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海音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远近的佛阁石龛都亮着朦胧的光, 照亮身下的道路。黑发的少女感到有微的寒冷，于是临时构筑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
沙茶『色』的风衣有过长，系带几乎要触碰到地面, 随着少女前进的步伐而有节奏地摇晃着。
直到路过教学楼的时候, 织田海音有外地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左前方的一道背影，歪了歪脑袋：“夏油？”
正一手撑着自动售货机的外壳, 挑选饮料的高少年, 闻言偏过头看了过来, 他有惊讶：“……海音？”
售货机下方传来一声闷响。
夏油杰过神来, 弯下腰取出一瓶乌龙茶。他握着瓶身冲着少女伸长手臂, 语气有含糊地问：“要吗？”
织田海音只有在吃甜品的时候才喜欢靠茶味饮料的微苦压下甜腻感, 平常的话，她是不怎么喝茶的。少女摇了摇头，走到少年身边，瞥了眼自动售货机的玻璃柜面：“有红豆年糕汤吗？”
“有。”夏油杰简单地答。
于是织田海音就买了一罐红豆汤, 和夏油杰一起坐在售货机旁边的长椅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喝起饮料。
“你又把咒灵球攒起来吃了？”少女随地摇晃手中的罐子，听着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此刻，距离他们最近的光源只有自动售货机内部的白『色』灯光，照明范围很小, 因此，此刻坐在她旁边的夏油杰差不多整人都藏在阴影之中，靠着那点微弱的光，只隐约看见他侧脸的轮廓，与那微微勾起的嘴角。
在夜晚的掩护下，眼前的少年骤然变有陌生起来。那全身上下隐隐透出的厌倦的气息，让他的气质多出了平日里看不出的冷漠疏离。
“是啊。”夏油杰答说, “从寻找咒灵的效率上来说，学校果然比人要方便。”
“话是这么说，但是，”织田海音眨了眨眼，直接指出，“你到底吃了多少啊？整人都变很糟糕的子。”
曾几何时，黑发的竹马每次吃咒灵球都喜欢躲着她，但每一次他吃完之后，织田海音都立刻察觉出来。因为他的表现根本隐藏不住嘛。
这概也是强便利的咒灵『操』术唯一的缺点：
咒灵转化的咒灵球，尝起来无一例外——犹如沾满呕吐物的抹布一恶心。
“很明显吗？”夏油杰的声音听起来有空旷，他沉思了片刻，微微苦笑起来，“抱歉。”
……看来是真的很低落呢。
织田海音侧过头，打了响指，夹在指缝间的打火机闪烁一下，啪地跃起一朵小小的火苗。
夏油杰有措不及防地被火光一映，来不及闪避，那张俊秀的脸上，所有来不及隐藏的细节，都被少女一一收入眼中。
“哇~夏油~”黑发的少女不怀好地窃笑起来，没心没肺地伸手，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点在少年有发红的眼尾，像是要蹭那莫须有的泪水一，缓慢而耐心地拂过，“你哭啦？”
“海音。”夏油杰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制止她，语气有习以为常的无奈与纵容，“你知道，这只是生理反应。”
为了克制反胃的本冲动而已。
“以你以往适应的频率，吞下一颗最多就是有难受而已。”织田海音的语气平缓中带着一丝危险味，“这惹人怜爱的模，还是第一次出现吧？夏油，你勉强自己了。”
还未接触咒术师的世界之前，就靠着自『摸』索和天赋才祓除无数咒灵、压下一批精英咒术师。
夏油杰是当之无愧的咒术师天才。
这年龄段没有比他更强的存在了，即是五条悟也只是和他五五开，甚至常常也会落入下风。
这的他，完全没必要『操』之过急。
织田海音很清楚，一人类长期处在这的负面情绪之下，精神状态会紧绷到什么程度。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夏油杰凝望着对面被火光照亮的少女的脸颊。
深橙『色』的火苗外焰在那双翡翠『色』的眼眸中融合出一种不稳定的流动般的浅金『色』，美犹如梦幻。
这的夜晚，这的视野，只有他们二人。
只要这看着她，心情就渐渐平复下来。
仿佛自受刑一般的折磨与消沉的情绪也渐渐沉淀下。
夏油杰的语气逐渐恢复了往常的温和。
“再给一点时间。”织田海音沉『吟』着说，“理论上，应该可以做到只通过接触咒灵球就解析咒灵咒力的程度……”
织田海音曾经尝试过用自己的构筑术式给夏油杰的咒灵球渡上一层壳，但直接用上自己的咒力覆盖，会损坏里面的咒力球。当时的织田海音还无做出更进一步的优化，只在夏油杰吃完咒灵球、假装若无其事、但明显情绪低落的时候，额外给他递上甜甜的糖果。
地铁站那一次的咒灵球实验是织田海音第一次成功。但那也是建立在对那只咒灵进行提前解析的情况下。
什么时候做到随手就将夏油杰的咒灵球转化成颗的糖果，概也代表着她的构筑术式跨入新的领域吧。
“好。”夏油杰弯着眼眸笑了起来，“等着你。”
此时，黑发的少年身上总算卸了初见时的孤独冷寂感，『露』出了平日那的笑容。
织田海音抿了下唇，幅度很小地勾起嘴角。
然后，她就听见少年有好奇地问道：“禅院家的事情解决了吗？”
织田海音眨了眨眼，含含糊糊：“恩……概……”
如她了解夏油杰一，黑发的少年也对她的『性』格非常清楚，他有无奈地问：“又出什么变故了吗？”
“才没有~”织田海音嘀嘀咕咕，“都处理干净了。而且，还顺便做了好事哦~”
拯救被虐待的小女孩，主持公道。她扮演的绝对是正面角『色』！是小女孩的救世主！
暂时还不清楚某绫小路姓男子趁着机会将禅院家看似不起眼、却相当关键的情报员收服，织田海音底气足、理直气壮。
“虽然很想就这表扬你。但是，海音的话，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目的或者原因，是不会随随便便做好事的吧？”夏油杰语气温柔地给出一记精准的吐槽。织田海音气鼓起脸颊：“胡说什么呢？这年救的人、多到自己都记不清了哦！”
“从生命的角度来看是这。”夏油杰很清楚，自家的青梅在原则问题上是靠住的，他常常因此敬佩教会她尊重生命的那位长辈。
但在不涉及人命的基础上，少女身上那股发自骨髓的冷酷与时不时冒出来的恶趣味，相当令人吃不消。
织田海音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可恶，这家伙干什么揭穿自己呢？突然变这么犀利刻薄，果然是吞吃咒灵球过多的后遗症还没解除吧？
“……”眼见少女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没有透『露』过多的细节，夏油杰的眼神微微有黯淡。
如果对象是那绫小路，她概就不会这吧。
少女自己没有识到，她其实对身边的人一直有着相当明确的定位。像是绫小路清隆这的伴或者说共犯，她会交托更多的信任。
而对于夏油杰这的友人，她却尽量不想让他涉足到危险当中。
当初说好让他加入，一起对付针对他们的幕后黑手。但在那夜之后，织田海音却没有传来半点消息，显然还是准备自己一人解决问题。
正是因为这……他才不甘心。
如果再强一点就好了。强到够让她放心托付的程度。
出于微妙的心情，夏油杰从没想过将这原因透『露』出来，但近期的努力尽皆源自于此。
人聊到这里，气氛已经渐渐冷了下。
织田海音也喝完了手中的饮料，抬手将它精准丢进垃圾桶，她漫不经心转移了话题：“对了，夏油。你知道学校的藏书库在哪里吗？”
“知道。”夏油杰在被五条悟拉着校园探险的时候曾经有路过这地方，他有奇怪地看着海音，“不准备睡觉吗？”
“睡了一整白天，现在很精神啊。”织田海音笑嘻嘻地说，“而且，在看到别人为自己努力的时候，如果不做点什么，很难心安理睡下的。”
之前与绫小路清隆会面时，因为姐妹在场的缘故，人没有多的对话。织田海音对于绫小路清隆之前接电话时的异常没有多问，但这并不味着她什么也没发现。
绫小路清隆带领的团队中，多都是她的忠。织田海音随便找几有印象的电话打出一问，就立刻了解到少年最近的动向。
但绫小路清隆不说，她也就没有深挖，将这部的事情完全交托出。
另外，既然他那头已经雷厉风行地做出了行动，她作为真正的事件源头自然也要在另一领域付出相应的努力。
这是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敌人是潜伏在咒术界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他们总有一日会正面对上，因此织田海音至少要对‘咒术’领域有着更深刻的认知才行。她完全理解掌握知识的重要『性』，为此做出了多番布置。
毕竟她‘醒悟’的时间晚了。
尽管来到这世界的时间长达年，但直到月初的时候她才真正确认了自己的咒术师身份。此前对于咒术界漫不经心、只当成刺激的潜入式游戏尽情愉悦造成的苦果，就是她对于咒术领域的了解过于浅薄。
这对于少女来说，是无容忍的缺陷。
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补齐自己的短板。
她非常清醒，也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术式看似万，但并不是无敌的。随着她的术式情报渐渐泄『露』，迎接而来的躲在暗处的攻击，会愈发具有针对『性』。
想要在这场与幕后黑手的追逐游戏中游刃有余地赢到最后，她必须以超乎敌人想象的速度变更加强。
夏油杰听完这番话，忍不住深深凝视着少女，心绪波动剧烈。
已经转过身的少年看不清表情，说话时的语气却不知不觉柔和了很多：“带你好了。突然想起来，也有一缺课错过的内容需要补充完整。”
“夏油~你的声音突然变有点恶心~”织田海音眨了眨眼，报复『性』地小声吐槽。
“海音。”夏油杰温柔地说，“你知道悟一直有在念念不忘们四人一起的那夜晚吗？”
织田海音乖巧地闭上了嘴：“好嘛。们一起学习~不带那白『毛』。”
她并不想再经历一次拥挤的夜晚。被挤在中间睡觉的感觉一点也不舒服。