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芳以为自己会很极端的嚎啕大哭，或者压根就哭不出来。但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无论是哪一种都办不到，无声地泪溢出眼眶，擦去，再流出来，直到身心疲惫。
潜意识中她早就想过王思妤会拒绝，就跟她离开前说的那些话一样的坚定……不，或者说在更早之前，她就一直在拒绝她了，只不过是她选择了不接受然后无视掉而已。
哭到累了，吴芳在宿舍的楼下仰望，她不想让舍友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睛呢。
算算时间，也快到熄灯的时候了。吴芳不想回宿舍，只想好好的醉上一场，跟所有失恋的人一样……虽然她还是不觉得自己已经失恋。
王振接到吴芳的电话，本来打算睡下的他还是从刚暖上的被窝里爬了出来。跟吴芳一段时间的相处，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猜测出对方心情，还是迁就一下的好。
方海作为国际大都市，跟所有的发达的城市一样是没有夜晚的。灯光就是最大的污染，这个城市已经太久太久看不到真正的黑夜。
在校门口两人回合，打过招呼，王振有意无意地撇开脑袋，假装看不到对方明显红了一圈的眼。
“这么晚了，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吗？”
吴芳低下头，如她的心情一般的低落：“陪我去喝酒，好吗？”
“……好。”
于是两人出了校外，随手招来一辆车，前离校较远的一家酒吧。
只有两个桌位的卡座前，王振跟吴芳面对面的坐下，伸手招来酒保上了两瓶子的伏特加，斟满，走了一个。
吴芳喝得快，一仰脖子就见了杯底，然后再满上。酒很苦，但再苦也比不上心里的苦。
王振则是相反，只是用酒面湿润了一下嘴唇。他看得出吴芳的失落，他还没有找到跟她一起失落的理由。
不到一刻钟，王振面前还是最初的一杯酒，吴芳却已经干掉半瓶的酒了。她用通红的眼睛瞪着王振，说出来的话却不显得激动：“王振，来之前我跟思妤联系上了。”
王振皱眉：“哦……你少喝点。”
吴芳苦笑一声，王振的态度她猜得到原因：“你早就跟她通过电话了对不对？”
“嗯，一个礼拜前思妤打给我的。”王振没有否认。
吴芳闻言软软地趴到桌子上，用一直胳膊枕着脑袋，失神地看着蓝色酒杯里闪烁的晶莹，喃喃地说道：“我就知道是这样，如果不是我去寻找，恐怕她会一直不理我了。王振，我真羡慕你，你是她的哥哥她的家人，即使闹得在凶，她都没有办法拒绝家人的吧。我就不行了，我好恨，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女人。”
到底，吴芳还是狠不下心来去恨王思妤呢。
“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跟思妤说了什么吗？”王振犹豫地端起酒杯，跟她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一记。
这个女孩，我也曾艳羡过。但此时哪里还看得到当年那浑身上下闪着光芒的样子？
王振从来没觉得吴芳是自己爱情的障碍，天理人伦，他从来不信妹妹会被同是女生的吴芳所征服。可能会有贪恋纸醉金迷的女生被吴芳这样疯狂的爱征服，但显然思妤不是那样的女孩，要不怎么会有吴芳今日的失落？
早就想过，所以理解。但王振依旧为吴芳的失落感到同情，然也止步于同情。
因此，当吴芳呢喃地将之前与妹妹通话的详细说出的时候，王振只能沉默，然后陪她喝上一杯。
“王振，你赢了。为什么偏偏是你不是我？明明我比你更爱她……”吴芳捏着酒杯的手不由紧了又紧。
王振环顾四周，不少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自己的放心。看来不少人误会了自己跟吴芳的关系呢。这让他有些不大自在地坐直了一些，没地逃，只有这样才能将彼此地距离拉开一些。
“……那个，吴芳啊，不是我说你。”王振咬了咬牙，“你叫我出来喝酒，跟我说这些，你是抱着什么态度来的？说得这么可怜是想让我同情你，心一软让我把思妤让给你？还是单纯的让我来看你的笑话？咳咳，无论是哪一种……我觉得你都找错人了吧？”
吴芳闻言眼睛顿时又红了一圈，直瞪瞪地望着王振：“你以为我想叫你？要不是晓雨离这有些远，我……”
“你朋友真少。”王振笑，“这么说来，我还真有点同情你了。”
“我吴芳不需要然后人的同情！”吴芳激动地说道。
“好好，那我就不同情。”王振好笑地推了推手，“吴芳啊，咱们俩除了是情敌之外，也是朋友对吧？不然的话，你何必找我？你承不承认这一点呢？”
“……算是吧。”吴芳神色复杂地说道。
王振随即摊开手：“你看，你的朋友确实很少对吧？我想得没错的话，即使夏晓雨被你找来了，你也不会跟她说跟我说的话吧？咱们头顶着同一片蓝天，归根结底，感情上的事也只是你我还有思妤的事。不管你情愿还是不情愿，咱们三个都算是知心了对吧？”
吴芳咬牙：“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别拿酒泼我啊，天气挺冷的。”王振见状缩了缩脖子，“我只是说实话而已……因为咱们彼此太了解对方了，不说思妤，我也是那么觉得的。吴芳，咱们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阴差阳错的相识了而已。你喜欢思妤，我想也是因为你拒绝了大部分人罢了，以前你的生活环境让你学会了拒绝，因为你怕别人接近你是为了图谋什么是吗？”
吴芳已经猜到王振想说什么了，不等他将后话说出来，她便自主接话道：“所以我认识思妤了，她不仅没有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反而骂了我一顿，居然都还骂得挺对的……你是想说，我只是好奇才喜欢上她的吗？王振，那你要失望了。为了接近我在我面前装冷漠装清高的人太多了……可思妤跟那些人不同，她是真正的为我好才会骂我的……”
女生的秘密基地里，王思妤的训斥，仿佛再次回响在耳边。她怎么可能会承认思妤是那些装清高的人之一呢？
“哈，在我看来，那只是思妤从一开始就知道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以为自己就算说了什么，也不会跟你产生什么交集罢了。”王振嘲笑般地说道，“你是吴芳啊！家里的宾利车被我撞了，都能洒洒然地吴芳啊！那时候的我，一辆电动车就是我整个高中时代最奢侈的交通工具了！你却在我们兄妹面前轻而易举地揭过……你知道我们兄妹是怎么看你吴芳的吗？你吴芳是我们羡慕的存在啊！”
“不……不……我不要你们羡慕我。”吴芳的脸色苍白地说道。
王振却无情地击碎她的梦幻：“我想思妤肯定跟我一样，一边羡慕你，一边想成为你这样的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的渺小，所以我们只能更加的努力。是你给了思妤机会，给了她一个平台……可是你给她机会给她平台的同时，也在告诉她你与她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啊。”
王振的话语越加的讥讽：“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地给予的你，和一个无力去拒绝你诱惑的人，怎么可能有真爱？知道我为什么允许你跟思妤在一起又不作出什么激烈地排斥手段吗？你可以当我歧视同性恋，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
从一开始我就没把你吴芳当做威胁，心存感激的思妤无法全然抗拒你，但也不会跟你真正地走到一起。但你吴芳始终对我家有恩，我不介意思妤记住你一辈子……吴芳，你该醒醒了！你只将目光放在思妤的身上，你当然会产生那些不可思议地幻想。现在的你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你能在想醉的时候叫上我……我相信等你真正敞开心扉，去接受更多的人的时候，你会发现思妤至多是你曾经的梦罢了。”
“哈，哈哈哈……”吴芳冷笑几声，一仰脑袋，一杯酒就下了肚子，尤觉得不够的她狠狠地盯住王振，伸手去拿另一瓶。
“别喝了！差不多了。”王振抢在她之前拿走酒瓶。
“给我！我吴芳不用你管！”她直勾勾地瞪着他。
“……说真话就是伤人，你既然爱她，为什么不能理解她？也让自己轻松一些。”王振依旧不给。
“服务员！”吴芳干脆另外招呼道。
“别理她，她喝醉了。”王振又将人挡了回去。
吴芳得不到想要的，冷笑中便带上了怒意：“王振！你敢拦我？你以为你说这一大通我就会放弃不成？你以为你是谁呢？”
王振无奈地耸耸肩膀：“我为什么不能拦你？你要是喝醉了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会扶你走？我怕麻烦得很，你真想醉不是不可以，在我没看见的时候喝到喂狗把胃都吐出来都可以。”
“你！”吴芳的愠怒顿时又多了一分。
王振无赖般地续道：“你又哭又闹的，我陪你来这一趟挨了多少白眼了？我可没打算说服你要怎样怎样，你要是不愿意听，那你就当我放了个屁。反正到头来伤心的还是你自己，作为朋友，我已经仁至义尽。”
好嘛，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许是酒精麻木了大脑，吴芳咬了半天嘴唇，还真没办法把他怎么样……要是喝醉了，还真得指望他扶自己一把的说……
“你个无赖！”吴芳只得恨声来这么一句。
“随便你怎么说吧。”王振路出更无赖的表情来，“当年思妤说教了你一通，你就爱上她了。今天我也喷了你一把，你敢也爱上我吗？哈哈哈……”
“你去死吧！”吴芳忍不住骂道，心里却是怪怪的。
这对兄妹……真的好像，她和他，恐怕是同龄人中少有会这样不客气地说自己的吧？难道自己真是贱骨头，越是被人不客气地教训，越是跟教训自己的人做朋友不成？
不，不是这样的！这该死的王振，他有什么资格说我？他肯定是在排除情敌而已……哎，可是连思妤都拒绝我了……
吴芳的心里乱麻麻的。
“吴芳，我们……咳，不早了，找地方休息吧。”王振小心地措辞道，本来他想说‘我们去开房吧’的，要真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王振只觉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等等！”被激起了怒意的吴芳难得的清醒了一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啊？干嘛？”才起身的王振定了定。
吴芳盯着他的眼睛似乎燃起两团炽热地火焰：“王振，你说得对！我是谁啊？就像你说的我是吴芳啊！哈！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就赌你刚才的话全都说错了？我会向你证明，我吴芳是真的爱她的，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
王振笑了，第一次如此面对吴芳笑得如此轻蔑：“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