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 第一百六十章

灵魂置换仪式就在安娜卧室外间里进行,由一众猎人团成员护法。查兰已经在外张开了屏障,尼雅就守在安娜身侧,紧张地等待着。

卡恩的做法与纳莎截然不同,他并不用黄色颜料在地上画阵图,只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两枚金币,一枚贴在了安娜的额头上,一枚则粘在了人偶的额头上。安娜与人偶对坐,互相之间绝对的处在一条直线之上。

众人看到替身人偶时,只觉得这人偶着实是太过逼真了,就像是另一个闭着眼、完全静止的安娜。她身躯柔软,皮肤光洁富有弹性,身上所有的关节、骨骼和肌肉,都是安娜严格按照自己身体的骨骼和肌肉的数量、纹路、形状、大小完美复刻出来的。制作的过程中,安娜最繁琐的前期工作就是测算自己所有的肌肉骨骼的维度数值,历史上估计从未有人做过这种事,也就只有她这样的法医学专家才有能力做到这种事。

待一切准备就绪,卡恩解释了一下置换的原理:

“金币在这个术式之中是一个介质,可以短暂地让灵魂栖息。

“我已经在两枚金币的正反面都画上了术式,这是等量提取置换的术式,也就是说人偶体内有多少量的灵魂碎片,置换时,就会从安娜教授的体内置换出多少灵魂。由于灵魂粘黏本体的特性,分离时必然是先分离出异体灵魂,如此可以等量交换出露易丝的灵魂。

安娜教授和人偶体内的灵魂提取是需要同步进行的,时间不能存在误差,我是这个术式的操控者,我需要一个副手,以防我出现意外时顶上来。朵丽丝总务,就麻烦您了,除了我您是最熟悉这个术式的人了。”

朵丽丝点头,站在了卡恩身侧。

而格温主任则负责突发情况下的及时救援,以及交换成功后的检查诊断。

卡恩双手十指互相交叉,虚悬在自己的胸口,出声道:“接下来,安娜教授,请按照我说的做。闭上眼,想想自己漂浮在一片水面之上,阳光和煦,清风微拂,你感到很舒适……很好,现在你感觉到后背有一丝轻轻的吸扯力,你缓缓地向水底沉下去。别慌张,你就像鱼儿一样,可以在水底自由的呼吸。你缓缓沉下去,水面在你的眼前波光粼粼……光芒渐渐淡了,蔚蓝的水将你包裹……黑暗来了,没有危险的,你被黑暗一点一点包裹住,渐渐沉沉地睡去……”

卡恩的话语越来越慢,越来越悠长,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有他的精神力,如此才能对安娜进行催眠。只是一会儿,卡恩的额头就冒出了汗珠。猫鼠与人果真不同,想要控制人的灵魂着实是太困难了,何况还是安娜这样精神力强大,灵魂极为特殊的存在。

好在,安娜自己有意识地对自己也进行了催眠,不对卡恩设防或对抗,这使得卡恩的工作事半功倍。当安娜彻底陷入沉睡,她就无法支撑自己的身躯了。身旁的尼雅立刻站到她身后,扶住她的身躯,稳定住她的头部,使她继续保持着与人偶直线相对的状态。

卡恩喘了口气,在胸口十指交叉的双掌忽而缓缓地分开,口中念着一串古怪的咒语。他的双掌就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粘在一起般,分离开时竟需要耗费极大的气力。他面庞肉眼可见地涨红,周身青筋暴起,双目圆睁,咬着牙在不断地念着咒语。

随即尼雅惊讶得发现,安娜额头上用胶布贴着的那枚金币在完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不断地抖动着。她立刻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人偶,人偶额头上的金币也在抖动。扶着人偶的查兰也在密切关注着金币的状况。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金币忽而停止了颤动,卡恩的双掌也彻底分开。他当即迅速将两枚金币调换,然后重新贴回安娜和人偶的额头。紧接着他开始再度念起咒语,双掌从间隔一公分的位置开始向内挤压相合。可以听出来,他现在念诵的咒语是将刚才的咒语倒着念的。

这个过程又持续了几分钟,就在卡恩双掌几乎要完全合并,仪式即将结束时,他忽而感受到了一股尖锐的精神冲击,紧接着狠狠喷出了一口血来。

“卡恩?!”众人纷纷惊呼。格温主任立刻上前,一掌贴在卡恩后背上,治愈术法发动,瞬间缓解了卡恩的痛苦不适。

“需不需要我替你?!”朵丽丝问道。

“没事!”这位高大健壮的汉子狠狠咬牙挺住了,尽管面色惨白,他依旧努力将双掌最后合并,完成了整个仪式。期间朵丽丝还是给了他支援,将自己的精神力量借给了卡恩。

置换仪式完成的瞬间,尼雅能感受到自己与安娜之间的精神感应忽而再度增强,安娜的灵魂力量正在进一步壮大。

而对面的人偶忽而开始抽搐了起来,手脚乱动。查兰立刻努力控制人偶,直到人偶彻底安静下来。

“那是露易丝的灵魂进入人偶体内后的自然反应,不用害怕。”卡恩虚弱地解释道,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你怎么吐血了?没事吧?”朵丽丝连忙问。

卡恩摇了摇头,解释道:“其实一切都很顺利,虽然有些费劲,但与我设想的是一样的。只是……我在将露易丝的灵魂压入人偶体内时遭到了一股诡异力量的反抗,那力量似乎不属于露易丝,我猝不及防下遭到了精神冲击。但那诡异力量似乎还很弱小,很快就被术式的力量压制住了,最后还是被术式吸入了人偶的体内,封存了起来。”

“诡异的力量?”众人面面相觑,露易丝的灵魂里难道还寄生着什么东西?

尼雅此时出声道:“那天安娜给露易丝做记忆修改时,我听安娜描述,说是她刚要撤出精神力,忽而感觉到了一阵拉扯。紧接着她发觉露易丝的精神世界突兀隐去,取而代之,她脑海中出现了一团不明的混沌意识。这意识粘黏性极强,一下牢牢牵扯住了安娜的精神力。安娜猝不及防下,急忙抵御这股力量的牵扯,却奈何这力量非常诡异,顺着安娜探出的精神力轨迹钻进了安娜的脑海。会不会,刚才卡恩遭遇的就是这样一股混沌诡异的力量?”

若不是卡恩忽然遭遇意外,尼雅几乎要把当时安娜告诉她的这个细节给忽略遗忘了。因为当时露易丝突然控制安娜的身体,可把她给吓坏了,她好不容易把安娜唤了回来,又是开心又是后怕,情绪波动巨大。很多事她无法冷静地思索判断,大量的细节也被她抛在了脑后。

“有可能……竟然还有这样一个诡异力量,会不会是当时守望之神乌/尔达降临露易丝时带来的?好在我们及时把这股力量引导出来了,这诡异力量若是长期寄生在安娜体内,可能后果不堪设想。”查兰道。

众人一时有些心悸,关于露易丝,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到底出了什么事。

“现在那个诡异力量和露易丝的灵魂一起被封入了替身人偶体内,这样应当暂时出不来。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得继续想办法解决露易丝的灵魂问题。”格温道。

“这个诡异力量不会伤害露易丝吗?”尼雅问道。

“应当不会,这力量本身就寄生在露易丝的灵魂之中,且还很弱小,就是比较有粘黏性,也有很强的攻击性,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能继续存在下去。”卡恩道。

“好了,格温,你给安娜看看,她的灵魂状态是不是完好的?”查兰出声道。

格温上前,翻动安娜紧闭的双眼仔细辨认,随即用附带有自己精神力的双手覆盖住安娜的头部两侧,将精神力引入安娜脑海,仔细检查了一番。

随即她道:“很好,灵魂状况很完整,精神力非常活跃磅礴,她很快就要醒来了。”

众人不禁长舒一口气,总算又解决了一个危机。

此时安娜缓缓苏醒了过来,睁开了双眼。一瞬的迷茫过后,她的目光转了一圈,从身边每个人身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就蹲在她身侧,关心地看着她的尼雅面上,抬手自然而然抚了一下她的面庞。

“都结束了吗?”她问。

“是的。”众人点头。

安娜看向人偶,不禁起身,走到人偶近前仔细观察。她问道:

“现在,露易丝的灵魂就在人偶体内,她是否会醒过来?”

“按道理说是会醒过来的,但我们会尽量让她维持在深度睡眠的状态,毕竟身在人偶之中,她若是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很可能会接受不了。”朵丽丝道。

安娜道:“我制作的这个人偶,除了没有内脏、灵魂和大脑,什么都与真人一般。它可以自主行动,甚至是可以说话、歌唱的,她的喉管之中有我用言灵之书制造的发声符文,只要有灵魂控制,人偶就可以发声。她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吃东西,当然食物进入体内是无法消化的,她的腹内有一个储存食物的内袋,食物进入之后,内袋之内存有强酸,可以将食物瞬间化于无形。这个内袋也不能维持很久,如果短时间内不断地进食,之后需要有人进行清理。”

众人一时不知为何安娜要说这些,安娜最后道:

“沉睡还是苏醒,我们不能替露易丝做决定,我认为她有权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如果露易丝醒来了,你们可以和她说说这些,如果她能够维持一些基本的活动,我想总比真正当一个人偶般永远醒不过来要好。”

众人顿感一阵唏嘘,不禁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查兰发声道:“那么,替身人偶就暂归我们猎人团保管,卡恩、格温主任,你们就先带着替身人偶回总部吧,我和朵丽丝留下来,继续看护安娜的父亲。”

格温和卡恩应下,卡恩这会儿在格温的治疗下已经迅速恢复,他抱起替身人偶,与格温一道辞别了麦克莱恩大宅。尼雅和安娜一路相送,安娜十分感激猎人团对自己的帮助,能暂时解决她灵魂中的隐忧,也让她心中放下了不少重担。

在门口送别时,安娜询问格温道:“我想请问您,格温主任,您刚才检查我的灵魂时,是否有观察到言灵无限之书与我灵魂绑定的状态,书对我的灵魂是否有侵蚀或压制?”

格温沉默了片刻,立刻意识到安娜可能已经知道她自己的大限将至,她斟酌着词句道:

“我打个比方吧,此前言灵之书对你的绑定,就好比蝴蝶结。现在言灵无限之书对你的绑定就像是水手结,更结实更牢固。但是我没有看到侵蚀或者压制的状况,也许是你一直处在比较平静的状态中,如果在对战或应激状态中,我不敢说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安娜神色微凝,格温笑道:“放轻松,这确实是危机,但危机也意味着是翻盘的机遇,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要相信你比你自己想的更强大。”

“多谢您。”安娜感谢她的安慰。

就在格温和卡恩抱着替身人偶刚登上猎人团的夜骑车时,远处庄园前庭,一位邮差蹬着脚踏车赶了过来。他飞快地停好车,从帆布袋里取出了一封信,递到了安娜的手里道:

“尊敬的麦克莱恩小姐收。”

“皇室邮差?”安娜看到他高筒帽上的皇室徽章。皇室和一些大贵族会有自己的专用邮差,因为需要传送的信件有特殊的保密性,这也是特权之一。

“是的,麦克莱恩小姐,很荣幸为您呈送皇室晚宴的邀请函,请您于后日下午六点,至皇宫山赴宴。具体的事项,邀请函内都有写明。您可以携带一位异性伴侣赴宴。那么,祝您贵安。”邮差优雅又礼貌地抬了抬帽子,随即便重新踏上脚踏车离去。

皇室怎么突然举办晚宴,还邀请她去赴宴?安娜疑惑地拆开了邀请函上的封蜡,和身边的尼雅一起快速过了一遍内容。

“临高山脉科考行动践行晚宴?”二人相视一眼,均察觉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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