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抿恩愁同仇敌忾2

琳若公主微微踌躇思索,手指无意识的摩梭着座椅光滑的把手,不由眉头紧皱,眼神空洞地看着她,苍白的唇畔淡开一朵虚无的花。瑾颜抬头看向被夕阳染得显出血色的天空,一层层慢慢染开,仿佛无边的画卷,原来已时近黄昏。

琳若公主见她眼神在窗外飘渺不定,试探着道:“瑾颜妹妹,我……”

宫外,有人推门而入,冰凉的空气一下子迎面吹来,任身上的毛孔被冷空气浸透,头脑更加清醒。来人是宣宁宫的一名宫女,只见她跪下恭敬道:“见过琳若公主,公主金安。”随即又向瑾颜这边道:“郡主,太后请你快点过宣宁宫,有事商议。”

“知道了,你先在宫外候着,我马上就出来。”瑾颜面色从容的挥手,那宫女听罢退到门外等候。

瑾颜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抑郁,嘴角挑上一抹微笑,缓慢的起身,行礼告退道:“时间不早了,瑾颜就此告退。琳若姐姐也可以多想想,不必急着给答案。琳若姐姐有空,也可以去荣太妃处,找如郡主问个明白,只怕她们并不是只想杀掉我与涵若姐姐这么简单。瑾颜后日就回宁王府,过了这个时间,就是公主想找瑾颜,只怕也不是那么方便相见。

瑾颜由任羽鸢牵引她在宫中穿行。她相信通过今日之事,她与琳若公主之间,将不会再有太大的过节。所争之人,都已运去,那么她们俩人还有什么理由互相算计下去。

瑾颜叹了一口气,当前的形势虽然对自己有利,可是谁又可以保证明天,后天形势对自己依旧有利。皇宫看起来平静无波,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的争斗。从小看到大,她比谁都清楚。往后的日子,她要报仇,将如家欠她的一笔一笔讨回,如相,如心儿一个都不可以放过。那么多一个像琳若公主这样的盟友,比多一个敌人强。不管怎样,皇上对公主还是真心的尊重。然而此刻,她的心却开心不起来,自己的心什么时候逐渐的坚硬,或者说……残忍?失踪之后,自己从那个任性娇纵的宁王府郡主,变成一个心计可怕的女子,不知是幸还是悲哀。

然而,面对如相这种权势权贵,就算跟皇上不亲,但终究也是皇上的至亲之人。要想完美的报仇雪恨,便必须遵守皇宫的生存规则,只有很好的活着,受尽恩宠,才会有下手的机会。对敌人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如果自己早点除掉如心儿,近日之事又怎会发生。自古以来后宫争斗,触目惊心,为宠爱,为中宫之位。恐怕流血的日子,还在后头。

瑾颜甩开心头涌起的一番惭愧,细细玩弄着头上垂下的流苏,由任羽鸢牵引她在宫中穿行,一时来到坤宁宫门口,停下脚步,望着金光闪闪的琉璃在黄昏的血色中,更显的庄严尊贵。

她速度将心中的悲痛掩盖起来,唇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坤宁宫,如心儿穷极一生向往的地方,那也就让她一直向往吧!

羽鸢随她停下脚步,见她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华光,微微的浅笑嵌在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本朝太后自搬迁到宣宁宫后,坤宁宫一直空虚无人居住。皇上说郡主自幼喜欢秋水海棠,等闲下来,要让花工在坤宁宫前厅后园种上满满的一院。”

瑾颜静静的看着羽鸢唇角的笑意更浓:羽鸢是宫中的老人,做事从来都是极有分寸之人,今日之话有点露骨的提示,只怕是适耀让她告诉自己的,好让自己安心。

瑾颜顿时神情朗明,淡淡一笑,微微抬起头,半侧的面庞在黄昏中更显得格外柔美。她看了羽鸢半响,随即移开目光道:“谢姑姑提醒。我知道皇上他是一心为我好。”

羽鸢抿嘴一笑,陪她站在坤宁宫外,看夕阳慢慢落下。瑾颜并不知道,这是羽鸢第一次陪她在坤宁宫外观赏日落。以后的岁月,羽鸢不止一次守候着她在坤宁宫内,看后宫的风起云涌,看夕阳落下,初阳升起。

宿月宫中,琳若公主久久不能平静,涂了蔻红的指甲如火般鲜艳,捧着白色的茶杯,显得有些耀眼。

蓦的想起往事,曾经她跟奕宸还有瑾颜她们一起在宁王府玩耍的快乐时光;曾经落水之后,奕宸将她抱起;涵若轻轻的帮她整理衣物,唤她琳若姐姐;往事一切依稀在目,只因想获得奕宸的爱,她原以为自己将这些都开始忘记,却是在内心深处,还是深刻的记起,只是让浓浓的爱恋埋葬。奕宸死后,这种爱恋无处寄托,慢慢在心中散开,她却看到内心深处的记忆。

往事仿佛有泪从心头漾开,一点点,一滴滴,记忆由新。然而她都对她们做了什么,心中开始自责,伏窗落泪,苦涩已经浓的化不开,恐怕就是死了,身上的罪恶也洗不去吧?那么自己还能为她们做点什么?

“芷云,准备一下,本宫要去给荣太妃请安。”琳若公主纵身从软椅上起身,缓步走到门口,吩咐道。

宣宁宫华灯初上,盏盏状若新菏绽放。一片的繁华和睦的景象,而就坐的人却各有心思。

大家膳罢后,太后心情愉悦的跟大家闲话家常,仿佛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尘挨落定。瑾颜留意观察,适耀总是心烦意乱的欲言又止。没来由的一种不好的预感悄悄袭上了心头,大约太后还不知道消息吧!知道后,又不知是什么样的情景。

“瑾丫头,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吧!不过回来就好,看你今天沉默无言,还真有点不习惯,是不是累了。”太后脸上瞬时笑意涌上,宠爱的摸了摸她的脸蛋,慈祥的说道。

瑾颜心里暗暗的思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中的哀伤却在瞬间涌上。这时宁王和安亲王起身告辞,太后见状笑道说:“也好,就不苦留你们,怕一会不好出宫门。瑾丫头帮哀家送送你父王和安皇叔。”

送至宫门外,安亲王悄然对她说:“瑾丫头回去吧!太后只怕还有什么话跟你说。以后多多珍重,皇叔感谢你上午的提醒。”

瑾颜笑着点了点头,微微行礼,宁王急忙将她拉起,伸手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后日就让你哥哥亲自来接你回府。瑾儿,这是你的命,就不要争了。父王也舍不得,可是终是没有办法。”

安亲王对宁王恍然笑道:“宁致,只怕半个月后,我们见到她都得行礼问安。你今天还不好好受她一礼。”瑾颜微微一楞,随后淡淡的一笑,也罢,路终究是自己选的,是福是祸只能慢慢等候。

两人稍作停顿又细细吩咐她一阵,瑾颜都遂含笑答应了,目送他们并肩走出宫门外,慢慢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瑾颜阖目静思良久,乍开双目抬头看皓月当空,大片黯淡的哀伤涌入脸上,一双聚满大滴大滴眼泪的幽深黑眸在月光下晶莹灿烂。

“郡主,太后请你快点进去。”惜晚见犹自怔怔发呆,拉拉她的衣袖又重复道:“郡主,太后请你进去有话交待。”

瑾颜一听,用手偷偷抚去脸上的泪珠,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抑郁,挑上一抹微笑,缓缓转过身,轻轻淡笑道:“让惜晚姑姑久等了,我们这就进去吧!”

淑和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刚才心情愉悦的笑容已经在脸上不复存在,转眼化成眉宇间的那抹哀伤。她眼神在瑾颜脸上注视两圈,目光慈爱又仿佛痛心疾首。

四周一片静谧,此刻天色已黑,四下寂静,只有如盘的月亮挂在天空中,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落,照得地上一片苍白,惹得心中一片黯淡清冷。

“惜晚,将那块龙凤玉佩和那对紫玉手镯取来,还有那只白玉蝴蝶穿花的簪子,也一并交给郡主吧!”太后声音有点哽咽,脸上已显痛伤疲态,气势却丝毫不减,犹自仪态万千的坐在宫内上首的龙凤呈祥的宝座上吩咐道。只是夹着缥缈而哀伤,听来又是无比的尊重,嗡嗡地如在幻境。

瑾颜上前数步,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宁瑾颜谢太后赏赐。”随后低低垂首,暗暗思道,看来太后与父王及皇上已经商量决定,唉!这争了这么久,最终还是这个结果,反而失去更多。如果早知是这样的结果,那么那日,自己还会闯入宣宁宫面见太后吗?

瑾颜接过那块龙凤玉佩,玉依旧是那块玉,数月之间,物是人非。瑾颜还是淡雅的笑着,眼神中却多了那样多的无奈,还有那么多说不清的悲哀,眼角渐渐湿润起来,疲惫中带了一点对往事的追忆。

太后看着她,心中也略懂她此刻的哀伤。“要笑啊!孩子,要颀喜的笑。纵然你曾经多么不愿意,既然现在已不反对,那么这就是天大的荣耀。后宫之中,纵然你心中有多苦,也要人前欢笑,慢慢的就习惯了。”太后握住她的手,帮上带上那对紫玉手镯。手上的玉镯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烛光的照映下是一道道淡淡的光环,而那光环又随着烛光的跳动不断变幻着颜色,宛如彩虹七彩闪亮。

太后的目光随手镯的颜色变幻而动,随即悄然道:“如相与安亲王不同,如果如相得权,那么阮宁二家将永不超生。但是如相和安亲王在皇上眼中却是一样的,同是至亲,同是血浓于水。皇上厌烦安亲王却依旧舍不得杀他,那么也不会舍得杀如相,何况这次证据不足。孩子要忍,忍到最后,你就胜利了。不管怎么说,你才是先帝相中的。命就是命,躲是躲不过的。”

瑾颜对太后安详的笑着,绽开一个如花笑容道:“姨娘,我省得。”这一刻,她没有叫她太后,唤了一声姨娘,太后微微有点惊讶,随即脸上涌现颀慰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明白就好,明白就好。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心中不要存有怨恨,遗忘了他便罢。这样才会一生安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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