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家长

大一那个暑假人二土去大爷家过了一个月,那是山东靠海边的一个小城,对于在东北土生土长的人二土来说第一次看到海,虽然海边的水有些脏让他略感失望,但大海的广阔和海边的风光也足够让他兴奋。尤其是两个哥哥带着他在海边儿“洗海澡儿”然后吹着海风吃烧烤喝啤酒,真是无比惬意。

大爷是家里的长子,父亲那辈儿唯一的大学生,据奶奶说因为成分问题没有去成北大,最终去了北京的一个普通高校,学的是轻工专业。毕业后分配到山东一家造纸厂,从基础工干起,因为大学生的身份和踏实的干劲儿,很快一路飙升,从工人,技术员,车间主任,副厂长,最后一路干到厂长也只用了不到十年。大爷的左手小手指少了半个,就是在当工人干活儿的时候因为加班太困手不小心绞进了机器。

大爷退休前是市里的经贸委主任,虽然当时他曾经是副市长的热门人选。后来大娘评价他说:

“读书读的有点呆了,不会钻营,你看在你后面当厂长的老张,人家现在都是副市长了。”

大爷跟那个老张都住在市委分配的独栋二层小洋房里,但是也只是偶尔见面点个头,很少见他们交流。人二土觉得大爷的确优秀,但是可能运气不是那么好,赶不上“点儿”。因为他俩在看球的时候大爷起身去倒杯水的功夫就进了一个球,而且那场只有一个进球。

大爷年轻的时候很帅,人二土在大爷家里看见了一张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人二土这么挑剔的人都不禁感叹:

“我大爷年轻时这么帅啊!”那照片照的特别像吴彦祖,是真的像。

大娘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但马上觉得失态,只是说:

“年轻时候还行,现在老了也看不出啥了”。

大娘是土生土长的山东人,不好看,国字脸,小眼睛,趴鼻梁,一嘴的山东方言,不会说普通话,家里人都觉得她根本配不上大爷。

据父亲说奶奶第一次看见大娘时顿时脸就冷下来了,每每大娘套近乎似的跟奶奶抱怨大爷的总总不是的时候,总是遭到奶奶直接回怼:“知足吧!你也不想想,没有人中你能在厂里当上妇女主任啊?!”

当时还小的人二土听见父亲的描述都能感到当时的气氛有多尴尬。不过大娘能追上大爷可能也就是这点本事,依旧不急不怒,笑呵呵的闷头帮着干活儿。

可能她要的不多。

在大爷家待的一个月里他发现大娘和大爷不睡一个屋,大娘主动解释说你大爷晚上失眠严重,每晚都要吃安眠药才能睡34个小时,我睡觉有声儿。

人二土爷爷去世后大爷把奶奶从叔叔家接到山东:

“人族从小就那样儿,加上丽娜这两口子对你不能好,怕你遭罪,你就在我这儿吧,我现在这条件好,你能享福。”

奶奶不同意,她觉得佳城才是她的家,但是年事已高,自己回不去,正赶上人二土来大爷家,就每天不停串掇人二土带他回佳城。人二土当时觉得人最重要的是按自己的想法活着,也没跟大人商量,就买了票,大爷知道后气笑了,赶紧让人二土退了票,给买了机票。

奶奶走的时候看着龙龙的儿子老泪纵横:“小博啊,太奶奶这回走就得你记了啊!这辈子太奶奶值了。”龙龙是大爷的大儿子,当时奶奶也许知道这是她和这孩子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人二土被当时的场景镇住了,他觉得他也许办了一件错事。

人二土和龙龙的感情不深,因为龙龙哥比他大好多,他跟栋栋哥关系比较近,就是大爷家的老二,他俩都被大爷安排在本地的政府部门上班,平稳安逸那种,只是栋栋更叛逆一点,不被大爷喜欢,大爷总是当众夸奖龙龙:“看龙龙瘦高瘦高的,那腿像仙鹤似的。”直到现在大爷也是带着龙龙一家一块过,栋栋一家自己在外面单过。

后来因为母亲和姑姑钱的事情大爷给人二土打过电话,礼义伦理的说了一通,人二土心里是尊敬他的,没有过多回应,只是说尽量劝,大爷看他这态度有点发怒:

“你姑姑的事情你就这么个态度!那是你姑啊,你找个律师问问,这事儿是谁的理?!”

“那还是我妈呢!难道我帮着我姑坑我妈吗”人二土心里想,这人上了岁数就这么糊涂吗?

“大爷您是大家长,这事你看吧,我没办法啊,要不你找个律师问问吧。”

“我!。。。不是大家长。。。我找什么律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哎。。。你这孩子,大了,我就是。。。觉得你姑挺不容易的。”

自那以后人二土跟大爷的联系也少了好多,栋栋在微信上好像也把人二土拉黑了,之前每年过年栋栋都给人二土打个电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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