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惨烈的一幅幅画面，从辱骂到威胁再到如今一个生命的凋零。
楚凝裳失了神，或许是血色过于刺目，让她眼瞳不禁放大了些许。
司泽鹤轻轻揽过她肩，带动着她的视线随着头颅朝向别处，似这样她便可以当作耳聋眼瞎，忽略身后那丧钟般的惨叫与鲜艳的血染红的画面。
村夫死得时候虽是惊诧却并无恐惧，一瞧便不是普通的农村男子，应当是有人特意安排的死侍。
楚凝裳本想借着这个由头与线索好好思考一番，却在此刻无比心乱如麻，怎么都无法沉下静下心来。
叶北尘将沾染着淤血的剑刃随意地丢给司泽鹤，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嫌恶。
“把剑清理干净，朕不想看到此等肮脏之人的血玷污了朕的剑。”
司泽鹤略有些无奈，温润的眉眼微微一挑。
“皇上，臣过来，不是来帮您清洗剑的……”
可叶北尘哪听得进他这微弱的抱怨声，满目担忧地在楚凝裳身旁坐下后，他轻缓地捧起楚凝裳的双手。
“裳儿……”
那双手虽依旧如在宫里那般白芷细嫩，叶北尘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手腕上那些多多少少的，由铁链所磨出来的伤痕。
轻轻用指腹摩挲过伤痕，楚凝裳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因那早已结痂，虽尚未褪去疤痕，却也早已感知不到疼痛。
除了指腹滑过时能明显感觉出粗糙外，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叶北尘却是心疼得紧，眼见楚凝裳依旧魂不守舍，他不断安慰道:“裳儿，别怕，我来了，我在你身边。”
温热的气息与温和的话语并未能唤回楚凝裳的神智。
无法，他与司泽鹤只能先护送她上马车。
路上马车颠簸得很，楚凝裳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溃散的视线偶尔变得清晰，又瞬间失神。
一瞬间，之前在屋里那鲜红的血刺激了楚凝裳的视觉。
她突然便回想起了前世之时，若不是前世叶北尘误会她有了别人的孩子，也不会将她绝情地打入冷宫。
回想到这，楚凝裳因后怕而出了一身冷汗，蓦然回神瞧见坐在身旁，依旧担忧地紧紧握住她手的叶北尘，她连忙解释起来。
“阿尘，我和那个村夫甚么都没有发生，你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们之间唯一接触过近也就方才那一次，阿尘你把我顺利给救下来了。”
因过于激动与急忙，显得楚凝裳的解释有些语无伦次。
话语说得虽是有些口齿不清，但好歹是表达清楚了意思。
楚凝裳提心吊胆地盯着叶北尘看，生怕他突然沉下脸来叱责她没有守身如玉。
“裳儿，我相信你，就算……我也不会介意，毕竟你是身不由己。”
叶北尘见楚凝裳总算缓过了神，肯跟他对话，还没来得及喜悦便听闻她焦急的解释。
他轻轻颔首，随后微笑着将楚凝裳揽入怀中，安慰着。
“只要裳儿你没事，其他一切都并不要紧。”
轻拍着背与柔声的话语安慰总算让怀里的楚凝裳停止了颤栗。
说罢，他眉头忍不住一皱，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他作为君王，果然还是无用，没有保护好裳儿……
“阿尘，我好想你。”
楚凝裳静下心后，竟是突然抽泣起来。
像是这些时日受过的委屈与忍耐一鼓作气地释放了出来，她在叶北尘温暖的怀抱之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孩。
但她又刻意地收着声，没敢放肆大哭。
将整个脸埋进叶北尘的胸膛里，楚凝裳有一搭没一搭地抽噎着，泪水从发红酸涩的眼眶之中不断落下，滴落浸湿了叶北尘大片衣裳。
“裳儿……”
被悲痛的情绪所影响，叶北尘不知该如何哄怀中这表面坚强，实则脆弱不堪的人儿，只得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以示安慰。
“我也很想你，别怕，过去了，我在这了，这次绝对不会再弄丢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楚凝裳哭着便睡了过去，抽泣声转变成微小如蚊吟的梦呓。
这半载来基本没有睡过多少好觉，楚凝裳眼睑下方早已呈现淡淡的黑眼圈，脸庞也是憔悴与疲累聚集。
虽说叶北尘的怀抱并不是很舒服，男子的身子比较硬，特别是胸膛处不似女子那般柔软。
像是块木板，且温热，若是夏日更是难受，其舒适程度还没有地牢中的床榻来得好。
但这却是楚凝裳睡过得最安稳的一个好觉，嗅着叶北尘身上淡淡的檀木香，她从身心处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安心，再也不用每日每夜提心吊胆。
几乎是阖上眼还未到一分钟，楚凝裳便进入了梦乡，再也感受不到马车的颠簸。
这次她做的梦很是香甜，梦里有叶北尘的笑容，年儿的欢笑声，彩芸追赶年儿的身影。
还有她自己。
她梦到一个恬静的午后，阳光并不热烈，她便坐在后院的屋檐下方乘凉。
手中捧着一本话本，偶尔翻阅几页，偶尔抬头看着在后院玩耍的年儿。
彩芸时不时过来询问她是否要吃水果，累了时可以轻松沐浴而后躺在椒房殿那柔软宽大的床榻。
再度睁开眼，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幽深黑暗的地牢，身下确实就是椒房殿那独属于她的柔软床铺。
楚凝裳有些发懵，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身下床榻的柔软是如此真实，不掺杂丝毫作假，楚凝裳环顾着四周，椒房殿那熟悉又陌生的摆设。
静默了半晌后，她才慢慢回想起她已然被叶北尘给救回来了。
扭头望向守在床边的彩芸与年儿，楚凝裳不禁感叹道:“本宫应当……不是还在梦中吧？”
叶北尘早已不见了踪影，彩芸和年儿倒是在她的床边一同睡下了，看起来应当是一整夜都守在了她的床边。
楚凝裳顿时有些许感动，也因她的话吵醒了躺在床边的两人。
彩芸微微抬起头，揉着朦胧的一只眼，模模糊糊地看向楚凝裳。
直到发觉楚凝裳明眸皓齿，正温柔地笑着看她时。
彩芸愣了三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