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第九十四章

入冬之夜,初夏城外无声无息地飘起了雪花。晦暗深寒的大帐内,火枭屈在地上,亲手替赫炎苍弘裹好他流血的脚后跟,有些忧心地看着纱布上渗出的血渍。

“能让你伤势恶化,他的确实够强。”

“无妨。”赫炎苍弘慢慢闭上眼睛“他今天同样伤得不轻。”

“刚才城中传出消息:夏轻尘活不成了。”火枭看着他说道。

只见赫炎苍弘沉默了片刻,依旧闭着眼。

“你不责怪我对他动手?”

“你已经动手了,不是吗?”赫炎苍弘低沉地说。

“你的心情当真不再受他影响吗?”

“我并没有任何心情”赫炎苍弘慢慢靠在椅背上“惊鸿仙子死了。”

“什么?”火枭猛一抬头,眼露震撼“这……怎么可能!太巫承接娑婆神殿之力,拥有永恒不眠的灵魂,除非——”

“除非被砍下头颅或者自己放弃使命。今日在战场之上,那股异于寻常的咒力,与她加在方天画戟上的护持,一同消失了。”

“怎会……”

“那一刹那,我的心听见娑婆之神的一声叹息。”赫炎苍弘睁开眼“火枭,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神的声音了。上一回听见,是我的父亲被白狐之力所伤,战死在皇朝的铁骑之下。那种叹息的声音,让我深深感受到神灵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奈。这么多年来,娑婆之神放弃了对西苗的眷顾;所以我放弃也了信仰,自己寻找救赎西苗的方法。只因我认为,西苗族民虔诚的供奉,换来的不应是惩罚与毁灭。”

赫炎苍弘站起身来,慢慢走到大帐前,借着昏暗的火光,扫视在风雪中飘摇的营地:

“这里的男人,自落地诞生以来就受着最为严苛的训练,他们忍耐饥荒与贫穷,畏惧着白狐现世的毁灭之日,世代在神的诅咒下挣扎。而如今,我有机会带领他们走出西苗,娑婆之神却再度叹息了。不管这神旨意味着什么,我都不会让族民重蹈覆辙,再度屈服于命运的定数。我身负着全族的希望,从他舍弃我的那天起,我就只属于自己,属于西苗地界。莫说是他,就算是娑婆之神挡在我的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让他倒下。你听懂了吗?”

“是。”被他的眼神所震摄,火枭垂下眼睛,不再追问。

赫炎苍弘抬手接住飘落的雪花:

“这场雪是夏轻尘的战书,他料定西苗的兵力会因此一蹶不振。我明知如此,却不能退让。我该如何让族民度过这从未有过的寒冷……”

赫炎苍弘正感受着掌心渐渐融化的冰冷,南方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闪烁起星星点点的亮光。带着嘈杂的脚步声,向营地逼近而来。

“嗯?”

“是火把”火枭神色一凝“有人靠近营地,后军戒备!”

“慢。”赫炎苍弘拦下他的命令,举步走到营地后方,静静眺望远方浮动的大片黑影。突然,他突然神色一变“是女人!”

人影渐渐清晰可辨,远远可见黑暗中闪烁的银饰与厚重行囊。

“即刻命令后军出营掩护——”赫炎苍弘话音未落,身旁的火枭突然一声兴奋的大叫,抛下他朝着远处跑了过去。

“阿黎,是阿黎,是我的妻子——快,快开闸——”

很快,欢呼的声音在西苗营地之内响了起来,严寒中的士兵兴奋地冲出驻地,奔向自己的女人。火枭的妻子,带着西苗地界所有健康的女人,带着日夜赶做的厚实夹衣和过冬的口粮,徒步走过了十座城池,来到了前线。久战多日、疲寒交织的西苗士兵,在这一刻,兴奋得如同凯旋一般。

“阿黎,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的?这里是战场啊,你怎么能把族中的女人带到这里来,快回去!”火枭大声说着,胳膊却是紧紧搂着自己的妻子。

“听我说,今天来的女人都是自愿的。我们听说你们在北方快被冷死了,就把族里所有的布和毛皮都给带来了,一边走一边做成衣服。你快让男人们都穿上吧。”阿黎抚摸着自己丈夫的脸“要是衣裳还不够厚,西苗的女人,是可以用身子给男人取暖的。”

“阿黎……”火枭看着她,眼中突然迸射出火花,他大叫一声将妻子抱了起来,高举在人群之上“将士们听着,咱们的女人从家里带了吃的穿的!要是还不够,就让女人给你们暖暖身子!”

“噢——”

营地的气氛开始转向狂欢。然而,在一派喧腾又露骨的嘈杂声中,只有赫炎苍弘——始终沉着脸,冷眼看着眼前沸腾又混乱的一切,警戒地注视着北方的初夏城。他没想到在最生死存亡的关头,拯救西苗大军的会是这群女人。他也从没想过要将女人卷入战争……然而她们却来了,带来了救赎,同时也带来了危机。

失去控制的西苗营地完全失去了戒备,如果初夏城此时扬兵来攻,西苗必败无疑。然而他们却没有任何的动作。这大概只有一种可能——初夏城已经失去了指挥。

夏轻尘在极度无力中睁开双眼,面前又是那似曾相识的虚幻景象。焦土破败的洞穴中,狐狸一动不动地趴着,原本雪白的毛皮,染上了血污和与伤痕。它的脑袋耷拉在前腿旁边,脸上的毛湿湿的,应该是正在哭泣。

“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夏轻尘走上前去,轻抚它伤痕累累的毛爪子。

白狐狸颤抖了一下,紧张地睁了一下眼,看清是夏轻尘,又疲软地耷拉下眼皮,难受地哼哼了两声:

“我疼死了……他们好过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在战场上的,是你吗?”

“哼,要不是我,你的魂魄早就被撕碎了……让这么干净又高贵的我沾上污秽,竟然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让人来气……”狐狸委屈地扭了扭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我要是成不了仙,你就要负责养我一辈子。”

“把话说清楚!”夏轻尘一把揪住他软绵绵的尾巴,痛得它哇哇大叫。

“别乱碰!我疼死了……”狐狸用力一甩毛茸茸的大尾巴,抽在他腿上,将他绊倒,然后回过泪汪汪的眼睛瞪着他“这都是你害的。本来我在你心里住得好好的,你负责供养,我保你健全。等时候到了,我就可以飞升成仙。可是你却让自己的心受伤了,害的我另寻住所,才被那群污秽的巫师发现了踪迹,四处追杀。要不是你最近吃的不好、喝的不好,我也不会伤得像现在这样重。我现在没力气理你。你自己乖乖回去,别在路上勾搭别人。否则我回来就吃了你!”狐狸说完冲着他一番龇牙咧嘴,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洞穴。

夏轻尘犹有疑虑地追了出去,却察觉身周景物一转,自己瞬间置身在中州夏侯府内。错愕之间也不及多想,就听见远方飘来一阵熟悉的笛声。孤寂悠长,如语如诉的曲调在这个时候响起,让夏轻尘无法忽略地循声而去。

零星降落的雪花飘落在结了霜的湖上,清冷的白玉台上,站着熟悉的身影。

“是你。”夏轻尘走了过去

笛声骤然停止,屋檐下清冷的人影回过身来,俊美的面容有一丝憔悴: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来……跟我走吧……”修长的手缓缓举到夏轻尘面前,细长的眼中是迷惑的期待。

“是你吗?琨。”夏轻尘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深不见底的双眼看着对方似是而非的表情“你想带我去哪儿。”

“去一个安静又永恒的国度。你已经死了,不该再留恋人间。”

“什么!”一声“已经死了”震撼夏轻尘的意识,他恍然回神,惊惶无措地看着四周扭曲的景物。黑暗中,阵阵透心的寒风吹来,仿佛有无数的黑影向他袭过来,包裹住他的手脚,向黑暗的深渊中拉去。

“啊……”他猛退一步,软倒在地,身体却使不上气力地被吸入漩涡。

就在此时,身旁的人再次吹响了手中的横笛,绵长优雅的旋律驱散了近身的妖氛魔障,让四周景物再度稳定下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夏轻尘一掌挥开他伸过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可能死。他怎么能死,他不想死 “你是他……不,就算你是他,我也不会跟你走。我没死,不会死的,死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

“可你已经死了。你看上去很好吃,无数的亡魂在等着分食你的灵魂,如果不是我拦着,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将你撕碎。”

“你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你到底是谁!”

“我不记得了。你认得我吗?我忘了自己的名字与姓氏,只记得这首曲子。”修长的手慢慢触上夏轻尘的脸颊“但是,我现在好像有点想起来——我喜欢你……”

冷冷的薄唇覆上夏轻尘不能逃避的嘴,冰凉的寒意透过肌肤直钻心窝。又是那种意识被剥离的无力感,夏轻尘徒劳地挣扎了数下,在他冰冷的怀抱中渐渐昏迷。

旅游景点人好多玩得好累,圣卿到今天还没有把相片整理清楚。

SO~先恢复更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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