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前风雨飘渺3

巳时刚到,寄悠阁就开始紧张忙碌起来。睡梦中瑾颜听到前苑奴仆侍婢走动、金银互碰发生悦耳的响音等等诸种声音不绝于耳,当真是热闹非凡。瑾颜惊醒后,眼瞅室内漏壶已到午饭时间,便直起身子喊道:“知意,知意,准备去小王妃处用膳。”

“郡主醒了,小王妃让人送来后日上香的金银首饰,郡主正好过来试试。”知意闻音快速走了进来道。

瑾颜诧异起身道:“清若姐姐真是忙糊涂了,先让人送来衣服,这会子又让人送来首饰,一并送来不是更好,定要让奴才们来二次,搞得满府的人跟着忙碌。”

知意盈盈笑道:“小王妃也是忙中出乱,郡主还没有试衣裳吧!正好一起配了起来,也算给小王妃交差。小王爷问起来,小王妃也好回话。”

瑾颜听完笑了笑责骂道:“死丫头。越大越不沉稳,现在还敢议论小王爷和小王妃,小心管家娘子听到又要对你说教。”

知意与她嘻嘻哈哈的玩笑一阵,展开那件后日要穿的华服。玫红色的霓裳宫装,衣裳袖管绣满一朵朵小小的深颜色牡丹花瓣,每片花瓣都用三五米粒大小的钻石缀入其中,外披一袭苏绣底料织成的纱衣,长长挽迤三尺有余,上面隐隐勾现出翟凤凌云的花纹,绣着如意花样的真丝披帛缠绕在两臂间。

知意轻轻拍展衣料,帮她穿好盈盈笑道:“郡主穿上这件绣有牡丹和翟凤的衣服更显华丽,真正有母仪天下的效果。”随即帮她戴上紫金翟凤冠及银丝珠幌面帘,珠幌细细密密遮住了她的容颜。

瑾颜透过珠幌眼神一阵恍然,身形不稳,差点摔倒。知意连忙抬手环住她的肩,扶她站稳,只当她是不习惯这样的穿戴解释道:“后日上香按皇家规矩是去大觉寺,比不得灵隐寺全是师太。所以按规矩皇后娘娘是要带上面帘,遮住容颜的。”

瑾颜瞬时觉得呼吸更加缓慢,忽觉一阵暖香迎面而来,悠香彻骨,胸中却烦襟顿生。她顿时面色骤变由红润转为苍白,知意去握她伸起的纤纤柔荑,却蓦的一惊,这只手瞬时寒彻入骨,竟是没有半分温度。

”啊!”知意一声惊呼,再低头看瑾颜,已是缓缓倒在她的怀中晕迷不醒,脸色雪白如上好的宣纸,没有半点血色。顿时也慌了神,猛的呼喊道:“快来人啊!郡主晕倒了。”

世邀收到下人的汇报,说瑾颜要与清若一起用午膳,正好从书房路过寄悠阁,想邀瑾颜一同前往。忽听有人呼喊:郡主晕倒了。便丝毫不顾形象的往里冲,院落外的护卫自然也不敢拦他,一路拔足狂奔,刚踏入房门,便见知意抱着他脸色苍白的妹妹愣在屋中间,如意也在旁边慌乱了手脚。

世邀的心陡然一沉,只觉手心里不断出汗,心头如火焚,一阵阵恐慌如同潮水卷来。接过瑾颜死死抱住,发狂的怒吼道:“愣在那做什么,还不快传大夫。”

“郡主怎么样?”这种时候也只有宁王爷可以沉得住气,转头问向那站在一旁的王府大夫。大夫伸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也难怪,宁世邀的一阵子狂风怒吼,估计也没有多少个人可以安然自若的。

“回王爷,郡主好像是中了毒……小人不能解。”那大夫脸上平静无波澜诚实回答道。

”不能解毒?”世邀听后又是一阵怒吼:“身为大夫,你说你不能解毒,你不是号称神医传人吗?我每月花这么多钱养你们,以前母妃的毒说解不了,现在郡主的也说解不了,要你们有何用。”说罢突然起身,抽出身上的佩刀。

“世邀不得对秦大夫无礼,你冷静听秦大夫将话说完。”宁王面色忧虑,看见秦大夫表情平静,心中疑惑丛生,喝住世邀后随即向秦大夫询问道:“秦大夫是不可解,还是解不了。”

秦大夫又是打了一个千,福身回答道:“回王爷,并不是小人不可解,药材虽然难找,但对王爷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郡主前日去看过小人,也有话吩咐。”

“小女有话吩咐。”宁王更是忧虑,皱了皱眉,猛的抬头道:“说,不得有半句假话。”

“郡主前日亲自去药房跟小的说,如果近期她有中毒状况,让小人不可医治,真接让王爷请宫中的太医前来请脉诊病。”秦大夫半揖礼道。

“胡说,妹妹怎么会有这么莫明其妙的吩咐。那有人中毒还不让医冶的道理。就算是,她要跟父王和我提前说才对。”宁世邀插言道。

“当时小人也这么询问过郡主,不过郡主回答,这件事并不是太真切,可不可能发生还不知道。不想引起二位王爷的恐慌,让小人依计行事便可。”秦大夫如实答道。

世邀又气又急,还想说什么,却让宁王打断吩咐道:“你妹妹现在的身份尊贵,出了什么事王府上下也脱不了关系,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就去宫中跑次,将事实如实汇报皇上,请太医来诊病便是。”

世邀听完宁王的吩咐,还想开口说什么,宁王却挥手拒绝,言辞之间极为认真:“快去吧!晚了就怕误了最佳医冶时间。”

“王爷大可放心,中了这种毒,只会让病者晕迷不醒,三日后才会感到疼痛难忍。这种疼痛持续三天三夜后,然后才会身亡。”秦大夫插口道。随即又说出自己的疑惑:“只是小的感觉很奇怪,郡主当日还吩咐说,如果有今日之事,必须秘密请太医诊病,而且还要小人想办法让门口的买卖人知道,郡主中的毒,是由王爷想办法自行解毒的。”

宁王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感觉:莫明其妙怎么会中了毒?而且还是这种毒,跟当年先淑妃的中毒情况一模一样,而且先淑妃因这件事,让其娘家张大人一家灭了满门。莫非这件事又跟当年一样,是层层先计划好的?可是,他们有什么企图呢?难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一切依郡主的意思,世邀你也别急。等太阳下山了,你再进宫去跟皇上请安,记得这件事只可让太后和皇上知道,也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进了皇宫。”宁王眼见并无外人,只有知意一个人立在那伺候,便开口将自己方才的想法和当年先淑妃的案情一五一十说与他们知道。

世邀点了点头:“父王,我省得。一定会小心行事。按道理寄悠阁让我已经层层保护起来,近日也没新进奴才,闲杂人等也不许经过此地。这毒是谁下的,还是要查清楚为好。”

宁王紧紧握着瑾颜的手,怎么也不撒手,只觉她的手脚冰凉,身体不断打颤。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这样,他心中更是难受。半响才开口询问道:“知意,这些天只有你们一起伺候郡主吗?可有什么可疑事情发生过。”

知意顿时跪到在地,脸色顿时一阵惨白,眼中含着泪水道:“回王爷,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平时也只有奴婢们伺候。最多也就是小王妃派人送来此衣裳和金银首饰,偶尔也会让下人送来些补品给郡主进补。”

瑾颜的手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宁王的心也跟着陡然一沉。凝神看去,却见瑾颜的呼吸微弱,面如宣纸。即使是在昏迷中,却还是紧紧的皱着眉头,似乎心中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和担忧。

宁王温文而雅的脸上瞬时寒意涌上,开口道:“将寄悠阁服侍郡主的所有奴才都关起来,只留下如意和知意二个照料。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寄悠阁半步。”随即停了一停对世邀吩咐道:“听说你媳妇等你们一起过去用膳,你先回去,记得不要让她知道这件事,只装着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说为父要陪瑾儿讨论些事情,所以瑾儿就不过去。”

世邀停住来回走动的步伐,憋住了口呼吸道:“父王是怀疑这件事与清若有关系。”刚刚说完见他父王脸色更加凝重,心中越发的烦燥,狠狠的道:“如果查出不跟她有关系,我定然不会放过她。上次绑架的事情还没跟她算帐,如果不是她,瑾儿也不会去灵隐寺。”

此刻的寄悠阁周围已经完全布满宁王调来的亲信侍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完全没有人可以任意接近房间。对外只是声称:近日京城乱党活动嚣张,此举只是为了保护未来皇后娘娘的安全。

屋中的沙漏仍旧慢慢的滴落,转眼太阳西沉,悄悄换上夜幕的更是浸凉寒冷。灯也慢慢的亮了,一盏接一盏,远远望去,像是夜空银河的星子,璀璨而又华丽。宁王一直陪在瑾颜的身边,寸步不曾离开,也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下午清若亲自来过,也让宁王云淡风清的拦了回去。王爷上下空气凝固,充满火药味仿佛随时都会引爆。

知意送来秦大夫开来的方子,能够暂时缓解她身上的寒气。屋子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药味在空气中随风散开,闻的人心情顿时惊惶失措。

适耀就是在这个时间踏入屋子的,映眼而入的是床上一动不动的苍白人儿,前些日子他们还在沁雪阁谈笑风生,今日她又晕迷不醒丝毫没有任何知觉。适耀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并不理会跪了一地的人,只是匆匆挥手让他们起来,让知意放下床帘。吩咐一直站在院外的宫中太医,进来请脉诊病。

那太医请了一会脉象,皱眉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给适耀行了一个礼开口:”郡主中的是一种慢性病毒,它并不致命,每天少量连用半个月,吃药的人开始只会感觉全身无力,胸部胀闷、呼吸不畅,慢慢引起神智昏聩,再过三日才会感到疼痛难忍。”抬头见适耀满脸怒意,面色露出怀疑和不解,又开口解释道:“所幸郡主中毒时间并不久,毒发提前是因为误吸入夹竹桃干粉。”

“谁听你没事讲这么一大堆费话,你只要告诉朕用什么解毒,可解不可解。”适耀听他越说越多,只是不提解毒,心中陡然一沉,瞬时急怒攻心,发出狂吼般的叫声。

那太医心头一片慌乱,顿时面色骤变连滚带爬的跪到在他面前,朝着适耀狂磕头道:“可解,只是少几味药引子,而且这几味药只有皇宫大内才有。”

“那还愣着做什么,开了方子让人回宫领出药材解毒啊!那这么多费话,这群奴才就是会误事。”适耀松了一口气,声音也微微和颜悦色。

这个时候,宁王悄悄叫来世邀小声吩咐了几句,世邀听完点了点头便跟皇上告退说要去找与此事有关的人前来问话。适耀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随手让他下去,并道:“叫到寄悠阁来,朕要亲自审问。”

片段之后,太医将开出的方子交给适耀查阅。“七星海棠……这种至毒之物对身体没有一点损坏吗?”适耀拿在那张方子在手里,左右掂量后顿时面色骤变,将目光紧紧锁在太医身上,黑眸中,既有怀疑又是不解,开口询问道。

太医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道:“回皇上,七星海棠虽是至毒之物,但是对于中了这种混入多种毒药的病人来讲,却是以毒攻霉的解毒药材。对身体当然有所损坏,但影响不大,只是体质会较正常人弱点,只要往后注意调理,不会操劳过度,还是有可能恢复的。”

随着他娓娓道来,屋内的人都满是哀伤,适耀与宁王左右相看之下,二人此刻已没了主意,都生怕日后会有留下什么损伤,关心则乱此事将他们的心搅得其乱无比。随即还是适耀开口向太医询问道:“没有其他法子吗?”随着太医沉默后的一跪,大家都一阵又一阵抽着冷气,如意她们吓得直哭,急忙跪下请罪:都是奴婢们没有照顾好郡主。

“皇上,依微臣看还是先解毒再说,日后还有机会再进行调理。”宁王一瞬间的失神后,恢复了理智和思考:随即又说道:“微臣觉得眼下最要紧的是调查中毒的起因,要查清楚是何人所为,又是何人主谋。”

“那就依宁王的意思,先解毒再说!朕记得皇宫尚药局还有几颗七星海棠,让人取来一颗便是。”适耀摊开手掌,将方子交给随身来的内待手中,眉宇间却是挥之不去的哀愁印记!

宁王长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忧郁,语气沉痛地道:“皇上,听说这二日太后娘娘的身体欠安。老臣的意思是,这件事还是秘密进行,不要让人知道的好,以免太后娘娘的恐慌。”

“那就这么办吧!”适耀听完宁王的话,思索一阵子点了点头,声音凭的高了几度,吩咐那正要回宫取药的内待道“你们听着,这件事不许任何人外传,免得惊了母后的凤体。”那内待急忙跪地称是,匆匆而去。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铜漏的滴水声打破这片死寂。寄悠阁的内厅燃着无数支银烛,烛光如白昼。适耀立住脚,怔怔地看着躺在床上那个纤弱消瘦的人影。翠绿色的床帘在烛光的映下早失去白日的翠绿悠然,只是暗淡凄凉地轻轻摆动着。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掀起床帘轻轻地坐在榻边,轻声道:“宁王,世邀将瑾儿中毒前碰过的东西,接触过的人都召集起来没有,让太医细细查看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对。”

瑾颜面色苍白,安静地躺着,适耀望着毫无生气的面庞,禁不住心酸起来。这些年,他宠爱的女子终是没有一个好下场,刚刚下旨说要立后,就有人敢下毒,但愿以后入宫后会好点,起码他会尽全力去保护她。现在看来,也只有进宫才能保她的安全,宫外那些人的手还是能伸得过来。也罢,大婚之后,一切都好了。适耀想到过些天她将要嫁给他,唇角禁不住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犹自出神,却听太医进来开口道“微臣刚刚查看过那件玫红色的牡丹花纹宫装,制作这件宫装的云绵是用夹竹桃煮过的,而且衣裳上还有夹竹桃干粉。想必是试穿宫服时,呼吸之间误吸进去也说不定。”

适耀禁不住心头乱跳起来,沉吟了一下,站起来走了两圈,有些疑惑向太医询问道:“夹竹桃干粉,干燥的3克就能使人死亡,怎么只是昏聩。细细说清楚,到底怎么会事。”

“回皇上,郡主误吸入夹竹桃干粉本会必死,只是因为近日一直有人在郡主的饮食中混入一种慢性病毒,二者相克,所以只是引起神智昏聩。”太医略一沉吟解释道。

适耀信步走出屋外,目光不经意般冷冷地扫过站在屋落的下人们,他目光所及之处,大家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只有一个俏生生的婢女例外,神色沉静,波澜不惊,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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