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体书版尾声】当时年少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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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当时年少春衫薄

乾德十八年春,流莺飞翠,草长波始,西都遂阳较之往年要暖三分,旧宫宣和门外花树繁茂,漫天细絮顺风而旋,自内城到外郊,无处不见。

西苑之中林木苍绿,和风轻过,嫩叶娑沙声起,艳阳斜落,满苑碧梗横映灼茫。

移都已久,旧苑虽不复当年之盛,然亦有苍肃之穆,里间处处紊若当初,十几年如一日,变也未变。

苑外入城官道之上,微尘起溅,一架简素马车自远处慢慢行来,离苑门还远时便悠悠停下,隐在一道繁树之后,再无动静。

隔了许久,马车前帘才被人轻轻掀起,一个白袍男子自内从容而出,容貌不甚年轻,鬓边已显苍色,然眉宇间仍然清湛俊雅,不掩其姿。

他立在车前,眺目望向西苑之中,双袖受风而鼓,似翼轻飞,半晌才一低眸,面色微黯。

身后有人上前来,低声叹道:“……王爷此番随使密至遂阳,就为了看一眼这旧宫西苑,实是不合王爷脾性。”稍稍一顿,又轻声询道:“眼下既已看了,为避事端,还请王爷早些回候馆去罢,明日还要随使副谒见平朝迎使之臣……”

白袍男子又站了一刻,待日头东上,眼见远处苑内翠色似溢,才转过身,重回车内。

马车驾起,辘辘声渐渐远去,扑尘亦慢慢落定。

他在车中坐着,微闭双眸,心口处一片淡凉,先前握起的拳缓缓松开来,终是一叹气。

前尘事尽,死生之咎……

不过如此。

西苑间,春风卷花,拍遍御栏,香氛一地落。

骏马扬蹄飞驰而过,黑亮长鬃抖飞碎花幼瓣,马上少年黑袍黑靴,臂持长弓,掌压青弝,弦间三矢白羽通亮,疾行之中骤然松指,三镞横冲,逆光而进,直直飞向远处射棚之中。

棚下射靶抖震不休,三矢连中红心,削利镞尖尽数没入靶内,唯箭尾白羽轻飘而落。

少年额上汗水淌落,眼角弯弯,笑着一夹马肚,催马过去,勒缰小转一圈,定睛看了会儿那三支短箭,方挂弓上背,准备回去。

身后御栏旁高树枝丫微晃,传出个清亮声音——

“当真好射术!”

少年小惊,匆忙转身回望,就见那边树前不知何时立了个人,正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冲着他笑。

约莫十四、五岁的光景,身条瘦长,束发其上一根碧玉簪,青袍皂靴,端的是清俊儿郎状。

他皱皱眉,想也未想便猛抽一鞭,纵马奔过去,右手自身后扯过长弓,张弦对向那人,高喝道:“西苑禁地,你是何人!”

那人怔了一下,看了看那弦上利箭,倏然起身,半躲至树后,瘪着嘴叫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我不过夸你一句罢了,你为何要拿弓对着我?”

少年逼上前去,一张脸绷得紧紧的,冷声道:“西苑从前本是天家御苑,自移都后非守苑之卫不得入内,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那人苦着脸,抬手指向他的鼻子,没好气地道:“自然是苑外守卫放我进来的!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何人,怎敢在天家御苑中随意骑射?!”

少年攥弓之掌松了松,抬眼将那人打量一番,见其年纪轻轻,面容清秀,一双湛瞳澄撤发亮,身上衣物一望便知是贵锦稀绫,这才挑挑眉,将弓收了,随即翻身下马,上前两步,冲他道:“我从小就是在西苑后山外长大的,苑中诸卫都认得我,因是可以在苑中骑射。”

那人见面前弓箭已收,这才撩袖一擦额上惊汗,从树后走出来,脸上疑惑之色愈重,追问道:“你说你是在西苑后长大的?”见少年点头,不禁一扬眉,又问:“你叫什么?”

少年却不答他,黑着脸看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那人却扑上前去挡住他,不依不饶道:“我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少年脸色愈发黑了,一把将弓举起,隔开他拦在身前的胳膊,错身向前走去,口中低声道:“狄念。”

那人听清后惊了一跳,亮瞳闪闪发光,“狄?”飞快转身,冲御栏后面大声喊道:“这人说他姓狄!”

少年闻言不禁停下,眉头紧锁,未料到此处还有旁人,复又转身去望御栏之后,才看见白玉阶上坐着个年轻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玄袍边摆垂垂曳落,长腿半屈,侧身正望远处,只看得清他左半边脸,棱角刚毅陡削,骨清神明。

男子闻声转头,朝这边看过来,长眉横飞似剑,两片嘴唇薄如刃,半晌一低眸,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却未发一言。

虽是静而无动,可那气势却极迫人,仿若冬山峭崖悬冰,冷而利戾,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被那目光搅得心寒,待看清那男子的脸时,不由又惊怔住。

分明是一张俊脸,那左眼瞳色深褐发亮,摄人心神,此般容貌世间罕见,可右眼处却有黑布系挡着,想来应是受伤以致独眸——

不禁扼腕。

男子看他半天,忽而撩袍起身,薄唇轻弯,迈步行来,冲他身后那人道:“怎的这般无礼。”

那人眨眼,咧了咧嘴,上前来向少年一揖到底,轻声笑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望狄公子莫要怪罪。”然后一挑眉,脸上笑容更大,“在下姓沈,双名知书,此次因故来遂阳办差,奉家父之命,来这西苑中替他访位旧友。”

狄念横弓而挎,见他态度彬彬,脸上神色不禁和缓了些,“是我无礼在先。”随即侧眸,望向玄袍男子,这才又看见他腰间挂了两把剑,一把剑鞘湛然生寒,显是剑中极品,另一把苍色尤重,无纹却迫,不由又一下愣住。

这西苑何许地也,内外诸卫何曾允过身携利器之人入苑!

先前听那沈姓少年道他二人是经由守卫之意入得这苑中来的,本已是心奇难耐,此时见这昂藏男子气宇不凡,更是不知这两人是何来头……

男子见他目光怔迟,不由一敞袖,墨眉斜扬,微微一笑,冲他道:“我姓何,单名一个独字。”

沈知书望了二人一眼,笑着伸手去摸狄念肩后长弓,指过鸦青弓渊,轻轻摩挲了一阵儿,道:“好弓。”再一看弝上垫皮,不禁眯眼,“此弓……应是前朝御赐之物,你是如何得来的?”

狄念小愣,看他年纪轻轻,与自己相差无几,竟能一眼辨出这弓的来处,心中不禁惶惶,思虑半晌才道:“这弓是我娘给我的。”

沈知书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着又问道:“敢问令堂何人?”

狄念侧身去牵马,手不由自主地将弓握得紧了些,低声道:“我娘是……”语中微带迟疑,顿在那里,不再说下去。

沈知书静等半天,正要张口再问,却被何独自一旁止住,不由撇眸,将这苑中诸景打量一番,笑道:“西苑果真好景致,久闻此地素为天下人所敬,而今一看,名实归矣。”

狄念挽缰,“二位公子可是头一回来遂阳?”

沈知书指指身旁之人,笑嘻嘻道:“他是头一回来,我本就是在遂阳出生的,后来因家父官调逐州,才举家搬去京中的。”

狄念听见他果真出身官宦重宅,不由敛眉,低头道:“二位公子慢行,容我先走一步。”说罢,纵身上马,一扬鞭,踢马往西苑后山行去。

沈知书笑着远应一声,回头看了何独一眼,眉挑眸深,脸上笑意也消了些。

何独左眸中闪过一抹黯光,右手轻拨腰间冷剑,低声道:“先去拜墓。”

古柏参差,绿树成荫。

不远处便是宽宽马道,独林间这一片幽地掩在重重高木之后,若不细瞧,断看不清其后那八角青石之陵。

青石硬削,其上三字沙滑石碎,一派苍漠。

湛天灿阳在上,长草黄土在下,风过叶动,人心且颤。

沈知书起身,一抖袍间膝头沾尘,脸上先前嘻笑之色已消,又定定看了会儿墓下那瓶酒,才转身,见何独正倚在远处内祠门柱旁,便快步走了过去。

何独闻声回头,眉斜扬,也不多言,便出了内祠,返身出林,沿马道朝西苑后山行去。

沈知书步子却稍顿,偏头看了眼内祠深处,贡案之上甚是清冷,唯有那把苍色铁剑散着暗光,不由微一皱眉,再去看他腰间,就见二剑之中少了一把。

何独在前走着,身周嫩叶缓落,带起春香阵阵,良久后突然道:“他虽非武国公血脉,可看其骑射之姿,竟也未堕狄姓之名。”

沈知书见他所向正是后山之外,不由快走两步,急急道:“殿下此来遂阳,为代上恭晤北戬尊使,既已来此拜过武国公之墓,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何独侧眸,盯住他,似笑非笑道:“沈知书,你的胆色还不及你妹妹一分。”

沈知书闻言,脸色一下变得涨红,“我……”犹是少年郎,到底经不起这等激辞,不由悻悻道:“但听殿下差遣。”

马道尽头是上山小径,弯过半山便能看见其下青烟袅袅,砖瓦石墙圈了个小院,看起来极是简朴。

此处离墓祠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想来平日里也是为了守陵方便,才在此不甚方便交达之处置屋居下的。

在山下小林中,二人停下,远远打量了一阵儿那屋院,见先前黑马正在后厩中食草,院中只见轻烟,不闻人声。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屋门突然一开,有妇人出来,一身素裙平袄,看起来清瘦得紧,手中捧了一堆衣物,往院后走去。

那妇人立在远处,背身逆光,看不清其容如何,只是一身裙纱随风轻鼓,隐隐可见其姿曼妙,想来二十年前亦是美人一枚。

沈知书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东面不远处突起嘈杂声一片,有男子叫嚷之音,并着马嘶戈动之声,一道传来。

下一瞬便见院门被人猛地推开,哗啦撞至矮石上,力道几要扇碎那木板,又有人嚎道:“有人没?给爷爷们来点酒菜垫垫肚子!”

其后轰然闯进一群身着军士绢布甲的武人来,个个都是满头大汗,脸上尽是焦躁之色。

妇人受惊,手中衣物一时全落至地,却也顾不得捡,回身小步快走过去,颤声对为首那人道:“……各位军爷安,我不过一个守墓之人,这里院小无物,招待不起军爷们……”

帮子武人霎时哗然,为首之人看起来像个至麾校尉,气势汹汹压上前一步,喝道:“你当老子是好糊弄的?别以为我们是从凉城调过来的,就不待我们如遂阳这边的

禁军!要不是二皇明年夏要幸西苑行猎,也不会诏我们凉城禁军来此处助军修葺!”他大喘一口气,回头看了圈身后士兵们,又冷哼道:“我们可是凉城禁军行营都

部署谢将军麾下的亲兵!你道谢将军是谁?那可是当年随平王征伐几国、助皇上平定天下、二皇几欲封侯而不受、这么多年独守南都、为世人所敬的谢将军!老子们

洒汗修苑,路过你这儿,难不成连口酒菜都讨不到?!”

身后众人大声称是,闹哄哄一片。

妇人怯懦,不敢逆挡,朝后小退了一步,轻声又道:“各位军爷这些日子以来修苑实是受累了,若是提前遣人来说一声,我必会想尽办法弄些吃食来犒劳军爷们的,可今日实是无法……”

男人一横眉,大掌猛地一挥,不叫她说下去,正要开口再喝时,屋后却飞快冲过来一个少年,几步便挡于妇人身前,呵斥众人道:“不许欺负我娘!”

铮铮骨鸣,双眸怒涌,瞬时摄怔了一群人。

半晌之后那校尉才反应过来,当下大跨一步,伸手便去抓少年的袍领,厉声道:“由得你小子冲爷爷们大呼小叫的!……”

可话未说完,便被少年一肘击中心窝,当下痛得屈下腰,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其后一群士兵们瞬间全炸开了锅,一时皆围上前来,挽袖伸手,便欲给那少年点颜色看看。

少年满面不惧之容,竟又上前一步,欲与众人拳脚一番。

妇人一脸惊惶之色,忙去拉住少年的胳膊,小声懦道:“念儿,你莫要……”

一幕闹哄哄之际,院外忽然传来男子亮笑之声——

“素闻凉城谢将军治下严苛,哪里会有此等腌臢亲兵!尔等莫不是别处乌合之众,打着谢将军的名号,行此欺压百姓之举?”

校尉捂着心口,一边咧嘴吸气,一边回身去望,就见院子矮墙外不知何时站着两个年轻男子,衣贵服锦,方才那话正是其中一人高声道出的。

欲动手的数人不由停下,望着他,待他施令。

校尉一恼,心头火起,冲院外少年大喝道:“老子自十四岁起便跟了谢将军,当年亦是去过北境、又随将军回师燕平,亲睹二皇之事的!”

沈知书笑嘻嘻地走进院中,穿过众人,走去挡在狄念身前,昂首又道:“既如此,那你便好好带着你这些人马离开此处,我也就当没看见今日这一出。”

那校尉看他不过一个少年,口气却如此之大,不禁更是气从中来,瞪他道:“你一个黄毛小子,趁早莫管此间闲事!方才他打了老子一拳,今日老子非要让他知道知道禁军的厉害不可!”

说着,便错身上前,捏拳欲动。

后颈处却突然一凉,被冰冷硬物抵住,动不得一分。

他缓缓侧身,见方才院外另一年轻男子已然走至他身后,持剑卡在他颈间,虽不发一辞,可其神色凛然不可犯,竟让人感到莫名惶恐。

何独瞥一眼狄念,见其神色亦惊,不由微一弯唇,收剑半寸,冲那校尉低声道:“莫要平白辱了谢明远一生英名。”

此言一出,众人皆讶。

想谢明远功高至伟,世间少有人敢直呼其名,谁曾想这年轻男子甫一开口便如此,且又一副天经地义之色!

校尉虽惊,却愈发动怒,“你是何人,竟敢以利刃之器胁迫禁军将士,恁地不知死活!”

何独眸光微晃,遮去眼底凉意,并不多言,只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递与他,再开口时,声音较之先前寒了三分,“你既言是谢明远麾下亲兵,想必认得此物。”

校尉一把接过,但望一眼,便变了脸色,口张人僵,竟似木头一般,再动不得一下。

薄薄黑石一片,其上龙案天成,细金长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亮得刺目。

周遭人等均是不解,就看这独眸男子隐戾非凡,举手投足间都显摄人之势,短短几言便压灭了小校嚣张气焰,一时都暗自思忖起来,不知他究竟是何人。

那校尉脸色忽黑忽白,将手中之物还与他,瞥见手下众人目光,不禁又恼,只觉面上无光,不由一咬牙,道:“虽有此物,然岂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知书在后突然轻嗤一声,淡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狄念被他挡在身后,看不真切前面如何,可见状亦知这两人绝非寻常富贵之子,心底一时鼓动起来,手心竟在渗汗,忙回头去看那妇人,低声唤道:“娘……”却见她神色犹怔,似是全然听不见,目光一直落在前面年轻男子侧背之上,久久不移。

何独身挺而立,见众人不再作乱,便将剑收回腰间,撇眸轻望一眼沈知书,神色索然,竟不再发一言,就欲回身。

谁知那校尉却以为自己说中,不由逆胆横生,一召左右士从,低喝道:“此人大不帏,胆敢顶名犯上,给老子把他绑了!”

一群人微有迟钝,却仍尊令而上,前面几人将动手时就见他蓦然回身转望,左眼中杀气遽涌,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觉冷气逼身,低眼去看,长剑切喉,只差毫厘。

当下猛滞,统统不敢再动。

何独左臂持剑,目光逼至人后校尉身上,薄唇微启,声寒似深涧千冰,“果真不知死活。”

说着,另一手缓缓抬起,将右眼前系挡着的黑布扯了下来。

阳光刺眼,阖眸几瞬,才又慢慢睁开。

那校尉看清,脸唰地变白,然后浑身开始发抖,再顾不得旁的,猛然跪下,伏身开口,可声似被塞,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话来。

其余人等皆愣,定睛去看,就见他右眼完好,瞳色却是蓝黑相交,混同左眼深褐之光,一时大震人心。

有几个反应快的人也都哆嗦起来,跟着校尉一并跪下,剩下众人见状忙也纷纷落膝,不敢再动。

那校尉抖了片刻,终是得以出声,“小的不知是……”

“还不快滚?”沈知书上前,打断他的话,皱眉道,“今日之事该当何罪且待谢将军来治,可倘是这几日再叫我看见你横行无忌,定叫你人头落地!”

那人听了,哪里还敢再言,只慌乱叩了几叩,便带着一众兵马惶然离了院子,骑马直朝西苑东门行去。

沈无尘脸色旋即转笑,眯着眼睛回头来看,却见那妇人脸色惨白,一双眼中凝水,身子亦在发抖,不由上前一把扶住她,眨眨眼,轻声道:“这位可是乔姑姑?”

乔妹小惊,红唇作颤,却仍望向前面,悠悠就要下拜,口中微哽道:“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狄念听清她口中之言,不禁瞠目,人定在地上,僵硬如石。

何独回身,双眸睖然,飞快道:“不必多礼。”又示意沈知书止住她欲跪之意,斜眉低眸,“我今日是为拜武国公之墓而来,方才已去看过陵墓内祠,尝听母皇道,这二十年来你守墓于此,未离一日……今日方知当真不易。”

乔妹垂睫,晶泪滚落,仍是不顾沈知书阻拦,跪了下来,素纱垂袖薄铺于前,颤声道:“二位陛下尚安?”

自乾德元年改天下之国号、乾德四年二上尊号以来,天下人虽称“二皇”,却无人敢复用帝谓称平王。

何独听见她口中之言,知她是用旧谓,不由俯身去扶她,“母皇、父王身子皆好,你且起身,不必多礼。”

她依言起身,泪却不止,“……听闻京中遣人至遂阳迎北戬来使,竟不知会是殿下……”拾袖拭泪,抬睫去望一旁,蹙额轻道:“这位是……”

沈知书眯着眼笑,风将他身上青袍吹得乱鼓,“我叫沈知书,我爹爹说了,乔姑姑可算是故人……”

乔妹恍然,细细打量他一番,喃喃道:“像,真像……”脸色不再似先前那般惨白,转头对狄念道:“去将屋子收拾收拾,请二位贵客进去……”

狄念沉而一惊,这才略略反应过来,开口欲言,却终是什么话也未说,只将二人又看了几眼,便回身跑去屋子里面了。

年少英气勃然,位虽有差,然生机泱盎,不输分毫。

何独盯了他背影半晌,方敛回目光,看向乔妹道:“宫中亦闻你于十多年前收养了个孤童,却不知你使他姓狄。”

乔妹脸色又始泛白,咬着唇,微一垂眸,敛衽躬身,轻声道:“……因怕皇上闻之动怒,所以未曾使人呈禀过。”悄悄抬睫看他,见他面色如先,才又鼓起勇气道:“当年见这孩子天资聪颖,使他姓狄,亦是存了希冀,望他日后能同武国公一般,做个顶天男儿……”

他负手,口中道:“狄念……”嘴角略弯,眼底了然之意尽现,“先前看见他于苑中骑射,身手甚是了得,如此才骨,若放在遂阳,倒是可惜了些。”

她小怔,却又立时明白过来,颤唇道:“殿下的意思……”

他垂下头,年轻的侧脸棱角分明,在阳光下愈发凛人,叫她心底惶生隔世之感……“如若你肯,我想带他回京,将来或入殿前诸班直,或入禁军,但看他愿。”

沈知书闻言,不禁凑上前来,笑着道:“殿下说得极是,虽只见他骑射一回,却也看得出他天生可塑,将来便是皇上与平王见了他,定也会称赞有加。”

乔妹指攥半天,眼眶又湿,终是一抿唇,轻声道:“回头待我问过他,便叫他随殿下走……若能为忠君爱国之人,也不枉这狄之一姓。”

里间少年恰巧出来,冲她道:“娘,我都收拾好了……”偏过头看看二人,忽生不自在之感,一扯肩上长弓,顾左右道:“才想起方才落了东西在苑中……”

沈知书见状顿明,几步冲上前拦住他,笑嘻嘻道:“你怕我们做什么?看起来你我应当同岁,今后以兄弟相称便是。”又一把抢过他的弓,“说起来我也懂骑射,你若要走,我便与你一道去!”

何独亦笑,一边收剑,一边低声道:“若论骑射之术,你尚比不过知礼,逞什么大话!待将来归京,叫知礼同他一道骑射去顽,倒还差不多……”

狄念脸色微臊,见他二人此时竟如此平易近人,便不再说要走的话,可仍觉拘束,便只默然立在一旁,闭嘴不言。

乔妹上前推门,请二人入内,轻声又问道:“不知殿下还在遂阳待几日?”

何独挂剑上腰,微一挑眉,“待明日见过北戬来使,再留一日,便启程返京。”

乔妹兀自一点头,边走边道:“此次北戬来使倒是奇怪,不直接入京,倒要来遂阳……皇上却也同意北戬此请,竟让殿下亲来与之会晤……”

他眼底黯光烁烁,走去狄念身前,薄唇缓缓一弯,“方才在苑中相见时,并非有意瞒你。”异色双瞳逆光横湛,“我本姓英,单名一个寡字。或姓贺,独亦为我之名。”

狄念望着他,又望了眼沈知书,终是面色大霁,眼角弯起,与两人一捶拳,同进屋中去。

日头正耀,西跌尚远。

后山苍木丛翠,春风扬叶送暖,吹翻轻衫薄袍……

正是年少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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