本事，余谦懂的东西绝对不比自己少。
如此他们才能在台上呈现那么默契的表演。
别看他们两个搭档的时候，他是逗哏，余谦是捧哏。
但无论是捧是逗，他们都有着同样深刻的了解。
如果你只了解捧哏或者只了解逗哏的话，你能说相声，但是你很难说好相声。
拿郭德刚来说，他了解捧哏，所以他给余谦留的气口一定能够让他很自然顺畅地把包袱儿翻出来。
反过来说，余谦也是一样的。
所以郭德刚对于余谦的专业，是十分认可的。
人品就更没话说了。
自打他和余谦相识以来，两个人不说是一见如故，倒也真的是相见恨晚。
郭德刚把余谦这段时间跟他说过的话从头到尾仔细地想了一遍，包括他对相声的真心，包括他们家攒的一些家底儿。
良久。
郭德刚终于想通了。
想来就来吧，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这一对郊县天王解决不了的呢？
那么苦那么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能互相搭档说一辈子相声，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哪怕余谦真因为自己这德芸社赚不到钱了，有他郭德刚的一口，就绝对有余谦的一口！
想通了这点，郭德刚此时脸上已经是笑吟吟的了。
他先是冲着余谦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他两个儿子。
“孩子们，你们谦儿大爷问你们呢？愿意拜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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