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住没有出声，但可以笃定，老村长说的‘他们’，就是那些投海自杀的村民。红尘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才叔！你说我做的对不？我们老张家祖祖辈辈都守着规矩，为啥偏偏到我这儿，遇上了这事儿？”
老村长紧紧抓住老郎中的手，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我默默从屋子里退出来，看到还在被人抱着，拼命想要挣脱的张玉梁。
“放开他吧，老村长快不行了，让他进去陪着。”
我一个外人，人微言轻，但这种事，还是说动了他们。
张玉梁先是气冲冲的朝着我过来，我抬眼看着他：“你爹马上就不行了，你是准备和我在这儿打一架，也不去送送他吗？”
皱着鼻子瞪了我两眼之后，张玉梁撂下狠话，大致意思就是让我待着别走，他一会出来把我弄死之类的。
我不置可否，这兄弟三人，也就长相上像是亲兄弟。性情上，天差地别。
一个人在院子里待着，周围的人都偷偷关注着我，但没有一个上前的。
屋子里说话时不断，主要都是老村长在说，越发激动。
过了一阵，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直到完全听不见，张玉梁才嘶哑着嗓子哭喊出来。
很快，屋子里兄弟三人哭声一片，外面的人也在小声议论。zusu.org 茄子小说网
老村长张华民，我只来得及见了一面的人，咽气儿了。
又等了许久，张玉梁从屋里出来，这次是有所准备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拆了两条板凳腿在手里。
对于一个刚死了亲爹的人，我一让再让，奈何这傻犊子就是不知死活。
面对来势汹汹的张玉梁，我终于被迫出手，一脚踢在他小腹，给他踹回了屋里。
周围的村民也迅速围了上来，张玉梁此时情绪激动，口口声声的招呼着旁人，要他们出手打死我。
我不想在这种时候把事闹大，好在院子里的动静马上也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老郎中拄着根拐杖出来之后，先在张玉梁腿上抽了几棍子，厉声斥骂：“你个混账玩意儿，你爹还没入土呢，你就又跟人打架，让街坊邻居们看笑话吗？”
张玉梁还是不知悔改，爬起来指着我：“就是他！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外人来咱村里，我爹才会被气死的！”
“混账！要不是这位小神医，你爹连最后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郎中继续对他打骂，张玉梁的确不是什么东西，但还算没混账到跟老人动手，只是挺着脊背挨着，一句话也不吭。
“二哥，咱爹病了好几个月了，怨不得外人。”张玉森主动帮我说话，他是这三兄弟中我最看得顺眼的一个。
张玉梁狠狠剜了他一眼，但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老郎中这会也打的累了，气喘吁吁的抓着张玉森的胳膊，对张玉梁道：“你个愣娃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皮实。你爹现在没了，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定哪会就没了，以后谁还能管得了你？”
张玉梁扭头不搭理他，老郎中重重的叹了口气，用拐杖推开众人。
“乡邻们，华民已经都没了，还是得你们去帮着搭把手，该去准备啥准备啥吧，好给他送上路。”
村民们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话，也很快散去了，老郎中的地位不言而喻，比起村长也不会差太多。毕竟这村子不与外界沟通，这村儿里唯一的赤脚大夫，谁家都得好好巴结着。
打发走众人之后，老郎中开始对兄弟三人训话。
“你们仨崽子，华民最后的话也都听到了吧？你们谁接他的班儿，自己商量。”
三个人都低着头不说话，老郎中只好挨个点出来：“老大，按规矩以后村长得你来当。但你爹走的时候，特意说让你们哥仨商量。人死为大，我也就直说了，我觉得他心里的人选，可能不是你。”
张玉栋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只是连连点头：“才叔公，我听你的，你说是谁就是谁，我也不会当村长，谁当都行。”
“这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按规矩就得是大哥，再说这村长有啥不会当的？咱爹生前咋样你咋样，继续过日子就是了。”
张玉梁这会表态倒是很快，老郎中最后看向张玉森：“三儿，你咋说？你爹刚才走的时候，提你提的最多。”
张玉森沉默了一阵，突然看向了张玉梁。
“二哥，大哥当村长我没意见。但我问你个问题，大哥和规矩比起来，谁更大？”
张玉森这问题问的很巧妙，张玉梁也没有犹豫，直接就说：“当然是规矩大！当村长，不就是带头守规矩的吗？”
“可要是有一天，大哥不想守规矩了呢？他和规矩谁更大？你还会不会听他的？”
张玉森把最本质的问题挑明了，张玉梁或许根本就没听明白他的话，或者说，他的思维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老三你别跟我这儿阴阳怪气儿的，大哥不可能会不守规矩。倒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啥花花肠子吗？都怪爹以前糊涂，让你出去学了几年算盘珠子，那是让你用来给外头那些收海货的算账用的，没成想把你这心思学花了，成天想着忽悠乡邻们往外跑！”
张玉森没有回答他，也就代表没有否认。
“大哥，你觉得，你以后会如何？跟咱爹一样，一辈子死守在村子里？就算你愿意，村里那些人愿意吗？今天如果不是你在爹床前守着，真该去和我一起张寡妇那几句话。她说的没错，咱们村儿的规矩，只能把人活活的逼死！”
张玉森在跟他大哥说话，张玉梁又忍不住要动手了，撸了撸袖子：“老三，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这就打断你的腿。”
这个混货是真能干出这种手足相残的事，我悄悄给老郎中递了个眼色，他也赶紧开腔：“你们怎么商量，我不管，但要是敢打架，我就得管了。老大，你俩弟弟吵了那么半天了，你觉得谁在理？”
张玉栋是长子长兄，却是最没有主见的一个，拧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能憋出个主意。
“其实我听爹的话音儿，也是想让老三接班儿的。但老二说的也没错，要是老三接班了，咱们村儿以后也就没啥规矩。这样吧，他俩我管不了，但我先把位子让出来，他俩去商量谁当吧，我只想先把爹的后事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